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棠坐在马车上和孟燕约一起剥莲子,国师府的山庄在山谷里,路途虽然不遥远,可是总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你怎么突然想着要一起去山庄了?”孟燕约看了眼徐棠,听说了她和秦河一起商议到半夜的事情,多少有了几分猜测。

  过些日子是雨季,想必徐棠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吧。

  徐棠嗅着鼻尖莲子的清香味儿,漫不经心:“早先就和你说过啊,怀念山庄里的野味……”抬眸笑了笑:“想带你一起去尝尝。”

  孟燕约也没有戳穿徐棠的心思,靠着车窗挑开帘子,外边的风景已经不是京都繁华的街道了,取而代之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田地,近些日子天气不错,也愈发热了起来。

  徐棠随手拿起身边的扇子摇了摇:“这季节就适合去避暑。”

  “是啊。”孟燕约笑了笑。

  两个人各怀心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连徐棠都险些睡着了,才听到外边车夫说了一声“到了。”顿时就清醒了大半。利落地跳下马车,转身从容的抬手接过孟燕约的手,扶着她下了马车。

  “终于到了。”

  竹林苍翠,遮天蔽日,兴许是靠近溪流的原因,空气里竟然还有几分凉意。在路的尽头延伸的是一段青石台阶。一条小溪蜿蜒着,远远地就能够听到瀑布声。

  孟燕约这还是第一次来这边,下了马车,一股清凉的风扑面而来,耳边不时传来鸟叫声,真是避世的好地方,她还没来得及赞叹,徐棠就已经先发表了言论了。

  “看这样子,今年山里的野味应该不少,等会儿去瀑布底下抓鱼,那里的鱼味道十分鲜美。”

  孟燕约在国师府就是天天吃鱼,终于忍不住问了:“你是很喜欢吃鱼吗?”

  徐棠愣了一下:“并没有啊,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一种乐趣吗?”

  她是真的代入角色。

  用过午饭之后,徐棠就带着山庄里的小厮一起去抓鱼去了,她这是乐得清闲。孟燕约这才病了一场,出来透透气倒也好。

  在山庄里转了转,往瀑布那边去了,看徐棠在岸边石头上站着,靠近过去。

  徐棠余光瞥到孟燕约,赶紧道:“你怎么来了,这里水汽重,你离远点,别溅湿了衣裳。”

  孟燕约走到徐棠不远处,抬起手摊开手掌,“路上摘的野果,你要不要尝尝?”

  徐棠走到孟燕约身前,看着她白皙的手心里那几枚红果,捻起一颗吃了下去,回味了一下:“还挺甜的。”

  翠容本来想说这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还是不要随便吃,可是看徐棠和孟燕约其乐融融的,也就没有多嘴。

  “又抓到一条。”有人欢呼。

  徐棠的注意力回到那边,瞅了一眼,又看着孟燕约,拍了拍她的手臂,“这里虽然是山庄,可是蛇虫蚁兽的多,你出门的时候多带几个侍从。”

  翠容笑了笑:“就是啊,以前主子喜爱穿红色,山下不知道哪家的鹅上了山,追着主子跑了好远,幸好当时人多。”

  孟燕约有些纳罕:“还有这种事?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徐棠瞪了翠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自己的黑历史,“这事发突然,谁还没有个慌乱的时候?”

  孟燕约抬起手,把徐棠头发上的叶子拿了下来。

  徐棠突然被她的袖子遮挡住视野,嗅到她衣摆上淡淡的莲子香味,莫名其妙就想起来那次清晨的事情,耳根迷之有些泛红。

  吃过晚饭之后就各自回房,可是山庄里的管事不知道徐棠和孟燕约分房睡的事情,就只提前收拾了一间,这一下子总不能够让这来两人之间的谁去睡条件没那么好的客房。

  翠容把事情告诉徐棠和孟燕约之后,也等着徐棠发话。

  “我身体好,我去睡客房吧,也没那么娇弱。”徐棠无所谓地开口。

  小晚这次却突然主动了起来:“就算是少主和小姐一起睡也没有什么吧……分房的事情,已经让下人们颇有微词了。”

  翠容倒也知道,见小晚有意撮合,也就笑了笑:“确实是这样的。”

  徐棠看了一眼孟燕约,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紧了,自己把人家娶回来,又分房住的远远的,确实是不太妥当。

  道理都懂,可是……

  可是她可是一个正直的人,要是真的和孟燕约同房睡,那不是坑害别人的清白吗?

  孟燕约见徐棠迟迟不开口,放下手里的茶杯,薄凉地勾了下嘴角,“如果你觉得勉强,就让我去住客房吧,反正客随主便才是。”

  “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徐棠赶忙解释,心里一横,反正自己做个正人君子就行了。

  这事儿就那么决定下来。

  孟燕约洗漱完毕上了床,过了会儿徐棠才进屋,看了眼帷幕里的床,体温有些升高,坐下喝了几杯茶,也是侍女催了几遍才决定睡觉。

  小晚侍奉徐棠脱衣,可是却被徐棠拒绝了。

  “我不习惯有人服侍,你先下去吧。”徐棠摆了摆手,她向来的睡觉穿衣都是自己来的,挑开帷幕,看了眼床,咳嗽了一声:“你睡了吗?我,我吹灯了。”

  “嗯。”孟燕约回了一声。

  徐棠心情复杂地靠近灯座,一口气吹灭了灯,房间里瞬间暗了下来。她看着模糊的情形,往床上靠。脱了外衫爬上了床,睡在最外边。

  两个人硬是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徐棠在黑暗里听着孟燕约的呼吸声,双手放在小腹上,扯了扯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异常精神。

  “你有必要离我那么远吗?还是怕我对你别有意图?”孟燕约忍不住开口。

  徐棠听她这么说,咳嗽了一声,抱着被子往里边挪了挪,在快要靠近孟燕约的时候,又往外挪了几寸。

  不妥不妥。

  讲道理,她徐棠要是说自己真的很纯情,估计整个京都也没几个人相信。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孟燕约翻了个身,搂住了她的腰,声音低低的,“我总是会想,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娶我。”

  “可是仔细想想,这些也不是那么重要。”

  徐棠身体绷着:“我……”

  “睡吧。”孟燕约说完之后就没有再开口了。

  徐棠平静了一会儿,放松下来,自己还是头一回和女子睡觉。耳边是孟燕约绵长的呼吸声,身体暖暖的,抱着竟然还挺舒服的。

  徐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孟燕约的睡颜,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她眼角的泪痣——真是好看。

  自己的呼吸的温度似乎有些高,徐棠头一回仔细看孟燕约的长相,相处久了反而习惯了她在身边的感觉。指尖触碰到她的鼻子,快到唇瓣的时候却触电一般的收回了手。

  “不妙不妙。”徐棠觉得自己是被美□□惑,赶紧让自己冷静,“这世界上最碰不得的就是感情。”

  过了几天,果然下起了雨,一连好多日都没有停歇的苗头。

  孟燕约穿了件厚衣服站在窗户边,看着外边淅淅沥沥的雨,“这场雨下的竟然这么大。”她眸中有些恍惚,毕竟前世不是在京都待着,对雨患也只是略有耳闻罢了。

  徐棠从外边回来的时候衣裳都淋湿了,翠容赶紧拿了干净衣裳,吩咐厨房备了热水。

  孟燕约回头看见换了穿戴进来的徐棠,“这么大的雨,怎么还跑出去?”

  徐棠呼了口气:“没什么,小事情。”又道:“我师傅给我传了书信,明日估计就要进宫一趟,所以必须连夜回京。”

  孟燕约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窗外。可是搁在窗台上的手却缓缓地握紧了。

  徐棠看着孟燕约的背影,走近过去,站在她身边语气柔和了一些,“是朝堂上的事情,这下着大雨,路不好走,等雨一停了我就来接你。”

  “为什么要把我留在山庄?”孟燕约深深地呼了口气,直视着徐棠。她重活一次,难道还是要驻足于原地,等着徐棠突然大发善心回头看她一眼吗?

  徐棠发现孟燕约比自己想的要聪明,她不能够把孟燕约放在京都,不然就公孙玉儿那个性格还不知道能够搞出来什么幺蛾子。这自己万一疏忽了,再次上演悲剧可就惨了。

  “你这次回去是要做什么?”孟燕约追问。

  “我如果说我要做的是谋害忠良的事情,你会怎么想呢?”

  “我以为……”孟燕约眼底突然有了点落寞,苦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

  徐棠往旁边一靠。突然就笑了:“我这样的人,本性就是如此,其实在我眼里没有什么对错,不过人就是趋利避害。所以即便你觉得我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关系。”

  徐棠抿了下嘴唇,正要擦肩离开,可是手腕却被孟燕约拉住了。

  徐棠侧眸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许多翻涌于肺腑之间的话想要说出来,可是在唇边辗转,还是只剩下最后一句,“无论如何,你都要平安。”

  徐棠退回来,很是生疏地抱了抱孟燕约,“放心,祸害遗万年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不用送了,外边雨大。”徐棠走出房门,接过翠容手里的伞,回过头对孟燕约摆了摆手,“小黑会保护好你的,好吃好喝的等我回来。”

  等徐棠走了之后,孟燕约才回过神。

  “小黑?”

  回过头看到长廊尽头站着的那个黑衣人,愣了愣,自己猜测了许多次小黑是谁的人,可是死都不会想到他竟然是徐棠的手下。

  所以说……前世护自己周全的是……徐棠?

  “小姐,怎么了?”小晚疑惑地问。

  这件事对孟燕约的冲击可能有点大。

  又在山庄里逗留了几日。

  小晚拿了个竹凳放在檐下给孟燕约坐着,有些愁:“这一直下雨,衣服都晒不干了。”

  远处的瀑布击打的声音不绝,雨如幕帘一般,远山的黛色被烟雾笼的深深浅浅的。庭院里还未长成的杏被雨这么一打,落了一地的青黄色果子。

  孟燕约垂眸,觉得空气里的凉意总让人困乏嗜睡,“接下来恐怕就是多事之秋了。”

  “嗯?”小晚迷茫地眨巴眨巴眼睛。

  孟燕约呼了口气,眼底有似有似无的担忧。这要变天,她也拦不住的。

  孟燕约从怀里拿出那块凤凰玉佩,在手里摩挲了一番,却没有说什么。

  小晚以为孟燕约是睹物思人,抿唇笑:“小姐放心,少君不是说了过几天雨停了就来接咱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