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闻远深深的看着顾野，以往，只要他盯着顾野就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很多东西，又纯粹又复杂，纯粹是因为那些东西只有再面对他才有，复杂是因为他并不理解也不需要那些东西。
这次不一样，这次的顾野，那双眼睛里除了陌生什么都没有。
拥有的时候，怎么看那些东西都不重要，失去的时候，倒是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那些东西已经失去了。
齐君与说顾野忘了自己？
莫闻远心想，多么恶劣的笑话。
他又叫，“顾野？”
顾野回他，“先生，怎么了？”
莫闻远身体一僵，薄唇微抿，“我姓莫。”
顾野收起脸上的笑，“莫先生，怎么了？”
失去这两个字，经不起一遍又一遍的确认，以前随时都能叫出来的名字，现在多叫一声却已经让对方感觉到了冒犯。
对方的回应和曾经不耐烦的自己，没什么两样。
莫闻远不再说话，视线却一刻都没离开过顾野。
齐君与看不下去了，以前顾野喜欢他的时候，莫闻远不拿对方当个人看，把顾野送人，让顾野的手掌被子弹射穿，顾野掉进海里他不管不问，人救上来的时候莫闻远居然已经回家休息了。
且不说上次把顾野扔到路边自己还没找他算账，顾野和他在一起才几天就差点丢掉性命，就单纯的去想顾野出事之后的这几天，莫闻远除了第一天在这里，剩下的几天他哪一天来过？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他莫闻远只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卑鄙小人，除了能对他有帮助的，能对他有利的人他能念叨着别人的钱，顾野这种一穷二白对他又没有实质性帮助的omega又配入你莫二少的眼？
“莫总，确认好了就回去吧，这个结果，对大家都好。”
莫闻远嘴唇动了动，轻声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没有尴尬，没有失望，也没有悔恨，不知道莫闻远心里是不是真有这些情绪，反正表面上齐君与看不出来。
莫闻远转身离开，脊背绷得挺直。
齐君与松了口气，他真的不想在顾野面前对莫闻远动手。
等莫闻远走后，顾野疑惑的问齐君与。
“刚才那位先生，我和他认识吗？”
齐君与没好气的说，“是认识，但是你记住你和他不熟，你看你手掌上那个窟窿眼儿，还有你这次中枪，都是因为他，他来找你准没好事，说不定下次就要了你的命。”
顾野惊愕，又觉得刚才那位莫先生的眼神里带着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对方离开的时候，他的心莫名跟着抽痛了一下，顾野躺下，心说这个伤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第二天，莫闻远果真又来了。
齐君与去了公司，他特意挑了这个时间过来。
肖笑笑守着顾野，看到莫闻远进来露出一副防备的样子。
莫闻远一步一步向着顾野靠近，每走近一步，顾野的表情就难受一分。
莫闻远察觉到不对劲，三步并两步来到顾野床前，“你怎么了？”
很奇怪，这个距离，顾野心疼的感觉突然就消失了。
肖笑笑提醒，“莫总，顾野需要休息。”
意思是你别靠那么近，都快亲上了，很影响别人。
“我没事，”顾野的眉头舒展开来，想着自己刚才难受是不是因为害怕莫闻远，因为齐君与说过，如果真要说他和莫闻远有什么什么关系，那一定是仇人。
真是仇人吗？
顾野往后挪动，莫闻远也站直身体。
两个人对望，一个带着审视，一个带着疑惑。
刚才顾野那个眼神让莫闻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顾野并没有失忆，他激动了一下，又看见对方眼里的惶恐。
莫闻远问他，“顾野，你在害怕我吗？”
顾野摇头，“先生，我要休息了。”
真新奇，顾野居然在赶他走？
这个时候，莫闻远才产生一种顾野失忆的真实感，他只是脸色冷了一些，眼神犀利了一些，换做以前的顾野，是不会怕的。
阳光从窗户斜斜的照进来，洒在病床上，在路过顾野的时候，为他镀上了一层好看的暖色金边。
顾野确实生了一副好皮相，竟然也有让自己挪不开眼睛的一天。
莫闻远凝视他，“我明天再来看你。”
莫闻远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很凛冽，顾野本能的感觉，对方在生气。
为什么呢？
等人走后，他问肖笑笑，“刚才那位莫先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齐君与和肖笑笑都不想让他接近自己？
手上的伤真的是因为莫闻远吗？
还有，他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对方却依然能给他一种熟悉的痛觉。
肖笑笑在心底叹气，和齐君与是同一个心理。
“顾野，你们不熟，你们之间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没有任何关系，他不是个好人，说什么话你都不要相信。”
肖笑笑把莫闻远过来的事情告诉了齐君与，当天晚上，齐君与急匆匆的给顾野转院，
最近他很忙，基本没有时间来医院看望所谓的男朋友，但是他又不想给莫闻远可乘之机，只能通过转院来掐断两个人之间的联系。
等莫闻远再去的时候，顾野已经从医院消失了。
他找到医生问，昨天晚上不是医生值班，他也不知道顾野去了哪里。
医生去找同事，同事说顾野已经转院了。
莫闻远想到了这一点，听到结果也只点了点头。
齐君与动作这么快，真是让人觉得有趣，莫闻远准备离开，医生却又叫住了他。
“莫总，那位叫做顾野的病人，我们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莫闻远回头，掀起眼皮，淡淡问道，“他怎么了？”
医生说，“他患有信息素依赖症，我们在他的血液中发现了大量残留的抑制剂，我们怀疑，他的信息素已经度过了一次变异，而信息素的变异会直接影响一个omega的生理功能，他可能这辈子……都不能怀孕了。”
莫闻远记起来，顾野好像是有这个病，并且这个病只有他的信息素能治。
不过游艇之后，他和顾野并没有什么亲密举动，并且那次顾野也并没有在发热期，他一直以为，这个病已经治愈了。
所以，他曾经肆无忌惮的说顾野贱，说顾野骚。
从医院出来，莫闻远接到了陈郁青的电话。
对方听出来他兴致不高，便问他要不要出来喝两杯。
莫闻远站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和昨天下午没什么两样，却让他莫名觉得烦躁。
他觉得他病了，病因是顾野。
他不太确定，因为他以前从来没生过这种病。
“好。”
莫闻远应下，抬脚走下阶梯。
到了地方，陈郁青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他们喝酒，不爱去酒吧，也不爱去ktv，他们习惯性的远离一切人多的地方，这次，陈郁青找的是一个小酒馆，要了个雅间。
莫闻远进门，一语不发，他坐下，面无表情的往自己嘴里灌酒。
陈郁青一看，知道对方这是遇上想不通的事儿了，他觉得意外，又感到好奇。
“怎么了这是？”
莫闻远啪的一声放下酒杯，眼睛空洞的看着那个已经空了的杯子。
“陈郁青，你喜欢过别人吗？”莫闻远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陈郁青顿感意外，毕竟莫闻远的问题，从来都不会是感情问题。
他又觉得对方来问他实在是离谱，因为他的感情，只能说是一团糟。
陈郁青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端起酒杯，一杯酒下肚他垂下眸子，敛去眼里的复杂。
“以前喜欢过一个omega，现在……我不知道。”
说起来真是可笑，在生意场上雷厉风行的alpha居然有一天也会为情所困。
“你不喜欢那个omega了吗？”莫闻远眼神悠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深处竟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温柔。
“可能……算了，都过去了，”陈郁青端着酒杯，指腹轻轻摩挲着杯身，“应该是不喜欢了，咱们之间，好像从来没聊过各自的感情。”
他想到韩烬，那个beta。
实在是搞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让人觉得怪异，又让他乐在其中。
“既然你喜欢过人，那你应该知道什么是喜欢，”莫闻远说，“你说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陈郁青宣布，这个问题是他有生以来遇见过的最难的问题。
喜欢，说的通俗一点那只是一种感觉，而感觉是一种自我意识，带着主体的主观契约精神，在你完全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会觉得你这辈子的非他不可。
他大概只能想到这些。
莫闻远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他说，“这么说，顾野以前是真的很喜欢我。”
陈郁青发现不对劲，什么叫做以前是真的很喜欢他？
“顾野现在不喜欢你了吗？”
莫闻远眸色一暗，又很快笑起来，“不，他会永远喜欢我，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又或者是将来，他喜欢的只能是我。”
陈郁青轻扬眉头，“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