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为止, 对于霍离雪而言，从额头到脖子的距离，已是她这三十年来与别人的最为亲密的接触。
夏璟的双唇是柔软饱满而带有热度的, 落在她额头上时是试探与颤动, 落在她鼻翼上时是轻柔与颤动，落在她脖颈上时是流连与颤动。
从下巴出开始，慢慢往下延伸，一吻接着一吻落在跳动的脉搏上，霍离雪能感受到的每一下都觉得对方在颤抖。
直到喉骨被舌尖抵住时，轻微的牙齿咬合力落在其上时，霍离雪在陌生而慌乱间抓着了对方的手腕，她才发现, 或许并不是对方的唇在颤抖, 而是她自己, 在对方的吻落下，触碰到她肌理上时，内里的神经全在为之迷离晃动。
这份迷离越积越多, 最后变成连绵的颤|动，颤动之人是她，过分敏|感之人也是她。
任对方在她脖颈上胡作非为, 霍离雪浑身有些紧|绷,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在她尚未得出结果, 俯在她上方的夏璟抬眸问她们是不是该把睡袍脱了。
她说话停了所有动作, 这几秒是静止的。
时间在静止, 体温在静止，每一处的颤动在静止。
霍离雪握在她手腕上的手松了些力气, 暗自深呼一口气，装作没什么异样，带着笑音缓缓道：“你觉得呢？”
握在夏璟手腕上的五指缓缓下移，覆在对方手背上，指腹像逗弄一般轻轻摩挲着对方的骨节。
第一节到第二节上的速度较快，第二节到第三节的速度缓了许多，最终捏着对方的指尖，指腹往上面一下下抵着。
夏璟手一颤，差点没撑住，曲了曲手欲躲开。
霍离雪抓着她，放在自己的睡袍带子上，引着她轻轻拉了一下，力道很小，不足以将其拉开，她便将手移开。
卧室没开灯，窗帘遮光性很强，只留了很小的缝隙，隐隐约约的光让她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夏璟只知道自己脸红了，红的滴血，放在对方带子上的手在微微发|颤，拉还是不拉，帮她，还是让她自己来。
她发现自己太紧张了，从吻她的额头开始，夏璟就开始紧张，直到现在整颗心依旧在飞速跳动，不仅没有冷静下来的趋势，反而越跳越快。
她如此紧张，做不到像霍离雪那般冷静自如，不仅开始担心对方会不会觉得她太过青涩，觉得她太扫兴了。
夏璟抿了抿发烫的唇，因为太躁动比平时要干燥许多，依稀还余留着属于霍离雪的味道，她再一次抿了抿唇。
但霍离雪给的行动上的提示已经很明显了，不然不会抓着她放到带子上。
夏璟深呼一口气将其拉开，系得不是很紧。
即使看不见，但屋内太过安静，又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霍离雪能明显感觉到她在做什么，感知道带子解开那刻，她侧头咬了咬唇，不由自主紧了紧手，夏璟下一步会做什么？
将其掀开，吻落在无人探寻过的领地吗。
霍离雪想着平时犯瘾时，她带给自己的感受，并不美妙，她从未对自己手下留情，几乎都是疼痛的，让她事后从来不会怀恋，甚至有点害怕那种疼痛。
接下来夏璟会对自己做的事情也是这样吗？
在黑暗中对于未知之事，人会本能地产生一种恐惧，霍离雪侧头看向窗帘缝隙探进来的微弱的光，等待着那份恐惧化为实质性的痛感，像她在那些无数次难以自控的挣扎中祈祷一般，快点结束。
即将进行之事，是霍离雪厌恶多年，如非必要绝不会去碰之事，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在于她已经困在其中多年，不断依靠着各种工具解决情|欲，熟悉到市面上绝大部分产品她都尝试过，熟悉道她能知道以何种力道何种角度才能让自己最快结束，熟悉到她已经总结出最慢需要五分钟左右的结论。
只想完成一件事，享受与舒适从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这些年来霍离雪一直是个很有自控力，很有规划的人，即使种种厄运降临，她依旧能依靠自身最快找到解决之法。
唯独在自己的瘾上，她无法控制，能强忍着过去的次数太少了。
这些年来每一次瘾犯了之后的放纵，都像是击垮她信念的利刃，击垮她引以为傲的自控人，像是要告诉她即使她能逃离生活的牢笼，但她却无法逃脱自己，她连自己的控制不了，几年来来源自身的精神攻击人，让她对此事感动厌恶，让她对触碰自己产生厌恶。
陌生在于这次触碰她的是夏璟，借夏璟之手后，霍离雪可以不用再触碰自己了。
睡袍轻轻掀开，屋内开了暖气，肌理上仍能感受到轻微凉意，霍离雪紧了紧喉咙，最后看了眼窗帘缝隙里探进来的微弱的光，闭上了眼睛。
最慢五分钟，五分钟就能结束，如果对方再快一点，或许三分钟也行，和自己操作没什么不同，这是她的认知。
但当对方的问落在她微微起伏的胸腔时，霍离雪浑身一颤，想起了很多年前她第一次吃奶油蛋糕时的情景。
小盒子装着的蛋糕不是特别大，一个手掌的大小，她第一次见着奶油蛋糕，也是第一次吃到奶油蛋糕，轻轻咬上去，渴望中带着不舍，慢慢地舔着最上面一层奶油。
从没见过，又因为从前过于心心念念的渴望，舌尖卷上蛋糕最上面一层奶油时，不敢太用力，担忧破坏了奶油的形状，可小孩子总是嘴馋的，吃着吃着句没有分寸。
浅尝辄止试过后，会直接咬上去，既想一口吃掉奶油，又因太珍惜，担忧日后没人再买了，最后又松开了牙，细细品尝着，奶油在小孩子嘴中变换成各种形状。
夏璟小时候挑食，吃奶油蛋糕时只会吃上面的奶油，细腻光滑中带着淡淡奶香，令人沉其中，可小时候吃东西得克制，小朋友吃多了会拉肚子，尤其是奶油一类。
长大了成人后还得克制吗，夏璟将其han住，在听见对方的叫她时，滚了滚喉咙，清醒了许多。
霍离雪紧着的手松了又紧，几度想抬起来拉住夏璟，最终还是没有，任由对方作为，可接下来的事超出了她的想像，根本不在她的想像中。
原本以为几分钟就能完成的事，被无限延长拉满，霍离雪在这些陌生的延长中生出了许多陌生的感觉。
对方在轻轻柔柔地吻着她。
霍离雪在从前的无数次挣扎中，她从未碰过自己其他地方，一直是直奔着能解决问题那个点。
她的职业，她的性格，让她能在最开的时间内找寻最优解决问题的方法。
夏璟也做过她的学生，可夏璟此刻的答题方法和她截然不同，在这些看似无用，但却能引起她陌生颤栗的复杂解题步骤中，霍离雪感到害怕了，在对方的问落在她侧腰，落在脚踝上，双腿内|侧时，钟表像是停了，可时间仍在继续往前
明明没什么大动作，明明只是最外面的接触，霍离雪却为这些陌生的接触，忽然红了眼尾。
仅仅这些她从前认为毫无意义的解题步骤，远远不止五分钟，太过漫长，在这片漆黑的漫长里，在这片陌生到让人恐惧的漫长里，霍离雪忽然眉头紧锁，身体紧|绷几秒后再松了下来。
霍离雪红着脸呼吸着，自己都怔楞了，伸手推了推也在怔楞中的夏璟：“你起来……”
夏璟爬起身：“我…你还好吗…”
霍离雪缓了缓，声音有些哑：“下来。”
夏璟抿了抿唇，翻身躺在她旁边，接着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霍离雪摸到了手机，没有打开手电筒，只是将屏幕点亮，微弱的光亮照明，她拢了拢散开的睡袍，去了浴室。
一门之隔，片刻后夏璟听见水声响起，她坐起来靠在床头，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她在吻对方，也只是吻了对方，并没有碰到对方最为隐秘那处，但霍离雪方才已经……
夏璟顿时脸热了起来。
好像她也没做什么，怎么就这样了。
几分钟后，霍离雪依旧借着手机亮屏的光从浴室出来。
夏璟回神：“我把灯打开？”
“不用，”霍离雪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躺会床上背对着夏璟，“睡吧，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
夏璟想了想问道：“你明天上午有课吗？”
霍离雪说：“课在上午第二节，不用很早去学校。”
不用很早去学校，但也得去学校，盛景园离理工大比较远，开车都得花些时间，夏璟没再说话，安静下来，让对方多休息一会儿。
她缓缓躺进被窝，两人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有些睡不着。
夏璟伸手摸了摸自己嘴唇，微微发热，而对方的触感依旧留在了上面，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表现好，因为她根本还没开始表现，对方就结束了，而霍离雪此刻的状态，好像并不是很满意。
夏璟轻轻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半米之隔的霍离雪亦没有睡意，仍有些润意的眼眸中充满着困惑于震惊，迷茫于为什么夏璟还没正式开始做什么，她就那样了……
还迷茫于夏璟为什么要到处亲吻她，而且还亲那么久，她方才在浴室瞧了眼时间，亲了接近十分钟。
天快亮时，霍离雪才迷迷糊糊睡着，一旁的夏璟和她差不多，也才睡着。
*
闹钟响起，两人一同被吵醒，神志还没清醒，闭着眼睛，伸手在床上找手机，手机没找到，抓着了彼此的手。
霍离雪同时一惊，睁开眼睛，把手收回去。
睡的时间太短，脑子有些疼，霍离雪慢慢回忆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倒没有太大的反应，起身去浴室洗漱，简单画了淡妆，出来后又在衣柜里找衣服，也没避着刚清醒过来的夏璟，直接换了衣服。
曼妙的身躯，从侧面看过去能瞧见挺翘的圆弧，以及侧腰上的红痕，夏璟瞬间脸红，赶紧收回眼神。
深呼一口气，喉咙不由自主滚了滚，将昨夜的画面从脑海中赶跑。
但是为什么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红痕，她力道明明很轻。
霍离雪换好衣服后，侧头看了她一眼，又在衣柜里找了一套衣服丢在床上：“你穿这个。”
“谢谢。”夏璟拿过来，她昨晚的衣服被雨淋湿了，还没有洗，白天也不能直接在睡袍外套着袄子就回去，抬头看了看正在挑选配饰的霍离雪，犹豫片刻，抱着衣服去了浴室换衣服。
看着轻轻掩上的浴室门，霍离雪哼了一声，好像对方昨晚就没脱衣服，只是把她的睡袍解开了，这会儿还关门。
她就不该给她衣服，看她能怎么办！
霍离雪又哼了一声，配饰已经戴好了，原本打算去客厅，可路过浴室时，她直接把掩着的门推开，嘴角弯弯看着惊慌失措的夏璟。
白天光线好，浴室的灯又亮堂，霍离雪上下打量她一番，笑了一声问：“早餐想吃什么？”
夏璟刚把睡袍脱掉，这人就进来了，她楞了几秒，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又闹了个大红脸：“吃…吃面条。”
霍离雪嗯了一声，贴心给她关上门，这才出去了。
夏璟快速换好衣服，刚走进客厅时就看见霍离雪已经在玄关处换好鞋了，提着包正准备出门。
夏璟抿唇，不是说吃早饭吗？
霍离雪这时道：“厨房没面条，茶几上给你留了钱，你出去店里吃，我得去上班了，房门密码还是上次那个，你忘了没？”
夏璟：“没有。”
“那行，”霍离雪提着包出门，“走了。”
夏璟在屋子里站了片刻，看了眼茶几上的钱，并没有拿，也出门回家了。
*
夏璟还有几天假期，在路上时给陆清鸥打了电话：“我能提前回来上班吗？”
陆清鸥以为她闲不住，但夏璟前段时间确实太忙了，机器转久了都会报废，很何况是人，她希望夏璟好好享受假期：“不能，请的是几天假你就得休息几天，你回公司我就扣工资，加倍扣。”
夏璟笑了一声：“哪有你这样的老板，放假不扣工资，来上班反而要扣工资。”
陆清鸥也说：“哪有你这样的员工，让你带薪休假，你要付费上班。”
夏璟想了想：“这样吧，我再休息一两天怎么样，然后来上班。”
陆清鸥也不和她争了：“行，你先休息一两天。”
到了巷口，夏璟在面店吃了一碗面，才回了家。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了张秀溪和王奶奶唠嗑的声音，夏璟走进去叫了她们一声。
王奶奶笑着看着她：“回来了，吃早饭没有？”
夏璟笑了笑：“吃了，你们吃了没？”
张秀溪接话：“你王奶奶起了个大早，弄了好几样吃的，中午都够吃了。”
夏璟：“我等会儿饿了就去吃。”
张秀溪问她：“ 你给小霍说了没，让她来吃饭的事。”
“说了。”
“她什么时候有空？”
“没问。”
张秀溪：……
“怎么没问呀，我和你王奶奶得知道时间提前买菜，你们这两人孩子昨晚都玩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玩啥了，夏璟曲了曲手，脑子里闪过昨晚的画面，对方身体的紧绷与起伏，以及那两声似有若无的低吟。
夏璟深呼一口气。
张秀溪说：“你脸怎么这么红，昨晚淋雨感冒了？”
夏璟：“可能是路上风吹多了。”
张秀溪说：“今天又降了几度，你快回屋再加一件衣服，别着凉了。”
夏璟嗯了一声，回了房间，她将霍离雪给她的衣服换了下来，洗干净后晾晒起来，再度回到房间，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
对于昨晚之事，依旧处于没回过神的状态，理了理思绪，反而越来越糊涂。
霍离雪从前就想过和她睡，霍离雪说她需要她，只有她能行，这些话听起来好似很暧昧，但夏璟能感觉到对方对她并不是爱情。
即使昨夜发生了什么，霍离雪今早起来对她的态度依旧如旧，该如何就如何。
但严格来讲，其实昨夜真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离最后一步还很远。
就像忽然感冒了的人刚吃下感冒药，药效还没发挥作用，病立马就好了，夏璟认为自己是那包感冒药，霍离雪是病立马好了的人。
夏璟深呼一口气，将头埋进枕头里，叹息声淹没在其中。
若说从前，她能忍住她对霍离雪的喜欢，现在还能吗，在触碰过对方后还能吗，一旦开始，好像就停不下来了。
她又该如何让需要她的霍离雪对她有一点点喜欢，一点点关于爱情的喜欢，哪怕只有一点点。
夏璟发现自己是贪心的，最开始只是想见着她，后来想拥抱她，昨晚有与她有了比拥抱更为亲密的接触，她现在又在想，未来对方能不能喜欢上她一点点。
她不去想霍离雪为什么说需要她，她只要记住霍离雪需要她就行。
昨晚几乎一宿没睡，在一片理不清的乱糟糟中，夏璟迷迷糊糊睡着了。
中午张秀溪轻轻推开门，本想叫她吃午饭，见她睡得香，就把门关上了。
王奶奶问她：“不叫小夏吃饭吗？”
张秀溪摇头：“不了，让她睡吧，睡醒了再给她热热饭就行了。”
这一觉夏璟睡得很沉，似乎要把这四年来缺的觉都补起来，醒来时天已经暗下来了，她坐起来发了几分钟的呆，肚子饿得咕咕叫，这才穿上外套往客厅走。
刚开门，见着沙发上坐着的霍离雪时楞了楞，夏璟眨了几下眼，不是幻觉。
王奶奶和张秀溪在厨房忙活，张秀溪往外看了眼，对夏璟说：“起了啊，去陪小霍说说话，一会儿就能开饭了。”
夏璟走过去，坐在霍离雪旁边的小沙发上。
霍离雪问她：“回来一直睡到现在？”
夏璟点头。
霍离雪挑眉，上下看了她一眼，用她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你那么虚？”
夏璟楞了一下，随及秒懂，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小声嘀咕一句：“你也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