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行动很敏捷,一会儿功夫就不见踪影,简兮只能根据他大概的位置一路追,周围的树枝没有人修剪,四处乱长,挡住照明的路灯。
琳琳散散的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路面上,看不清他离去的方向,雨水打落的声音吵闹,听不清离开的脚步声。
已经追不上了。
体力支撑不起她继续前行,她缓缓蹲下,泪水和雨水全都混在一起,“染酒……”
染酒躲在建筑后面,身上的病服早已湿透,长期未修剪的长发黏在脸上,本就苍白的脸此刻越发的病态,他很想就这么睡去,不知什么原因让他的大脑一直保持的清醒,身体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听见一个声音在呼喊简兮,强撑开眼皮转头看,是楚俞的保镖。
他们在说话,但是染酒已经没有力气去听他们在说什么,最后生理性的疲惫战胜他的意识,夺去他的所有。
保镖开来一辆车,顾伯和季伽勋从车上下来,带走虚弱的简兮,染酒独自一人靠在建筑后昏厥。
车子在路上行驶一段时间,简兮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她靠在窗户上,看着窗户外的建筑走神,半晌才开口。
“先别告诉他们。”
管家坐在副驾驶,回避掉这个问题,“夫人,季总和大少爷去南亚的事情,对此很多股东都不满意,在会议上吵过很多次,而且这段时间,公司的账户貌似出了一些问题。”
简兮身上披着外套,扶着额头靠在窗户上,疲惫地吐出一口气,“我现在不想处理公司的事情。”
这段时间貌似一切都不顺利,以前她只需要把染酒照顾好就可以,其他的事情上手起来不是很困难,可如今她没有把染酒照顾好,还把他弄丢,这也就她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处理其他的事情。
染酒选在她不在医院的时间离开,想必早就已经醒来一段时间,把周围的事情摸得一清二楚。
他明明已经醒过来,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如果不是他打算离开,他到底还想瞒着自己多久?
扶着额头的手挡住她发红的眼眶,眼底的悲伤没有任何人看见,微微偏过头,窗户上有她那张憔悴的面容,她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未来。
季南与和楚俞离开满城有一段时间,他们频繁的在多伦唯亚和洛市之间穿梭,商讨这场战役的最终结果。
简兮已经很多年没有处理过公司的事情,这几天股票下跌,股东大会已经闹到顾伯无法处理的局面,有几个刺头难以对付,对商讨的价格不矛意,季伽勋没有解决好,被他们拿酒瓶砸伤。
顾伯把他带回来时,额头缠上一层纱布,上面还渗出一些血迹。
简兮摸了摸他的伤口,问:“谁干的?”
季伽勋实话实说:“公司新买了一块地皮,但是我始终都没有找到合同,我怀疑这是他们做的假账,调查一段后发现是……是堂叔干的。”
“堂叔……”简兮垂眸看他,“你哪门子堂叔?”
她的语气不像以前那般亲人之间的温柔询问,季伽勋从没有见过简兮这个样子,微微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说话磕磕巴巴:“季成。”
“你的头也是他砸的?”
她的压迫感太强,季伽勋不敢胡说,“对,他,他拿酒瓶砸的。”
“你蠢啊?站着让他砸?”
“我……”
简兮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转身往门口走去,“跟我去公司。”
季伽勋一脸懵逼的看向顾伯,顾伯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看见简兮拿走桌上的酒瓶,连忙上前制止。
“冷静啊婶婶!”
“夫人冷静!”
一路劝阻冷静没啥用,这个酒瓶还是照常砸在季成的脑袋上。
会议室内都是核心股东,董事长的位置上却坐着季成,他看见简兮进来,还笑脸相迎,谁知一句弟妹还没说出口,就被砸的眼冒金星。
碎裂的玻璃片四散,周围的股东都大吃一惊,连连闪躲,不明白为何平日里温和亲切的董事长夫人会做出这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
季成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出血的脑袋怒吼:“臭婊子你疯了!”
简兮看着他的眸子微微眯起,还不等他再次开口,“啪”的一声脆响,接着胸口被人狠狠踹上一脚,直接踹飞撞到身后的落地窗。
季伽勋从简兮身后站出来,即便额头上还挂着绷带,滑稽又不失霸气,“你骂谁呢?”
“我靠……”
季成五官扭曲,疼得在地上打滚,“你这个臭杂种,敢打我……”
有人在身后撑腰,季伽勋的腰杆直接硬气,对着季成狠狠啐上一口,“打的就是你。”
“处理家事,各位见笑。”
简兮丢掉手里的碎酒瓶口,顾伯已经为她擦干净总裁椅,需要的资料放在桌上。
几位股东还惊魂未定,各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头也不敢说话,也不敢动,还是简兮发话,他们才敢坐下。
简兮翻看顾伯准备好的文件,缓缓抬起头,说话语气温和,与刚才拿酒瓶砸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季董事长不在,公司事务由我代理,各位没意见吧?”
“没……没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
异口同声,没有反对的声音。
“好。”
简兮合上文件,目视前方,说话做事不紧不慢,坐在总裁椅上的气势不输季南与。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们就来分析一下最近公司的情况。”
文件翻到财务报表那一栏,随后丢在会议桌的正中央,所有人都看得见,所有人都视而不见。
“我不知道你们是听信谁的挑唆,以撤资为由抬高股价控市,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季成会给你们五个百分点?”
简兮笑得温柔,眼底却满是讥讽,“在坐各位的财力,收购我丈夫手中的股权简直是小事一桩,可你们却没有这么做,想来是有更好的办法。”
在公司除季南与,就属简兮手中的股权最多也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但她依旧放低自己的姿态和各位股东商议。
“趁着公司群龙无首,低价贱卖未发售的产品,这么愚蠢的办法,也就季成想的出来。”
左手边的一位股东最先开口,“那以你所见……”
“假账做的再完美终究是假的,”简兮把市场上的问题详细分析,每一点都说的特别清楚,思维缜密倒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像是在家里相夫教子二十年的家庭主妇,倒像是一个在职场上大杀四方的女强人。
“呵。”一位与季南与年纪相仿的男人轻笑出声。
简兮看向他的方向,微微一笑,“谢总好像有话要说。”
那人笑道:“季夫人,我们坐在这里这么多年,也不是玩过家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公司亏空,季董事长离开前就已经存在这个问题,你一天时间就想解决,你是觉得你的能力在你丈夫之上吗?”
“我丈夫能力如何我想大家比我要清楚,”面对他的挑衅,简兮也不畏惧,“我的能力如何不重要,最重要的事,我手中的证据,比我的话要更加严谨。”
话音刚落,顾伯就把带来的文件一一分发下去,几位股东看见上面的内容,脸色顿时不好,心虚的看着其他人低声讨论。
谢总说:“季夫人是在和我开玩笑嘛?”
“我不喜欢做两面人,大家手中的文件可以相互对比,都是一样,”简兮雷厉风行,干脆利落,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最狠的话。
“虚开增值税发票判几年,不用我多说了吧?趁着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各位把该交的都交了,该补的都补了,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出现在调查组手中。”
几位股东平日里和季南与共事,习惯他委婉含蓄的处事风格,第一次遇见这么直球还温柔的刺头,顿时乱掉阵脚,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也没有想到,看上去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夫人,管理手下的人竟然这么有一套,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纷纷表示会管理好自己那块的空缺。
”简兮双手撑在桌沿站起身,“那我就等着各位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