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转头冲他勉强的笑了下:“不是怕。”

  只是再次被亲人背叛,他依旧是习惯不了。

  来桑农县时季丫季安留在了杏花村,托村里人照看下。

  赵婶子等人守在村口,伸着脖子张望,瞧见季子漠和齐玉的身影,忙疾步上去询问。

  “子漠,怎么样?钱追的回来吗?”

  “县令怎么说,十五两银子呢!”

  “老天爷啊,这可让人怎么活,砸锅卖铁也凑不起十五两还账啊!”

  七嘴八舌的问话,让季子漠都觉得好笑,当时说哥儿从军去对抗绒族时,全都哭的死去活来。

  现如今有了十五两银子吊在前面,彷佛已经忘记了自家哥儿已经离去,无一人提起询问。

  季子漠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带着在树下玩泥巴的季安季丫回了家。

  随着杏花村其他人进村,杏花村的气氛莫名诡异了起来。

  傍晚时分,季子漠连杀了两只鸡,饭桌上他把四个鸡腿分到四个碗里。

  季丫季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能感受到细微的不同。

  大人见到他们没了笑脸,刚想蹲下和村里的孩子一起玩,大人就唤着孩子回家。

  季丫季安抱着碗乖乖吃饭,齐玉手拿着筷子失神,像是烟火变的黯淡无光。

  季子漠放下碗筷,倾身上前,手掌覆在他脑后,吻在齐玉眉中的孕痣上。

  “乖,吃饭,明天我带你们出去玩。”

  季子漠的话语温柔的不像话,眉眼全是明目张胆的宠爱,齐玉像是落入了温泉中,委屈都化为了气体,在温泉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不知何时起,齐玉习惯了在季子漠面前露情绪,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他低头,温热的泪砸在桌沿,断手断脚的疼痛他都能忍,只牵连到旁人最是忍耐不住。

  季子漠太过温柔,温柔的让齐玉愧疚无比。

  季丫季安半张脸埋在碗里,露出两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季子漠笑着说了句好好吃饭,随后打横抱起齐玉,直接出了堂屋。

  季丫的小嘴巴张的大大的,她扭头问季安:“咱们这次是不是要有小侄子了?”

  季安震惊的眼睛久久无法收回,大哥,大哥怎么这么不稳重,哪里有,哪里有白日就......

  书上不都说白日不可宣淫,更何况,更何况这是当着他和小丫的面。

  季子漠做事随心,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也不会去管旁人的看法,偶尔的顾及也不过是怕后续的麻烦。

  他抱着齐玉用脚顶开虚掩的房门。

  齐玉明珠一般的眼眸瞳孔微张,似也是被他吓到了。

  院中是朗朗乾坤,齐玉自小读的圣贤书,也知白日不可宣淫,忙用手推拒着季子漠的胸膛。

  “还未到晚上。”

  季子漠坐在床沿,把横着抱的姿势改为了竖抱,他趴在齐玉的脖颈处闷笑道:“没想做什么。”

  随后又说了句:“我在修仙呢!”

  齐玉猛然想到季子漠的那句,他快成神的话,不由的也嘴角轻笑。

  今日的天上白云朵朵,只是风有些大了,被风吹的飘来飘去,变来变去没个定数。

  季子漠把齐玉抱的没有空隙,手掌在他脑后轻抚:“心情很糟糕?”

  有这么一个怀抱,有这么一个人,好似天崩地裂都能坦然面对,齐玉清冷的嗓音有了几分委屈:“很糟糕。”

  委屈,亲昵,撒娇,是首次初现的齐玉,季子漠胸腔震chan了下,吻了吻他的耳垂:“和我说说。”

  齐玉:“说不上来,不知道是谁对谁错。”

  “我舅舅顾着我没错,我娘疼我没错,旁人失了儿子,把怨气对着提前得了消息的我好似也没错。”

  简单的房间,齐玉勾着季子漠的脖颈,试探的吻上他的唇瓣,鸦羽一般的睫毛轻颤着。

  “对不起。”

  对旁人齐玉没有亏欠,唯有季子漠。

  初时,齐玉看不上季子漠贪图富贵入赘,现在,齐玉想,如果一切如故多好,他喜欢季子漠快活的模样。

  他让季子漠入赘了,吃不了软饭还少了科举路,他让季子漠一同承受了这些眼神。

  还有季丫季安,他们何其无辜。

  齐玉是个含蓄性子,他的吻勾的季子漠心痒痒,季子漠忍了片刻,心里跟猫爪一般,最后忍无可忍的夺回了主动权。

  杏花村人的变化,季子漠原是没放在眼里,也懒得和他们计较,想着出门一段时间避一避,给他们个恢复时间。

  季子漠爱睡懒觉,更爱抱着齐玉睡懒觉,他睡眼惺忪的和齐玉撒娇,猛不防院中传来季安的惊恐声。

  啊的一声,吓的季子漠瞌睡了无踪迹,抓起衣服就往外跑,连鞋子都未来得及穿。

  齐玉忙坐起身,披散着头发出了门。

  历尽风雨的两扇木板,上面被泼了大片的黑血,流淌的满地都是痕迹,只是此时已经干在门前。

  季子漠脸上沉的难看,季丫吓的想哭又不敢哭。

  临近几家的人听到了季安的叫声,都忙跑出来看,看到门上的黑血,都惊的啊了声。

  赵婶子刚想说话,看到季子漠嗜血的神色吓的转身跑回了家。

  滔天在怒意在心里翻涌,浑身的血液直往脑门冲,季子漠真TM的想一脚踹到门上,余光看到季丫季安,忍的快要呕出血。

  他闭上眼深呼吸了两次,转身说了句没事。

  “季安去烧下洗脸水,等下我带你和季丫去县里。”

  乌鸦站在墙角嘎嘎的叫着,齐玉五脏六腑犹如被冰冻着,不知要做何反应。

  有人把他抱在怀里,他抬眸看去,眼帘上落下一个吻,似是春风化雪吧,齐玉身子恢复了温热。

  齐玉不是怕,只是心里深深的愧疚压的他难受。

  喉咙涌上一股腥甜,齐玉眸光微闪,转过身生生咽了下去。

  季子漠搂着齐玉的肩,吊儿郎当道:“没事,等下把季丫季安送去大姐哪里,你也陪着在大姐家住几天。”

  齐玉心口一紧,死死盯着他:“你要做什么?”

  季子漠若无其事道:“不做什么,这不是没钱了,想想办法赚点钱。”

  知道他说了谎,齐玉嗓子发干的说了声好。

  洗漱好,几人连早饭都未吃,季子漠赶着牛车进了桑农县,路上买了些烧饼当早饭。

  风口浪尖上,齐玉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季兰出门买菜时听闻了不少。

  心里担忧不已,正犹豫着是否回杏花村一趟看看情况,就见季子漠几人走进了院。

  季丫季安吃着烧饼,季兰让他们在院子里玩,等季子漠和齐玉进了屋忙说:“这边县里说的话都不太好听。”

  季子漠打开路上买的油纸包,捡了个肉包子给齐玉,又拿了个自己吃:“都是怎么说的。”

  季兰看了眼齐玉,不知道该不该说。

  齐玉:“大姐有话直说就可。”

  季兰:“说是亲家舅那边以权谋私,大多是不平的话,为何自家哥儿要去和绒族厮杀,齐家哥儿就不用。”

  季子漠咬了口包子:“有人说董家吗?”

  季兰回想了下,摇摇头说:“不知,我只每日出门买菜,听到的大多都是关于齐玉的。”

  季子漠点点头不再说话,吃完最后一口包子,拍了拍手站起来说:“姐,我有活出去几天,最近季丫季安留你这里,齐玉也在你这里住几天。”

  季兰是个手脚麻利的,两间房一个院子收拾的利索,她站起来说好。

  齐玉没有说不舍,眉眼却全是依恋,季子漠揽住他的肩头,说:“姐,我和齐玉去找一趟大一他们,等下再送齐玉回来。”

  小巷的两边住着人家,季子漠和齐玉并肩走着,立春后的阳光只照了一半地面,一人走在阳光里,一人走在阴影处。

  季兰站在院门外,一边站着季丫,一边站着季安,饱受苦楚的容颜满含担心。

  季安扯了下季兰的衣摆,和她说家里被人泼了黑狗血。

  季兰怔楞了半晌,再抬头看向站在阴影处,逗齐玉开心的季子漠,心中疼的厉害。

  大弟长大了,成了一个能为家人遮风挡雨的人,可是,不知怎的,她脑中出现了那个不懂事的大弟,一个每天关着门,一心读圣贤书的大弟。

  人真是奇怪,季子漠不懂事时,季兰绝望的抛弃了所有,季子漠现在扛了家,把一家子人护在并不宽广的胸膛下,季兰又有些想哭。

  另一条小巷中,季子漠和齐玉站到傍晚才等到大一四人,中途有人走动,两人就面对着墙,或者是站在树后。

  季子漠想骂人又想笑,没想到穿越到古代还出名了一把,在桑农县都快成明星了,讨论度直线上升。

  随大一进了院子,不需要他开口,几个人就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有人故意把火往你们身上引,不过我们还不知道是谁,等打听到了再告诉你。”

  季子漠:“不用,我知道是谁。”

  齐玉显然也想到了,无声说了个郭字,季子漠点点头。

  大四追着问是谁,季子漠没说,问道:“有人说董家吗?”

  齐家和董家前后脚招赘,董家的赘婿还不如齐家的,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一回事,只不过是齐家没落了,董家依旧富贵。

  大一:“有说董家的,不过大多都是说你夫郎的。”

  大二:“董家的赘婿昨日从马上掉下来,说是摔断了腿。”

  季子漠第一反应是董寒玉动的手脚,不过此事与他无关,季子漠懒得多想。

  大三讨好道:“大哥,嫂嫂这事你打算怎么办?我可以帮忙。”

  季子漠嫌弃的把大三的脑袋推到一边:“别套近乎,小小年纪就惦记上我们家季丫了,想的美。”

  又问:“县里的人最近都是怎么说县令的。”

  大一:“说县令好,公正廉明。”

  “说历来都是有钱的花钱买人头,或是雇人,这次县里大户家的哥儿都逃脱不了去边塞的命,上下几百年都没见过这么廉明的清官了。”

  “说是郭县令的辞官文书已经写好,我听县里有人说,要是上面真的黜免了郭县令,他们就写万民伞。”

  把县城里的风风雨雨说完,大一到大四齐齐的望向季子漠:“季大哥,你说坑银子这事和郭和郭县令有没有关系?”

  季子漠:“你们说呢?”

  “我们原本觉得应该没关系,哪里有人会为了钱不当官的,当官不是有源源不断的钱?可是刚才说到万民伞的时候,季大哥你脸上都是嫌弃。”

  季子漠用肩头撞了撞齐玉,笑道:“这几个以后不容小觑。”

  冲四个人说:“哥几个,以后苟富贵莫相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