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多事情都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李增与他解释。

  “看到什么?”染酒反问他,“吃人不吐骨头?”

  顶楼的阳光强烈,风也强劲,染酒的头发在风中凌乱摇曳,衣服也被吹的贴身,他垂眸看向那正与礁石抗衡的海浪,看的不是很真切,许是又开始犯困,脑子不太清醒。

  “楚俞也没让你对我寸步不离,今天跟我上来,是怕我从这里跳下去吧?”

  李增说:“我只是不想让你做出后悔的事情。”

  “是啊,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世界上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就连我什么时候杀人放火,你都比我预先一步得知。”

  他话中带刺,句句都往李增身上扎,不过李增早已习惯,不再放在心上。

  “人的本能就是把自己从任何危险中摘干净,你为何总是寻死觅活?”李增微不可察的靠近他,生怕下一秒他会直接从十三楼跳下去。

  “没意思。”

  李增:“什么?”

  上顶楼之前,染酒真没有轻生的打算,可站在这里他却好像对一切都没有希望一样。

  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极端的想法——跳下去就能解脱

  他说:“我们都被这个世界与生俱来的规则锁在笼子里,顺昌逆亡,我是如此,楚俞是如此,你亦是如此。”

  “你变了。”

  染酒脸上没什么表情,分不清他这句话是夸奖还是其他,“我听说父母感情最好的时候,生下的孩子最漂亮,我这么好看,当年我的父母应该很相爱吧。”

  李增:“你想找他们吗?”

  “不想。”染酒说:“从我记事起我就在季家,对于我来说,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他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也是唯一的父母。”

  “你的孩子漂亮吗?”

  李增说:“漂亮。”

  “你爱他吗?”

  李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染酒想过很多种答案,最中肯的答案就是,他会爱一个漂亮的孩子,不会爱一个肥胖丑陋叛逆的孩子。

  染酒没有等到他的答案,事实证明,真相并不重要,爱与不爱,都只是活在他的幻想之中,就算他多么的爱他的孩子,他已经没有弥补父爱的机会。

  所以他表现出来的爱意可以是伪装的,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犯下的罪孽。

  世界没有非黑即白,要看从哪个角度出发。

  染酒和以前一样,没有回头。

  姜荔每天的任务就是检查染酒的身体,她很想让染酒活着,至少让他活着见到他的父母。

  他的心结难以解开,求生的欲望本就不强烈,最好的结果是死在睡梦中,最差的结局是器官衰竭,吐血身亡。

  她不止一次和楚俞提过这件事情,最近楚俞好像越来越忙,忙到出现在别墅的时间都没有,时常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他。

  染酒不肯吃药,清醒的时间本就短,经常浑身无力使不上劲,下床都费劲,姜荔只能尽量减少他的痛苦,给他打止痛针。

  这种情况又持续两个月,他突然在一个早晨站起身,独自走到花园里晒太阳。

  姜荔知道后连忙过来查看他的情况,他说:“在床上躺太久,下来走走。”

  他说话的声音不再沙哑,也没有要咳嗽的痕迹,脸色好了很多,白里透红。

  “你感觉怎么样?”

  染酒冲她微微一笑,“从来没有这么轻快过。”

  姜荔看着他,眼底突然泛起雾水,她紧紧握着拳头,说话的声音带着沙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向远方,“我的眼睛终于能看清那些礁石了。”

  周围没有跟着的仆人,姜荔向他靠近,“你很难受吗?如果很难受的忍不下去,我就不给楚俞打电话。”

  染酒说:“难受啊,怎么不难受,我都还没有和我的妈妈道别。”

  “活下去吧孩子,你的妈妈在等你回家。”

  姜荔已用尽全力,但是别墅里的医疗水平有限,没有办法帮他续命,只有唤醒他求生的欲|望,才能争取到治疗的时间。

  可惜,这句话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波动,他问:“楚俞在哪里?”

  “他在多伦唯亚,需要我帮你找他吗?”

  染酒想了想,说:“我好像很久都没有平和的和他坐在一起吃饭了,你去帮我找他吧。”

  姜荔打电话给楚俞时,对面是苏烟接到的,她了解苏烟的性子,如果这边没有出现人命关天的事情,苏烟是绝对不会去打扰楚俞的。

  染酒不知道姜荔说了什么,他只看见姜荔一直站在那个地方,好似在与人商量着什么。

  无所谓了……

  楚俞是晚上才回来的,他看见坐在餐桌前的染酒,像个孩子一般惊喜的冲过来。

  “宝贝儿我好想你。”

  对于楚俞来说,他处理南亚北部的事情,每天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间飞速流逝;对于染酒来说,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楚俞了。

  昏睡的时间里他无法感知外界,不知道楚俞每天都在忙碌什么,更不知道楚俞在别墅的时间里,每天的初吻都会被夺走。

  上次这么和谐美好的时光过去多久,染酒已经记不清,他们在一起拥吻,许久都没有分开。

  这么多天的疲惫一扫而空,楚俞如同充满电量的电池。

  “你的身体看上去好了许多。”楚俞说。

  “躺在床上有些累,就下来走走。”染酒说:“我想要你陪我吃饭。”

  少年的乖巧和温顺无疑是给楚俞最大的动力,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

  坐在餐桌前,楚俞和他说这几天的事情,“一切事情进展的都很顺利,最多一个月就能收尾。”

  “这次京城闻家吃了很大的亏,短时间内他们不会轻举妄动,南亚北部那边也有邬胤泽的人处理,我只要稳住多伦唯亚这边,给他们提供能源,不费一兵一卒,就很能挖出所有地下党。”

  染酒托着腮,看着他的眼睛,耐心的听他说话。

  他说:“等事情结束,我就带你回满城,好不好?”

  回满城……

  真的能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