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法医,这里有一封需要您签收的文件。”

  南亚警局内,一位女警官敲响办公室的门,林无言抬起头,接过她手中的文件,道了声谢谢。

  “不客气林法医。”女警官笑着说:“这次的案件能完成的这么顺利,还得多亏了你呀。”

  林无言一边拆文件,一边回答:“没什么,职责所在。”

  “今天晚上没什么事情,我请客吃饭,刘队他们都来,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啊?”

  林无言摇头表示拒绝,并说明原因:“我今晚要去一趟洛市,怕是没有时间。”

  听见他的推辞,女警官有些失落,“好吧,林法医是个大忙人,每次聚餐都不来。”

  林无言笑了笑,“不好意思。”

  女警官走了,林无言起身把办公室的门关上,然后上锁,确定没有人会打扰后,才把文件里另外一层密封袋拿出来。

  里面是姜荔在地牢的照片,林无言微微皱眉,低声怒吼一句:“废物!”

  拿出抽屉里的打火机,把照片全都烧掉冲入下水道,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的衣服,办公桌下方的柜子里有一个密码箱,输入密码,拿出一个掌心大小的盒子揣进兜里,随后出门,刚出门便遇上熟人。

  余庆:“阿言啊,这么早就下班啊?”

  “余队。”林无言上前和他打招呼,“家里有些事情,回去处理一下。”

  “回东亚F市啊?”

  林无言点头,“嗯,对。”

  “可我听晓燕说,你要去洛市。”

  随口撒了个谎就被识破,林无言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做了三十多年的警察,余庆敏锐的察觉到他口袋里的东西,故作轻松道:“兜里揣着什么呀?”

  林无言垂着眼眸,没有回答。

  “又去调查那件事情?”余庆问他。

  林无言身为东亚林氏唯一的继承人,南亚警察余庆只是他的上司,按道理没有权利过问林无言的私事,但是他调查的那件事情和自己的徒弟息息相关,余庆还是想劝阻他一番。

  林无言深吸一口气,抬眸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没有那件事情,他的名字应该出现在我们的结婚证书上,而不是我的法医报告上,他死的不明不白,我总要让凶手付出代价。”

  余庆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觞伊已经死了,你也该从倪羽死亡的真相走出来,别让自己陷入不能回头的漩涡里,过好未来的生活比什么都强,我相信,倪羽也不希望你这么做。”

  “别再劝我。”林无言轻轻拍开他的手,“倪羽没有死。”

  余庆说:“当年他就躺在你面前,是你亲手解剖的他,还有什么比这更加明确的真相吗?”

  “他虽然和倪羽长得一样,身上的胎记也是一样的,但是倪羽的食指受过伤,那具尸体没有!”林无言说:“他一定是换了个身份生活,只要我能找到他,就能证明他的身份。”

  “为什么要证明他的身份?”余庆问他,“如果倪羽还活着,他为什么不回来?要知道,在南亚,没有身份的人是活不下去,他为什么要舍弃掉自己光荣的警察身份,去做那阴沟里的老鼠?”

  林无言说:“他在南亚北部做卧底的时候,不也是舍弃掉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身份,在那臭水沟里扑腾吗?余队,或许在你们眼里,一个人的行为一定有动机可以解释,但倪羽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根本就猜不到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现在非常确定,他就在洛市,还和邬胤泽关系匪浅,”林无言看着余庆的眼睛,郑重道:“我一定会找到他。”

  余庆见劝不住他,也不在强求,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这孩子很孤独,十年过去,他还是没有接受倪羽死亡的事实。

  怎么可能忘记呢,那是年少时的月光,是青春期强烈又炽热的心动,在最美好的年纪遇上最耀眼的光芒,照亮整个迷茫的人生。

  三十岁的林无言已经成为他人望尘莫及的存在,可他照样不能忘掉十七岁时给予他温暖的人。

  十七岁少年的爱意直白且大胆,他会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给喜欢的人盖下属于自己的印章,不管是否喝醉,他眼里心里都是倪羽。

  倪羽在最爱他的时候向他求婚,发誓以后他们一定会结婚。

  他们亲密过,热恋过,由于身份特殊,和其他的情侣不同,许多公开的场合不能在一起,不能牵手,不能拥抱,只能克制住心底的爱意望着对方,即便是重重阻碍,也未能撼动他们分毫。

  这样美好的生活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倪羽就失踪在他生日那天。

  第二天,在他们管辖的区域内出现杀人分尸案件,人体组织被丢在各个角落,林无言在去案发现场的路上,身体一直在颤抖。

  倪羽是刑警大队队长,是在执行卧底任务中失踪的,和他对峙的是南亚最大的毒|枭觞伊。

  倪羽失踪只有两个结果,可无论哪一个,林无言都不敢去想。

  第一个被找到的人体组织,证明他就是倪羽。

  因为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是他亲手带上去的戒指。

  身为法医,林无言需要检查每一个找到的人体组织,这是他的指责,通过腿骨判断出死者的身高,计算出的结果完全符合倪羽。

  解剖室里,骨头整整齐齐的摆正,被切下来的肉一片一片复原,林无言看着那焦黑的肉块,整个人心痛到颤抖,眼泪根本抑制不住的流,他疯狂的吼叫,不承认他是倪羽,不断的否认,可没有人能证明他说的是否是真。

  倪羽的案件林无言不能参与,他被带回休息室,他双目猩红盯着手上那杯热水,咬着牙,一字一顿道:“那群畜生……挑断他的筋骨,在他清醒的时候将他分尸……”

  “倪羽……他很痛……他很痛……”林无言已经心痛到没有办法完整说出一句话,“上个月他才和我求婚……”

  “我们还没有结婚……他说,他要和我结婚……”

  他蹲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肩膀,每次这个他呈现出这个姿势,倪羽就会过来抱住他,用温柔的声音哄他,可现在,倪羽不在了……

  抱着他,安慰他的人,只有他自己。

  他不想去思考倪羽死亡的真相,或许这样就能短暂的忘记痛苦。

  倪羽的戒指被他串成项链带在脖子上,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医疗世家又如何,医术高明又如何?他还是不能把倪羽救回来。

  他的身份如同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他的心脏,无时无刻都在讽刺他。

  这十年,他绝望,从未释怀,年少时拥有过的月光太耀眼,爱人的光环照耀他一生,使他无法看到其他人,更没有办法爱上其他人。

  林无言握住倪羽的戒指站在警局门口,他目视前方,南亚北部,那是倪羽失去生命的地方。

  “倪羽,我一定会找到你,只要你告诉我离开的理由,不论如何,我就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