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是外焦里嫩, 味道更是飘香十里,除了染尘,其他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她最后一个拿到了鱼。

  而且她还是距离烤鱼地最近的那个人,却是最后一个拿到鱼。

  顾钰可没有这么多小心思。

  烤鱼一弄好,顾小八她们几个就涌了过来,凭着就近原则,她先将手里面的鱼分了出去, 然后才看到孤零零坐在旁边的染尘。

  留到最后面的那两条鱼,一条又小又瘦, 一条又大又肥,她还是选了最大最肥的那只给了染尘。

  打从心里面觉得自己大公无私。

  “顾钰姐弄的鱼超级好吃的,又香又酥又好闻, 顾玉姐真棒!”顾小八随手拈来就是一串彩虹屁。

  他的嘴上沾着鱼皮,像是只偷了腥的猫。

  顾钰转头, 恰好看见斯斯文文在吃鱼的染尘, 从随身行李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 精致的盒子里面包着一双筷子。

  她用筷子夹起了那黑色的鱼皮, 再小心翼翼的挑起了鱼肉。

  掀起了一点点的面纱, 将鱼肉放进嘴里, 再轻轻地咀嚼着。

  小八跟人家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用过了午饭,顾钰舒舒服服的躺在马车里,闭着眼享受这美好时光。

  轮轴微微的颠簸,丝毫惊动不了她, 睡得可香了。

  往东南方向又行了十公里。

  又听见路上有嘈杂的声音,儿童的哭喊声,大人的骂声,交织着妇女嘤嘤啼啼,充斥在人的耳膜里,有一瞬间像到了地狱。

  顾钰掀开了帘子,乌鸦鸦的一群人。

  “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小娘子,救救我吧!”

  “别理这个老不死的,我有妻儿子女,我要是倒了,他们也就活不成了。”

  “呜呜……爹、娘,你们在哪里?”

  ……

  刘马夫推开了一个想要使劲往马车上挤的成年人,乌漆抹黑的面容上只剩下了那亮溜溜的眼睛,但那眼睛里也只剩下了黯淡无光。

  干瘪的嘴唇里喊着:“给我吃的!给我吃的!”

  一双沾满泥泞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刘马夫的身体,眼里冒出了强烈的求生欲。

  染尘皱着眉头,缓缓地拔起了手里面的破晓,那群想要往她身边上凑的人,顿时吓得愣住了。

  “再有一声喧哗者,必斩不饶。”她手里面的剑似一道号令,令在场的那些难民都不敢再发一言。

  只剩下了小孩子止不住的哭腔。

  顾钰从马上下来,在现代生活,未曾见到过有如此场面。

  几十个人里有手无寸铁的妇女,有幼儿有老弱,此刻虽然离得远了些,可依旧能闻得到他们身上传出的臭味。

  一股十几天未洗过澡的味道,掺杂着某些不知名的气味。

  她呆愣在原地。

  反应过来,连忙让刘马夫跟李二狗从马车上将仅剩的那些物资全部拿出来分给众人。

  因为距离下一个城市只剩下了几里地,顾钰所带的吃食也不多。

  未曾想过,她的所作所为会引起一场争夺。

  这些可都是难民,几天几夜都没吃过东西,那一点点的物资哪里够他们吃,有些人刚一口吞下了桂花糕,就想去抢旁边人的水。

  染尘一个纵身,将剑横在那个想抢别人水的男子脖子上。

  “若是想死,就动一下手。”她不是第一次遇见过难民,十岁的时候就曾经在难民里面生活过一段日子。

  想要活下去,就只有靠抢。

  想要击败一个人的话,同样是要将他最希望得到的东西毁灭在面前,而死亡便是所有难民都不想遇见的事,他们才会千里迢迢,不辞万里离开自己的家园,来到一个新的地方寻求属于他们的未来。

  男子只觉察到脖子上面的冰凉,吓得整个人瘫软到了地上。

  “女侠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他还不想死,他还想活下去,他似乎看见生的希望就在面前。

  顾钰跟云容维持着秩序,阿水拿着手里面的木棍,哪一个不老实,便在他们的腿上狠狠的打了一下。

  那些年轻气盛的男子见是个小女娃,生起了反抗之心,动起了手。

  但却一一被打倒在地上。

  他们嘴里面大呼着不敢了,不敢了,可眼神里面的凶狠却是直直盯着阿水。

  染尘很早就知道过,人性本善却会因为环境而改变自身的想法,从而成为一个恶人,而那恶就像是在骨里面生长起来。

  此生在也去之不了。

  她拿着手里面的剑,走到那名眼神最为凶狠的男子边下,挥下了手里的剑。

  在他的手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痕迹。

  —— 啊!

  男子发出了凄厉的声音,他的眼里面再也没有了凶狠之意,只剩下了害怕与恐惧。

  相信自己要是敢反抗的话,下一刻那把剑在他的脖子上就会划出痕迹。

  染尘拍了拍阿水的肩膀,“打倒一个人很简单,但是必须要让那个人由心到外的害怕你。”

  否则你将会留下一个祸端。

  十岁岁时的染尘,以为善意可以解决一切,直到亲手见过了上一刻还笑容满面,下一刻就对你伸出了刀子的人。

  她的世界观便瓦解了,就只知这世上善恶分明,要想对付一个恶人,必须打服。

  不然永远也不知道,这个恶人会什么时候朝你在一刻的发起攻击。

  “染尘!你干什么!”

  顾钰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条帕子,她慌忙的帮着男子包着伤口,“没事吧?不好意思,我替我朋友道歉。”

  男子不敢说什么。

  “染尘,你怎么能无缘无故伤害别人,他都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万一伤口感染了,人就会没掉。”来自于现在的顾钰并不是圣母心爆发,而是因为那一刀下去很有可能就毁了一个人的性命

  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染尘这样子做是不对的。

  即使做出了十恶不赦的事情,也必须交由法律负责,又谁能够决定一个人的性命?

  更何况染尘是无缘无故出手。

  染尘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并不发一言,手里面的破晓发出了叮咛之声。

  “小娘子,吃的全发完了。”

  传过来的不仅只有云容的声音,还有那些难民发出的哀嚎声。

  幸好刚开始先是让老弱妇孺先领东西,垫一下肚子,现在剩在后面的都是年轻壮汉,还能顶一段时间。

  顾小八走到了染尘旁边,拉了拉染尘的衣袖,小眼睛眨呀眨。

  年轻人之中有脑袋瓜子转得比较快,看着那辆马车就知价值不菲,里面自然打起了小算盘。

  可看着那个带面纱的女人,还有那个小姑娘,都不像是好惹的,一时之间没敢出手。

  三十几个人各自找了地方,坐了下来。

  染尘走到了一名中年男子的附近,她问:“你们可是从梧州来的难民?”

  中年男子早就见她走过来的时候,吓得整个人浑身抖颤,听到她的问话,只会愣愣的点头。

  这一大帮子的难民都是在梧州生活不下去,逃难过来的,那里大水淹没了土地,朝廷给的救济粮迟迟没有发放下来。

  他们背井离乡,也实属无奈之举。

  顾钰被一群人拥挤在一起,他们纷纷跪下道歉:“谢谢你呀,小娘子,你是好人。”

  “你们快都起来,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顾钰何曾受过别人的跪拜,在她的心里人人都是平等,像这种行为她都是接受不了。

  可在懂得感恩人的心里,顾钰就是活菩萨,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呀!

  “恩人呢,我们一路从梧州而来,那些当官的都不让我们进城,我们身上的银两都在梧州发大水全部给冲走了,流浪了个把月,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们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呀?”

  顾钰听着这一声声哭喊,心里面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痛。

  她想起了那些解放军们,在有他们的那个年代里,无论是哪里地震或者哪里发大水,都能够见到他们的身影。

  可这是古代……

  在通讯设备极为缓慢的情况下,百姓的生活过得民不聊生,远在长安的统治者压根听不到这里的民意。

  她能够做什么?

  顾钰扶起了一名老奶奶,“别怕,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连她都不知道这句话有几分可信度,她必须想出办法来帮助这群人。

  不知何时,染尘远离了人群。

  她在几个纵身飞跃的空隙里,跳到了一片林子的中央,将手里面的紫竹炮拉响,一身刺耳的声音响遍了林子,惊起了林中的鸟儿。

  几名紫衣人不到片刻,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染尘看向了那名为首的紫衣人,“速传我令,派凌云将梧州之事在长安弄得人尽皆知,并让临州知府开启城墙,发放救灾粮,此事不得有误。”

  她的目光深邃,看向远方。

  “是,不知殿下何时回长安?”紫衣人领了命令。

  染尘微闭双眼,只是摆了摆手。

  她回不回长安,又能如何,母皇素来不喜欢她,姐妹猜忌容不得她,国师居心叵测,处处与她为敌。

  这长安又有何人不知她长公主只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女,天下又安能有她一席之地,不过是想让黎明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她得不得到那个位置,并无所谓。

  即使身陨其道。

  另外一边马车周围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他们的动机皆是不良,只要能从马车里面夺得一些衣服换上去,在从那几个女人身上抢些银两,他们就能入城。

  其中为首的就是那名被染尘在手里划了一道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