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非殁的第一反应是这个蠢货又在耍什么花招，下毒了？
但凝视着沈确到处沾着黑灰的脸，还挂着笨拙讨好的笑，他又有点好奇，这人想干什么。
出于想找机会教训沈确一顿的想法，他同意了，矜傲地颔了颔首。擦着汗刚要抬脚先上楼清洗一下，沈确就双眼一亮。
双手握拳上下一撞，做出庆祝的手势，兴奋一喊：“噢耶！”然后就小跑着走了。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却让储非殁浑身一震。
霎那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大脑轰然一声，径直下坠，落到地上，摔了个七零八碎。
储非殁僵滞在原地，面部肌肉也同样僵硬着，整个人梗塞板滞到让人害怕。脖颈像是上了生锈的发条，他用一种极其缓慢，和犹疑不敢确定的姿势，看向了厨房。
沈确笨手笨脚的夹着面条，厨师在一旁焦急指导。
平时如果有人在沈确面前指指点点，他早就暴躁发火，再趾高气昂辱骂：“你一个下人狗叫什么！”诸如此类的伤人话语，他从不吝啬于从口中说出。
即便储非殁因此给他吃过很多苦头，他也没有要改的意思，因为本性难移。只会在储非殁面前掉两滴眼泪，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说再也不敢了。
但不出一天他还是会再犯。
但现在，沈确很有耐心，弯着漂亮的双眸，还虚心提问：“是我拿筷子的姿势不对吗？”不然面条怎么老是掉下去。
储非殁看到他的手腕在抖，只是拿个筷子而已，他却好像不堪重负一般。
他还站在原地，忘了自己本该做什么。脸部表情一片空白，就似一个粗制滥造的纸人，双眸胡乱一点。漆黑的没有灵魂。
是错觉吧。
储非殁心中低低一叹，觉得自己神经太紧绷了。
他上楼去洗漱，走之前还看了一眼厨房，沈确已经盛好一碗面条，正叉着腰长吁短叹。厨师一脸无奈，但也在笑。
厨房里，厨师瞧着沈确一脸灰，实在好奇，“太太，你脸上这些灰是怎么回事？”
“什么灰？”当事人好像更加纳闷，转着圈找可以照镜子的地方，然后趴在一个大铁盆上面弯腰看，“什么鬼！”
他脸上怎么黑一块白一块的，怎么搞的！
沈确愣愣回想，他好像是因为锅太重了，没有提前预估好力气，所以拿起来的一瞬间就往下掉，他当机立断用双手去接。
然后手上就黑了…对，手上黑了，他发现后就洗了手，但是这之前好像有往脸上擦过。
哦，自己擦上去的。
厨师：……
多好看的一张脸啊，可惜脑子不好。
沈确又一阵手忙脚乱的给自己也夹了一碗面条，他煮的是鸡蛋焖面。虽然他现在用东西笨手笨脚，像刚做了复健，但他的厨艺还是不错的。
读书的时候在外面租房子住，一年到头基本都是自己做饭吃。
只是他好久没做了，厨具也不太会用，所以很生疏，煮两碗面条，用了快一个小时。
储非殁换了衣服下楼，一边在打电话说工作上的事情。刚落座，就看到沈确端着一个海碗，谨慎地踩着小碎步过来。
一碗卖相还不错的面摆在储非殁面前，沈确见他在打电话，就笑了笑没说话，又重新走回厨房。
储非殁抓握手机的那只手，倏地一紧，青筋显露，足以暴露此人在此刻纷乱的心情。
以往，如果见到他在打电话，沈确绝对不会安静懂事，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发出声音。他可笑的用这种方式宣誓主权，让外人知道有他的存在。
储非殁眸色漆黑，酝酿着翻滚的情绪。
是开始换一个招数了吗？知道以前那样做根本得不到任何想要的东西，就开始学起……储非殁呼吸不稳地挂了电话。
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混乱的心情了。
沈确端来自己那一碗，笑嘻嘻地坐下。心中默念：对他好，纠缠他！
“老公~”沈确用很刻意的甜腻嗓音贴上去，“快吃吧，我特意为你做的。”
谁知储非殁忽然一筷子抽过来，‘啪’一声打在沈确嘴上，用一种十足厌恶不满的眼神，好像因为他说的话而产生了心理性反胃。下一秒，就黑着脸起身，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沈确：……
他捂住嘴，诧异地看向那道越来越远的背影，整个人都是蒙圈的。
怎么了？他说错什么了？没有哪个字是禁忌吧？莫名其妙的…浪费他一早上的时间煮面，还因为切小辣椒把手指划拉开了。
嘁……
沈确低下头吃面，故作不在意来掩饰难过。
他难过什么呢？被穿书者占用身份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强迫储非殁结婚，吃人家的用人家的，被讨厌才正常吧。
而且被讨厌的应该是穿书者才对，不是他真正的沈确。
可沈确还是有点想哭。
储非殁是他回到现实世界，见到的第一个熟悉的人。而且，他目前除了储非殁这里，就别无去处了。以前储非殁虽然也不爱搭理他，但至少不会露出这种眼神。所以一时间有些心理落差罢了。
沈确又想到昨晚被掐脖子的画面。
一瞬间就有些想退缩了，不如他现在直接提离婚走人吧？……可储非殁阴晴不定的，又好像真的会杀了他。
心里的难过更加丰富。
可他到底在难过什么呢。
大抵是清晰的知道，自己和喜欢的人再也不可能了。被暗恋多年的人用这种眼神看，还粗鲁对待，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挺难过的。
所以说穿书者真的有几分本事的，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让储非殁和他结婚的？
想想以前的自己，和储非殁多说一句话都害羞，更是不敢看对方的眼睛。要是他也勇敢点就好了，是不是就能亲自和储非殁结婚？
好不容易憋回去了眼泪，又被面条呛到。
太苦了真的太苦了，这碗面怎么这么难吃啊，难怪储非殁闻都不闻一下就走了。
沈确捏着筷子的手细微颤动，快要藏进碗里的脸上凄凄苦苦挂着悲与痛。他也会觉得好委屈，从小到大，没有人真正爱他，所有不好的事情都给他遇上。
就不能委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