楚沐容听见那声“小美人”,脑中那根名叫“理智”的弦断了。

  他握着酒架的手瞬间收紧,硬金属的酒架在他手中就像是软麻花一样被捏成一团。

  系统的警报顿时拉到最高!

  别啊宿主!

  这里这么多人,做出了和人设不符合的动作不像在家里那样好糊弄过去啊!

  冷静啊宿主!

  主角!主角你在哪里?!

  就在系统以为楚沐容要因为忍不住胖揍那个“托马斯小火车”导致任务失败无限重来的时候,南宫长行终于站了出来!

  他在系统满含热泪的狗眼下一只手将楚沐容拦在身后,另一只手揪着酒客的衣领,直接抡着他在空中转了十圈,然后狠狠地掼在地上!

  系统发出了一声惊呼!

  不愧是在小说中被称为永动机的男人!他也可以当涡轮洗衣机用!

  原来他在这方面很行啊!

  南宫长行像唱咏叹调一样富有感情地说:“我南宫长行的人,你也敢碰?”

  他眼睛里闪过三分讥笑、三分凉薄和七分漫不经心,磁性的声音带着三分冷情、三分愤怒和七分高高在上,吧台上剩余的金属酒架被他的声音吸引得纷纷往他的这个方向飞来。

  然而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却突然皱起了眉头,不自觉地抬手捂了一下头,薄唇紧紧抿在一起,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之前在小东西家不知道怎么的摔在地上,已经磕了一下脑袋,之后被气到离开时一不小心撞到桌子,脑袋又被磕了一下,这之后就一直隐隐作痛。

  但他并没有让楚沐容知道。

  这种磕到头的事情怎么能让小东西知道!

  这放在拥有全世界最大集团的南宫家家主身上合理么!

  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消失后,被吸引来的酒架无处可去,在半空中停滞了几秒,哗啦啦啦地落了下去,正好砸在被转与晕摔懵地酒客身上。

  昏过去的酒客“嗷”地一声弹了起来,指着楚沐容,不知道是气得还是被砸伤的,手指跟得了帕金森一样疯狂颤抖。

  他血盆大口张开,正要说什么,两行鼻血从蒜头鼻里悠悠地流了出来。

  从一颗白净的蒜头变成了一颗沾了辣椒酱的蒜头。

  楚沐容凉凉地想,这才是脏了。

  酒客手忙脚乱地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可恶,我一定会回来的!”

  放完狠话,他踮着脚尖、身残志坚地踩着芭蕾步旋转着出了“天上人间”的大门。

  楚沐容笑出了声。

  没事不要抢灰太狼台词,这只长智齿长到脸肿的耙耳朵狼难道敢去夜店?

  脸都给他打歪。

  酒侍姑娘们被这一番变故惊呆了,等到托马斯小火车牌老天鹅旋转出去之后,才纷纷反应过来,一窝蜂地跑上来,围在南宫长行身边,关切地说:“家主大人,您刚才太厉害了!”

  这些人不敢真正凑上去,于是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圆环形包围圈,把楚沐容和南宫长行围在中间。

  人挤人挤人挤人,难免发生一点什么意外。

  一个打扮妖娆的酒公主眼神一转。

  虽然南宫家主从第一次来这里就要求所有人都和他保持五米以上的距离,但如果她特立独行与众不同,那岂不是能够得到他的爱?

  想到这里,她脚一别,假装自己是被人群挤倒的,计算好了距离,以三级跳远的姿势助跑起跳,接着惊叫一声,安详地双手捧心往南宫长行的怀里摔去。

  快了!就差一点就可以扑倒怀里了!

  结婚穿西式白婚纱还是中式红婚纱呢?

  生男孩叫什么名字?女孩呢?

  意料之中软中带硬的怀抱并没有到来,她啪唧一声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

  南宫长行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拉着想要上前扶一扶的楚沐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了一步,一脸严肃地说:“这位妇女,麻烦自重。”

  哈?

  妇……女?

  麻……烦?

  楚沐容悄悄对系统说:“这可是主角自己崩人设了,跟我没关系。”

  系统也十分迷惑:“这不应该啊。按照小说,主角就是一个每天换男伴女伴、只看脸的渣攻啊?这姑娘瓜子脸狐狸眼,挺好看的,照理来说,他应该像之前调戏你那样接住她的啊?”

  不过下一秒,南宫长行捂在脑袋上的手放下来,又恢复了他原有的画风:“天真,你以为本家主看不透你的诡计么!”

  楚沐容和系统对视一眼,沉吟片刻,在系统充满期待的目光中郑重其事地得出一个结论:“他大概是又犯病了吧。”

  南宫长行招了招手,早就在“天上人间”蹲了好几天的煞不知道从哪里拎出来一个麻袋放在酒公主面前,说:“这是家主大人赠送给你的。来人,带她离开这里。”

  酒公主伸手拎了拎。

  很沉。

  看起了里面装了几百万。

  他们都图giegie的脸和爱,只有我不一样,我图giegie的钱!

  酒公主眼含热泪,伸出尔康手,心满意足地被两个保镖架着出了“天上人间”的大门。

  酒侍姑娘们也都在保镖的疏导下散了。

  南宫长行身边的莺莺燕燕都散了,他终于可以静静地和他的小东□□处了。

  有一件事情,他本来觉得现在告诉小东西还太早了。

  但他怎么能看着小东西在这里受苦还无动于衷!

  他不允许有人敢觊觎他的东西!

  真不愧是他的小东西啊,果然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看啊,小东西因为生气变成虾粉色的头发是多么的可爱!衬得他满是胶原蛋白的皮肤又白了好几个度!

  就算他是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穷小子,他南宫长行也喜欢!

  楚沐容的双手被南宫长行捉住,捧在他的胸口前,被迫和他越凑越近的脸相对,心中突然冒出了一点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他的预感成了真。

  这个多少有点大病的南宫长行深情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双黑眸好像潭水一样极其深邃,语调高低起伏,感情充沛:“小东西,你赢了。我不用你当我的情人了,当我南宫家的夫人,我会给你更好的生活。”

  为了表示自己的坚定,南宫长行声音很大,响彻整个夜店会场。

  他话音刚落,刚刚被疏散去吃西瓜嗑瓜子的酒侍姑娘们又都围了上来,一双双眼睛聚光灯一样看了过来!

  楚枫沐容顿时头皮发麻,脚趾抓地,感觉自己要抠出一座长城了!

  垃圾主系统难怪不读完后面的剧情就发布任务!

  要是早知道这么尴尬,他就赶紧带南宫长行离开这个夜店到没人的地方去啊!

  他的目光锁定到不远处的卡座上。

  很好,只要拿这个把南宫长行砸晕,他就可以因为崩人设重走这段剧情了!

  系统看出了他的意图,紧张地说:“宿主冷静啊!这段剧情要是重走得从你被酒客调戏开始啊!”

  楚沐容想起那极其经典的凸嘴大脑门和蒜鼻法令纹,与现在的出境做了一下对比,终于决定两害相权取其轻。

  南宫长行不知道,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惊险地逃过了被小东西抡着卡座给他开瓢的命运。

  剧情既然已经进行到这里,楚沐容也只好跟着任务的要求来。

  他虽然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兴趣,但是之前的任务几乎都是在只有少数几个人的情况下做的,被这么几十双眼睛盯着说出那些及其羞耻的台词还是让他觉得有一瞬间的窒息。

  楚沐容难得有点结巴:“不要!你那一麻袋的钱买……买不走我的自由!”

  南宫长行歪了一下头,没有任何反应。

  楚沐容和他大眼对小眼。

  系统围着南宫长行转了一圈,提示说:“宿主,不行啊,你声音太小了,他根本就没听见。”

  四周的目光越来越炽热,楚沐容有种自己要被烤焦了的错觉。

  他咽了一口唾沫,环视一周,眼一闭心一横,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不要!你那一麻袋的钱买不走我的自由!”

  说完之后,他感觉自己心跳加速,体温飙升,好像马上就要逃离这个地球了。

  四周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还隐隐约约夹杂着“天啊他竟然拒绝当南宫家夫人”“呜呜呜太有骨气了这是什么令人感天动地的精神啊”的私语。

  南宫长行自信满满,根本没有料到这个小东西竟然会拒绝他。

  在所有人面前被拒绝,这就是在打他作为南宫家家主的脸!

  小东西竟然这么不识好歹!

  他咬牙切齿地问:“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

  怎么还有为什么?任务中没这句台词啊?

  楚沐容的脑子已经快被尴尬烧没了,他愣了一下,脑子里闪过“我因为不够傻逼而和你格格不入”“拒绝深井冰的求婚还要有什么为什么吗”等等诸多念头,最终定格在了一个极其靠谱又不是很靠谱的选项上。

  他听见自己说:“因为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什么?”南宫长行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他重复说,“你已经有心上人了?”

  楚沐容终于回过了神,他勉强镇定下来,看着南宫长行的眼睛说:“是的,我年薪十亿的穷小子还等着我!我要我的自由!”

  说完这句话,他趁着南宫长行和众多吃瓜群众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南宫长行,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天上人间”,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只要他人不在那里,尴尬的就不是他自己。

  他想起来刚才的求婚场面,清明了一小会儿的脑子又烧了起来,各种想法在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

  在路过拐角的时候,他看到了刚才的那个酒公主正对着麻袋抹眼泪。

  他看了一眼麻袋。

  《宝宝图册——妈妈陪你认识世界》全集、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最新修订版《民法典》。

  他漫无边际地想,从幼儿园到大学,还挺齐全,不愧是一麻袋。

  通过再教育引导人脱离世俗的欲望,真的是好手段。

  在他彻底跑到看不见“天上人间”招牌的时候,系统提示音终于响了起来:“主线任务四‘我不要你的一麻袋我只要自由’完成进度百分之百,奖励宿主二百积分。目前宿主总积分为一千零一,请宿主再接再厉,早日回家!”

  接着,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主系统的机械音再次响起:“拒绝了南宫长行求婚并逃出夜店的慕容夜殇心惊胆战——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

  “慕容夜殇下定决心——他要逃!他一定要逃走!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绝对不要嫁给南宫长行!

  “但南宫长行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偷走了他的心的爱情妖精,他下定决心——他要追!他一定要抓住他!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把他抓回来,折断翅膀关在笼子里,让他再也逃不出去!……”

  主系统最后的机械音虽然一如既往毫无波动、平稳如狗,但楚沐容却觉得自己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

  “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