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幼清出去的时候看到外面的保姆车排了一辆又一辆的, 外面没站人,她也不知道哪辆车是江暮笙坐着的。
“江老师!”鱼幼清喊了一声,自己都听出来自己声音里的着急。
外面的环境也不安静, 鱼幼清的声音就不显得大了。那些保姆车的后备箱都开了,工作人员在兢兢业业地往上面放行李。她出来的着急,不管不顾的,不知道的人见着她, 大概还会以为是丢失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外面的天气不如她们来时候那么好,阴沉沉的,看上去马上要下场雨。
她跑的近时, 有两辆车刚好从眼前疾驰而过。
“……”鱼幼清失神地看了片刻,没看到一个稍微相熟的车牌号, 她不确定江暮笙是不是已经被接走了,自己在上面收拾东西的时间不短。
就在她失落地准备回头离开时, 发丝上朦胧地罩上了一层水润雾气。天空中开始下小雨了, 不大, 只是将人微微地淋湿。
毕竟是冬天,鱼幼清打了个哆嗦,随机自嘲般的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会这么冲动的冲出来。
她往别墅的方向迈了一步, 有一辆车这才缓缓开过来, 并停在了她的身后。
开门的声音传来。
鱼幼清似有所觉地回过头,只看见了宽大的伞沿在面前撑开, 那从车上下来的人将伞柄明显地对自己倾斜, 为她挡去了这一层水汽, 隔绝出相对安全又温情的空间。而在她注视的视线里,伞沿上移, 露出了江暮笙那双标致而漂亮的桃花眼,正灼灼地看着她。
穿着大衣女人单手撑伞,脚踩高跟,已经要比她高出许多。在此刻却生怕她淋到似的配合着她站的位置,握住伞柄的手也往前伸,将她完全笼罩在伞下。
江暮笙的黑眸中带着微微的诧异之情,似乎从未想过鱼幼清会出来找自己。
“你……”
江暮笙只说出了一个字,便不知道此时她该和鱼幼清再说什么。
已经下节目了。
在节目上时,她装作对鱼幼清选了其他人的选择无意,还是笃定了自己写下的名字没有更改。
等鱼幼清上楼收东西之后,她在车里坐了很久才让司机开车。
到底是会有失落感的,她不想在节目里表现出来叫人为难,选择了将这些自己私自消化。江暮笙让司机把车开在最后,等前面的人都接走了再出发,她清楚,自己的心里还在等着什么。
没想到,她把心里的那么一点点希望给盼来了。
“你要走了吗?”鱼幼清还想喊一句江老师的,但不知怎么没喊出口,只是问了这么一句。
江暮笙点头:“不过还不着急。”
司机本来都已经探头出来,本意想催着江暮笙快些上车去机场,听到江暮笙说了这么一句,直接把头缩了回去,识趣地将车窗摇上紧闭。
“有话说?”江暮笙见鱼幼清面色有几分犹豫,主动询问。
江暮笙的目光沉静的像是月夜下的光辉一样,鱼幼清觉得自己的心思在江暮笙的面前无法隐藏。她稍显窘迫地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眼睛不安地眨了好几次,在心里反复地想着之前卫溪和自己说起的话。
仿佛那是已经既定在大脑里的画面,循环播放,包括这一期节目江暮笙两次的选择。
第一次可能算不得什么,但第二次仍旧写了同样的名字。
是否这也可以说明,自己在被坚定地选择着?
她的心里是有些焦急的,但又因为知道自己的德行,到了江暮笙的面前时就不能好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分明在出来找江暮笙之前就已经定好自己要说什么了,可是一看到江暮笙的面前,脑子就不够用。
鱼幼清深深意识到自己必须克服这个一看到江暮笙就变傻的毛病。
“其实是来想和你说晚上写心动嘉宾名字的事情,我……我是来谢谢你写了我的。”好在现在已经不在镜头下了,鱼幼清可以说出自己心里百分之八十的真话,“我很高兴,也很抱歉。”
“为什么会抱歉?”江暮笙好像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回答,她撑的伞很大,所以与鱼幼清站着有一段礼貌的距离,并没有很贴近,但她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鱼幼清的脸,轻声问了句,“冷吗。”
“嗯?……嗯,我不冷。”鱼幼清不知道江暮笙怎么问自己这个,她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心情澎湃的停不下来,所以一点都没感觉到丁点的冷意,但说话的时候,却有徐徐的白雾从唇边升起,在眼前晕开,短暂的模糊了面前人的面容,也温和了她眸中的表情,总叫鱼幼清感觉到一种叫做关切的心情。
“抱歉是因为我觉得,你两次都是给我,而我选择了无视这些。以及第二天的时候,虽然那时候是因为出了事情担心你与我扯上关系后引起更多人的不满,但我没有和你商量过,自己做了决定。”
江暮笙知道鱼幼清没说完,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后文。
鱼幼清默认她这是鼓励自己说下去,心中的那些紧张也在江暮笙温和的目光了平复不少。
她的声音很轻,江暮笙几乎快要听不清,所以她身体向前倾了一些。
“我太多畏手畏脚的事情,可能辜负了江老师你对我这一份选择,所以我感到抱歉。”鱼幼清的声音里带上真诚的歉意,“江老师,你也知道的,这是在录节目,我们上节目是为了粉丝而服务。”
江暮笙耐心地停了一会儿,确定鱼幼清已经将想说的话说完,缓缓道:“我并不赞同你的说法。”
“是否为了粉丝服务,那要以你的节目定性与目的来看。如果上节目只是为了展现真实的自己,那么也就不用害怕可能会有的诋毁,因为不真实的东西终究会在你的真诚面前被逐步攻破,你明白吗?”江暮笙停顿了几秒,继续说,“被他人的目光束缚,更容易成为枷锁。你分明知道自己是个正直的人,但因为害怕别人不知道你的本性去拼命证明,这是不应该的。”
外面的雨势渐渐变大了,一滴一滴地打在伞面上,再迅速地从光滑的伞面滑落,落在地面。
也砸在鱼幼清的心上。
——你分明知道自己是个正直的人。
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听到江暮笙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居然难过的很想哭。
按道理,江暮笙这个以前一直被她的前公司安排着去炒作蹭热度的人,应该是最厌恶孜阿吉的那个人才对。可是,在这种无数的,哪怕没有遭遇过自己事情的陌生人都争相谴责的情况下,最坚定不移地相信着自己的人居然是江暮笙。
坚定的,就好像从未动摇过,这是一个早早看清楚自己内心的人。
鱼幼清抬眸看着江暮笙,忽然觉得自己冷了,但心又是热的。她觉得身体上很冷,被寒冬的风吹的让她只想去靠近江暮笙取暖,这是人的本能吗?
“其他的,你就更不需对我抱歉了。这是个恋爱节目,对谁有兴趣,就给谁留言,导演组说过,要组遵循自己的内心,而我不想浪费机会。”江暮笙说,“这就回到我们刚才那个问题了,我说你不需要感到抱歉,因为我做的选择,只是为了向你表达我自己而去选择,并不是要强迫你来对我做出相同的选择,这是强迫不来的。”
江暮笙很少有一次性去和人说这么多话的时候,几乎没有。但她却很乐意去和鱼幼清说话,聊天,似乎说再多,重复再多她也不会腻。
江暮笙问:“还有别的要和我说的吗?”
其实,也会需要那一丁点回应的。之前在车上,江暮笙也会失落。可是她看到鱼幼清来了,对自己而已,这就已经是得到想要的回应了。
鱼幼清想说,自己的那个选择,也不是完全按照内心来做的,可她现在自己要说什么都没理清楚。
“那……那我走了。”鱼幼清想了想,知道江暮笙肯定是要去机场,自己也不好意思占据她的时间太长。
她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本来是来干什么的?她忘了,只记得当时听卫溪说完之后心底的那些冲动,就是觉得自己不能不对江暮笙说点什么就让江暮笙这么走了。
命运在这一刻还是挺眷顾她的,起码让她耳后江暮笙见上了一面。
人原来是这么好满足的生物,与人见一面都这么知足。
她要转头时,江暮笙的伞紧随着过来。
“经纪人和接你的车没来?”江暮笙问。
鱼幼清:“一会儿就到了,你先上去,我回去等。”
恰好她说完这个,工作人员帮忙把鱼幼清的箱子给拿出来了,江暮笙顺势就接了过去。
“我陪你等。”
鱼幼清看着江暮笙修长的手指搭在了自己的行李箱拉杆上,没有吱声。也不知道过了几秒钟,江暮笙问:“是真的喜欢梨玉那样的吗。”
“?”鱼幼清抬头,立马说,“不是!”
她有些尴尬:“我选许总理由也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两人之间又沉默了下来。
接人的通道打开,江暮笙看到了自己的车后方慢慢的驶来一辆车,知道应该是来接鱼幼清的。
她沉声开口,“鱼幼清。”
江暮笙:“你有什么事,可以不要自己扛着。”
她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虽然知道鱼幼清听的明白,但也希望自己可以尽量表达的清晰明了一些:“可以试着去信任——”
鱼幼清却说:“不要自己扛着事,那是有底气的人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去做的,做我们这一行真正能够做到肆无忌惮的很少。”
“底气。”江暮笙在嘴里念着这两个字。
鱼幼清点头:“谢谢你相信我,江老师。你这样说,我很意外,以前我以为,你应该是最不相信我的那个人才对。之前还在录的时候,小许总也和我说起这些事情,可能我之前和前公司的事情你们知道一些,但我可以自己来解决。”
“欠别人的,总归是不好的。”提到这一点,鱼幼清是非常理智的,不仅是不想让别人帮忙,也不希望自己身上的这些事会影响到给自己帮忙的人。
说到这,鱼幼清倒是想起那位林叙乔口中从未露面的投资人。花了这么多的钱在自己的身上,却和自己连见都没见过面,偶尔想起来的时候,鱼幼清都会觉得慌张,因为不知道这位投资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鱼幼清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和江暮笙的距离竟然拉近了不少,她看江暮笙好像没有察觉,看来自己还是吧自己悄悄的小心思藏得挺好。
“你说的底气,是说不通过任何不正当的手段获取的,可以让你全然信任的人,或者说是后盾,对吗?”江暮笙问。
“是,我没有,我只是一个普通背景的艺人,仅此而已。”和其他人的相比,她只能说自己运气已经算好,能够重新活过一次,能够签入新的公司,但背景什么的她是真的没有。那些网上的黑料倒是说的神乎其神,说她有一个又一个的金主啦,到处换换不过来啦,是本人看了都会觉得自己落伍了的程度。
江暮笙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泛了白。
也不知是下了什么样的决心,在接鱼幼清的车已经近在咫尺的时候,江暮笙才开口:
“我可以吗?”
鱼幼清的瞳孔在那一刻微微缩了下:“什么?”
“我说,我可以吗?如果你愿意相信我一次。”江暮笙一字一句,将自己的语速放的很慢,“我不是说我去帮你出面用人脉搞定这一切事情,我知道你不想要。我想做的,只不过是在你感到为难,或是有一点点感觉到想要依靠的时候——”
“你想一想我。”明明是温柔的声音,却像是在耳边绽开的烟火,“我会在,帮你托着底,让你可以无所畏惧地去做你想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