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漠松开季兰,让刘公公看到他猩红垂泪的双眸,听刘公公提及婚事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这种情形不适合多说,故而摇摇头不言语,似是万念俱灰。

  刘公公又安慰了几句,见季子漠能开口说话方才离去,坐上轿子还在想,看来季子漠和原夫郎感情是真的好,说话声音都是哽咽的,像是挺拔的梧桐被闷雷劈弯了腰。

  不过想来也是,若不是感情深厚,怎会在那齐玉抛夫另嫁他人后因一个猜错的孩子日日爬墙乐信候府。

  刘公公坐在软轿中,又想起季子漠写的那些笑话,阴柔的脸上泛起难忍的笑意,那沓笑话也实在是有意思,连皇上都笑了好些次,也不知道怎想出来的。

  季兰季丫等人哭的真心实意,一半哭齐玉,一半担心季子漠。

  季子漠因齐玉醉酒离家,性子被寒冰包裹住,季兰虽急却无办法,明着暗里恼了齐玉许久。

  现在知道他是受冤枉的,回想他与季子漠救自己出来,心里的难受无法言说。

  季子漠面上黯然,转身离去疗伤,齐玉抬脚就想追,季兰开口在后面叫住他。

  “你莫要吃醋,我弟郎是个顶顶好的人,子漠心中有他是应该,他现在心里难受,你受些委屈别和他闹。”季兰柔声嘱咐着。

  齐玉点头说好,他笑着,只是因旁的事笑的有些勉强,季兰张口欲言,良久后摇摇头让他离去。

  犹如两块巨石系在齐玉的脚上,他步子沉重的难以抬脚,短短的一段路,他像是走到了地老天荒。

  麻木的推开房门,还未站稳就被人猛的抱在怀里。

  季子漠把人打横抱起,寻到他的唇角啄了下:“怎么这么久才进来?”

  齐玉如一节枝丫,嫩叶都被霜打湿。

  衣襟上沾了泪,季子漠把他放在床里侧,给两人脱了鞋,自己也躺了下去。

  “昨天一夜没睡好,又天不亮去上朝,困的难受,陪我补个觉。”

  说完闭上眼睡了,齐玉侧着身看他,娶他的少年长大了,高了许多,脸上也很少再有吊儿郎当的神情,五官更加凌厉,不是柔和的风,像是洒满碎石的山,虽硬却内有山洞,可以挡尽雨雪。

  从院中回到房间的路上,齐玉恼怒悔恨,觉得天都是晦暗的,更是升起一个赌气的念头,大不了自己一死了之,看太子等人还怎么拿捏季子漠。

  “我又中了圈套。”

  片刻后,齐玉依偎在季子漠身旁,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像是受了欺负的孩子。

  季子漠睁开眼垂眸看他,笑了一声:“我还在想怎么开解你呢!”

  夸道:“不错媳妇,知道我是谁了。”

  这话说的奇怪,齐玉抬头看他,额上的孕痣红的鲜艳:“你是谁?”

  季子漠望进他的眼底,声音低沉道:“我是季子漠,也是齐玉,你是齐玉,也是季子漠。”

  所以谁中了圈套都一样,没有谁连累谁,原就是二人一体。

  心上压的石头四分五散,碎成石屑,后一口气轻轻吹出,齐玉嘴角难掩笑意:“若不是成婚前打听过你的过往,我难以想象你之前没有哄骗过旁人。”

  齐玉想,季子漠说情话的功力实在深厚,几句话就能哄得人为他倾心,甘愿去做一切。

  笑意退了去,齐玉纠正道:“怕是练过,杏花与......”

  季子漠忙捂住他红润的唇:“说正事,别翻旧账,咱俩都不清白,要是翻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目光相触,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一个是笑齐玉翻旧账吃醋,一个是笑自己居然成了翻旧账吃醋的人。

  “太子试图用我来拿捏你,我们要如何办?”

  季子漠抚摸着他的肩头,沉思了会,无所谓道:“拿捏就拿捏呗!万一太子登高,我这也算是从龙之功。”

  “现在回想,我之前这么顺利,怕是少不得太子帮忙,要不然怎就这么凑巧,酒楼听到西南人的言语。”

  齐玉:“你觉得太子是否能赢?”

  季子漠斟酌道:“不太好说,太子得人心但是没有兵权,就几千府兵还被皇上弄到城外了,估摸着过不久连城外也待不了了。”

  齐玉好奇道:“如果你是太子,你会如何做?”

  季子漠想都未想,直接道:“皇上想废太子的心是坚定的,若是我,直接趁还在太子的位置上登基,要不然一旦从太子变成皇子,就难办了。”

  “登基?”

  季子漠贴近他耳边道:“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弑父杀弟登基。”

  他说完不自觉的观察着齐玉的神情,见他只眨眨眼不曾有害怕的样子,忍不住眉眼带笑,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对百姓来说,幼主登基不是好事,不过对有些朝臣来说,幼主登基足够令人心动。”

  “说句题外话,皇上现在明显的是扶我露头,要是真是二皇子登基,给我一个辅政大臣的职责,啧啧,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也能混个鳌拜。”

  齐玉眉头微蹙:“鳌拜是谁?”

  季子漠随意道:“一个辅政大臣,后起了窃国心。”

  就如刚才和齐玉说的,季子漠把齐玉当成自己,在他面前想说什么说什么,不曾故意隐瞒那些现代事。

  说不定有那日闲来无事,也会和盘托出自己的来历。

  齐玉握住季子漠的手掌:“你想......”

  季子漠失笑:“不想,我可是刚开始立志吃软饭的人,所以太子登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民于国都好。”

  说到这里双眼一亮道:“太子对哥儿一视同仁,之前也提及过哥儿科举之事,要是太子真的继位,到时候你要是喜欢,就参加科考当官,我每日在家洗干净等你回来如何?”

  齐玉:......季子漠想吃软饭的心坚硬的让他目瞪口呆。

  “洗干净什么等我回来?”

  季子漠嘿嘿一笑:“当然是把我自己洗干净,等你回来临幸。”

  墨黑的眼眸睁大,齐玉被他临幸二字震的发傻,良久收起微张的嘴巴:“你还真是......为了软饭忍辱负重。”

  “这怎么能叫忍辱负重。”

  季子漠来了兴趣,三两下把自己剥了个干净,直挺挺的躺好:“快,我们先练习练习。”

  齐玉吓的从他怀里挣脱,跪坐在床上连连后退,只是他心有柔情,怎是季子漠的对手。

  庭院深深,细碎的雨儿落在青石板上,不多时雨密的连成线,像是天上的人缝补着天地。

  季子漠连哄带骗,到大雨倾盆时方休,豆大的雨水落在地上溅起水花,季子漠餍足的搂着齐玉,像是一只吃饱喝足的狼。

  齐玉累的呼吸粗重,因为出汗自身的哥儿香更加浓厚,季子漠深深嗅了一口:“前三日的哥儿香我都没闻到,是比这香吗?”

  齐玉头上都是汗,额前的发紧贴在额间,他缓缓摇头道:“除那晚你.....的那刻我闻到过,之后我自己是闻不到的。”

  季子漠:“我怎么的那刻?”

  齐玉往他怀里缩了缩不言语,随后惊呼了一声,再之后闭上眼睫毛轻颤的认了命,不知季子漠是因为是男子,还是因为年轻些,对这事粘人不说,花样还如此多。

  抿着的唇角溢出难耐,过了片刻,齐玉睁开如泉水洗过的双眸,迷茫的看向重新躺下的季子漠,不懂他怎半途而废。

  季子漠宽大的手掌给齐玉揉着腰,话语有些低沉:“你身子不好,别贪多。”

  齐玉:......也不知是谁贪多。

  外袍里衣都在床边堆着,两人同盖一床棉被,里外是何种情形对方都知。

  季子漠现代在部队待过,自己也时常健身,来到皇城的这几年,他日日不曾停下,也找武师傅学过不少。

  腰间的力量和手臂的坚硬让齐玉心跳不止,抿了抿唇,错开眼道:“主持的药很好,用了与正常时无差别,经得起你胡闹,我们在杏花村互通过心意后,我问过主持。”

  季子漠双眸闪亮,像是吃了灵丹妙药:“当真?”

  齐玉轻声嗯了声做回应。

  急促间,季子漠最后叮嘱了一句:“不舒服了和我说。”

  如在云端的齐玉无法控制的说出心里话,双目迷离的喃喃道:“食之入髓。”

  对情事的评论,这无疑是最高赞美,季子漠恨不得把入迷的人拆骨入腹。

  季子漠一连告假三日,整日躲在房间,把受了情伤的姿态做的足足的。

  季兰等人日日挂心,却不敢上前打扰,只餐餐盯着膳食,想让他多吃几口。

  三日假不多不少刚刚好,天未明,季子漠赖在床上不想起,头在齐玉肩上蹭来蹭去:“还在下雨,不想去上朝,就想天天和你腻在床上。”

  齐玉困的眼睛都睁不开,躲着他的头道:“你的头发好痒。”

  半梦半醒间的声音如蜂蜜拉着丝,季子漠见他累的说话都不睁眼,舍不得再与他闹,轻着动作穿好衣服出了门。

  孕痣的地方得到个湿热的吻,齐玉扬了唇角,随后沉沉睡去。

  季子漠现住的三进小院在东桥坊过桥往西,皇上新赐的府邸在东桥坊过桥往南,原是内阁首辅孙延涛的府邸,现在与齐玉舅家一同在边塞流放。

  两处相距不远,今日日头充足,季子漠告了半日的假,打算领着家里人去新府看看,荒废了几年,总要修缮一番才好搬进去。

  内阁办公的地方离文华殿不远,季子漠抱着二皇子往文华殿去。

  二皇子现如今五更天起,学了文武小歇片刻,下午就是跟着季子漠这个不知道教什么的师父。

  季子漠自己一张案桌,另让人做了一张高些的椅子放在身旁,两个人一起看奏折,有时候一个无关紧要的折子一大一小都能说半日。

  当然,大多是季子漠说,二皇子转头听着,内阁现有十二人,开始听季子漠给二皇子看奏折皆是心里一咯噔,后看他天南地北的像是说书先生,提着的心又放下一些。

  抱二皇子走路这条,季子漠委婉的问过刘公公,二皇子年龄六岁,虚岁不到五岁,日日跟着他来回走,是否弄个小小的软轿跟着。

  刘公公过了片刻回他:皇上让人去请太医了,让太医给季大人看看身体,怎年纪轻轻就无力了。

  季子漠心里呵呵笑了两声,当皇上还真是......不讲理。

  “刘公公,我今日告了半日假,二皇子就先抱回来了。”

  两人说着话,不知季子漠腿旁的二皇子垂下头抿了抿唇。

  皇家的孩子还了回去,季子漠当真是一身轻松,只是还未走出朝仁宫,身后就传来刘公公的喊声:“季大人,季大人,留步。”

  季子漠回头,见刘公公小跑着,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太监抱着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