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影帝捡的小傻子发芽啦【完结】>第99章 我的母亲,也就是带你回来的人

  耳边的嘈杂侵蚀着裴响的灵魂,女人尖锐的嘶吼怒骂还在不断回荡。

  “二哥!你走开,不要骂我二哥!”

  裴响眼前一片恍惚,他嘴唇发白,摇摇晃晃推开人群冲了出去。

  乐牙眼眶泛着红,竭力张着手臂挡住女人,看到裴响跑掉心急如焚地喊道:“二哥!”

  乐牙上完课刚回到宿舍就听张目说裴响在校门口被人欺负,他书都没来得及放就赶紧跑过来了。

  女人狠狠推了一把乐牙,双目泛着怨毒气息,“他是我儿子!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乐牙急的不行,害怕裴响出事,根本不想跟这个奇怪的疯女人吵架,“他才不是你儿子,你走开不要和我说话,你欺负二哥,我要给哥哥打电话!”

  女人疯疯癫癫在门口胡言乱语。

  乐牙立马跑到一边,拨通了裴驹的电话。

  “哥哥,你快来学校,有人欺负二哥,二哥跑掉了!”

  他声音慌乱,语无伦次说不清楚话,裴驹先冷静地安抚他的情绪,“你先别急,你现在在哪里?”

  乐牙瘪着嘴,“我在学校门口,哥哥你快点来,我看不到二哥去哪里了。”

  “我马上过来,你听哥哥的话,乖乖回宿舍,别乱跑。”

  乐牙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裴驹看不到,于是带着点哭腔“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乐牙抹了抹眼睛,正准备听裴驹的话回宿舍去,蓦然撞上了一个人。

  “乐牙。”

  “小路老师!”

  路遇声脸色苍白,眉头紧锁,“裴响呢?”

  乐牙看到路遇声心里有了点底气,抓着他的胳膊把刚才的事情重复了一遍,“小路老师,你能帮我找一找二哥吗?我哥哥不让我去。”

  路遇声漆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翕合,“放心,我会找到他的。”

  乐牙焦急地看着路遇声匆匆离去。

  保安室已经控制住了女人,裴驹携着一身凛冽赶来,冰冷的视线扫过女人。女人看到他,狰狞地撕扯着他的衣摆,垂顺的风衣被撕扯出无数皱褶。

  “你这个小杂种,你怎么不去死!你想看我的笑话,不可能!马上,我就是裴家的女主人了……”

  裴驹沉默着居高临下睨着她,宛若在看一只肮脏的蛆虫。

  “裴总,跟你预想的一样,在学校散播照片以及把裴响生母找来的人,就是裴思铭。”

  裴驹眼眸黑沉,仿佛积蓄着暗无天日的狂风暴雨,几欲摧毁一切。

  声音平淡,却是冷得刺骨,“把他们打包送去给裴谨衡。”

  “现在吗?今天裴先生好像在温伦酒店举办生日宴会,据说北城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去。”

  裴驹冷笑一声,“告诉他,这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

  “是。”

  手下的人立马将女人捆了起来,扔进了车里。

  “裴响找到了吗?”

  “已经找到了,裴少爷喝得有点多,我们派去的人本来想把他带回来,但他的同学把他带走了。”

  裴驹微微颔首。

  阴云密布的天空雷声翻涌,沉沉的冷风夹杂着数不清的萧索,不过片刻,大雨倾盆,像是要清扫世上的罪孽怨怼。

  路遇声在酒吧找到裴响时,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一杯接一杯,借着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

  “路遇声,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眼瞳涣散,身形摇摇晃晃,含混着抱着酒瓶。

  “我带你回去。”

  “不用你管!”,裴响一把推开路遇声,提着酒瓶晃荡着往外走。

  他像是察觉不到瓢泼的大雨,径直走向无人的街道,雨水模糊了他的表情,叫人看不出喜怒哀乐。

  路遇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灰暗的雨幕中对上了他绝望的眼睛。

  他脑海里的弦倏地一声断了,酒瓶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在沉闷雨声中格外鲜明。

  “我该死!我为什么要活着!我从一出生起就该死!”

  “他就是个傻逼!蠢得把我这种东西带回去,他就应该一把掐死我!”

  撕心裂肺的嘶吼绝望崩溃。

  裴响摔坐在地,疯了一般扇自己耳光,嘴角鲜血汩汩流出,他却是不知道疼,一下比一下重。

  路遇声拦住了他,死命将他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胳膊禁锢住他,喉咙涩然。

  裴响嚎啕大哭,撕扯着路遇声的衣服,“为什么你们都有事瞒着我!是不是都觉得我是傻逼!”

  “你也是,我哥也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像个傻逼一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

  事至如今,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脑海里从小到大的记忆不断播放,他所有的恣意狂妄,在这一刻都成了讥讽的巴掌。

  他有什么资格当裴驹的弟弟,怎么配在他的羽翼下快快乐乐的长大。

  他的存在就是原罪……

  大雨滂沱,无法冲刷干净人的悲伤苦痛,反而使得尘封已久的伤疤暴露在空气中,表面结痂,皮肉之下早已溃烂,掩耳盗铃般忽略的过往再次隐隐作痛。

  再次醒来,裴响只觉得眼前的世界扭曲旋转,太阳穴胀痛不止。

  携着尘埃的阳光洒落窄小的房间,他躺在逼仄的木板床上,模糊之中,一人光裸着上身背对他,一层一层往腰上缠绕着绷带,而床脚扔了一堆血液渗透的绷带,

  他揉了揉眼睛,喉间一片干涸,吃力地撑着身体坐起来。

  路遇声套上衣服,转过身将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他,“喝点水。”

  裴响眉眼憔悴,沉默着接过来喝了一口,缓解了些许不适。

  “你这伤,怎么回事?”

  路遇声看着他,“之后再告诉你,你哥在外面,先跟他聊聊?”

  裴响眼眸微垂,指尖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眼底的不安与退缩一览无余。

  路遇声捏了捏他的手掌,“去吧,你不是想知道吗?”

  裴响还是起身,推开了房门。

  裴驹身形高大,一身黑色风衣包裹着修长身躯,与生俱来的气质与整栋居民楼格格不入,指尖一抹猩红,烟雾袅袅飘散在夹杂着水汽的空气中。

  家里有小孩,裴驹一直没有抽烟的习惯,这是第一次,裴响看到他抽烟。

  听到声响,裴驹投向远处的视线转了回来,烟摁灭在了栏杆上。

  裴响一时有些局促,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

  之前他可以自欺欺人地赖在裴驹身边,汲取着属于家人的温暖,可现在,那层薄楓薄的布被扯开,裴驹的母亲,以及未出生的亲生弟弟,都被他的生母伤害,他也无法装作无辜的样子,继续偷取属于那个未出生孩子的人生。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很久。

  裴响喉中哽咽,想了很多的话,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句,“……对不起。”

  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如果可以,他希望能用自己的命去换回裴驹的亲弟弟。

  裴驹抬眸看他,半晌,薄唇轻启,“想见见她吗?”

  裴响疑惑而茫然地抬头,“谁?”

  “我的母亲,也就是带你回来的人。”

  在裴驹的记忆里,母亲像极了她最爱的茉莉花,温和淡雅,唇边的笑意氤氲着浅浅的香气。

  一开始,裴谨衡对她还算得上恩爱,会在下班后给她带一束玫瑰花,会在周年给他准备烛光晚餐,也会陪着母亲看他的每一部电影。

  或许男人都是善变的,裴谨衡的温情没有持续几年。大着肚子找上门来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带着胜券在握的自信,立志要做这座牢笼的女主人,首先要做的就是赶走原来的女主人。

  香艳的照片、蓄意的挑衅,以及裴谨衡的得意旁观,雪花一般压垮了她,最后一根稻草,是裴响的生母。

  她那个时候也不过十九岁,在裴谨衡那里上位无果,就跑去骚扰他母亲,众目睽睽给她磕头,当着她的面用锋利的刀划开手腕,鲜血淋漓,疯魔一般抱着她的腿,求她给他们母子一条活路……

  他母亲孤立无援,家中没有一个人帮她,等他知晓一切赶回来时,母亲肚子里三个月的孩子不在了。

  裴驹恨透了他们,他见到母亲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瘦骨嶙峋,重度抑郁的女人,会是他温柔优雅,给他讲小王子的母亲。

  带她离开裴家那一天,是一个大雪天。

  那是裴驹第一次见到裴响。

  他妈妈带着他在裴家门口撒泼,冰天雪地,女人在门口哭嚎哀求,拽着仅仅一岁的他,跪在雪地里恳求裴谨衡让她进门。

  他身材瘦小,大雪飘飞的天气,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过膝的长T恤,小小的脚上踩着明显大了一截的拖鞋,头发凌乱,露出在外的胳膊、小腿冻得发紫,上面密密麻麻的淤青伤痕。

  那天,裴老爷子也在,强硬地让人把女人打了出去, 女人恼羞成怒,或许也觉得进裴家无望,便将一切怒火发泄到了裴响身上,一脚将他踹下了台阶,嘴里骂骂咧咧。

  “没用的东西,自己的爹都攀不上,我不管了,你去找你爹去,爱死哪儿死哪儿!”

  裴响脑袋磕到了台阶上,血水顺着额角汩汩流出,他顾不上疼,只哭着找妈妈,但女人甩手离开,压根不打算要他。

  他慌张无措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去追女人,还没跑两步就被拖鞋绊倒,回头去看裴谨衡,一声爸爸还没叫出口,裴家大门重重合上。

  “妈妈……妈妈……”

  稚嫩恐惧的哭声回荡在雪地里,裴驹扶着母亲上车,披着毯子的母亲却突然开口,慌乱地抓着裴驹的手。

  “小驹,弟弟在哭,他在哪里,他在找我。”

  裴驹安抚着母亲,转头看向车窗外光着屁股坐在雪地里的小孩,裴响也看到了他,视线相对的一瞬间,他冻得通红的小脸满是斑驳泪痕,手脚并用往他的方向爬。

  母亲靠在他怀里,脆弱的眼神里满是惊惶,“小驹,弟弟为什么在外面,他会冻死的,我得去找他……”

  “妈,”裴驹按住了精神不稳定的母亲,温声安慰她,“外面冷,我去把弟弟带回来,你在这里等一等。”

  母亲点点头,消瘦的身形像是轻轻一碰就要碎了,“好,好,你快去。”

  裴驹下车,走到男孩的面前,男孩伸着很短很小的手,扯住了他的裤脚,嘴唇冻得发紫,黝黑干净的眼睛脆弱地仰视着他。

  裴驹解下围巾,将他裹住,抱回车上。

  车内开了空调,热气吹拂,他渐渐恢复知觉,窝在母亲的怀里,幼嫩的声音哆哆嗦嗦地在喊,“妈妈……”

  母亲双目含泪,她已经分不清眼前的孩子是谁,嘴里哼着一只曲子,哄着她入睡。

  裴驹对这个孩子情绪很复杂,一开始他并不愿意接近他,看他的眼神里永远带着狠厉。

  可偏偏,他又给了母亲生的希望,有他陪着,母亲不再沉郁,眼底那些散不去的死亡气息,也慢慢透出一点点光亮。

  他比同龄人早熟,这一次却无法做出一个准确的判断。

  飞往圣托里尼的航班,裴响喉中哽咽,衣角皱得不成形,“可我,为什么都不记得了?”

  裴驹神情淡漠,声音空远幽静,“你以前每到雪天就会发烧,四岁那年,病的很严重,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妈妈守了你三天,不知怎么,你突然醒了,但四岁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裴响的心像是坠入了大海,被宽厚的海水包容,却也在被撕扯。

  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她。

  下了飞机,专车将他们带到了一座庄园,庄园绿茵遍布,围墙上爬满了粉色蔷薇,院子里两只小狗围着秋千跑来跑去,一道温柔的女声带着笑意呵斥,“再打架,把你们都扔出去。”

  女人的身影缓缓出现,裴驹温声喊了一声,“妈。”

  乐音音掀起眼眸,清明的眸子里满是欣喜,“小驹,你怎么突然来了。”

  她开心上前,一眼看到裴驹身侧的裴响,裴响目光怔怔,嘴巴张了张,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称呼。

  乐音音只是愣了一瞬,随即恬淡一笑,抬手摸了摸裴响的头,“弟弟已经长这么高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