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亲亲是什么意思>第6章 蝴蝶

  祝龄显然陷入了应激状态,泪水和哭声全都脱离控制,就连呼吸都受到阻碍,不得不张大嘴巴用力吸气,才免于陷入窒息的牢笼。

  林千山也意识到这点。

  曾经也有人像这样在他面前失控过,那时的记忆和这时重叠,林千山叹了口气,颇带着些纵容,将祝龄抱紧。

  右手轻轻拍打祝龄单薄的背,左手一遍遍沿着突出的脊柱抚摸,像在摸容易受惊的猫。

  林千山手上的伤还没来得及处理,血借由他的动作沾到祝龄身上,显得怀里的人更加可怜。

  如同秋季里快凋零的花,美丽但岌岌可危。

  林千山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有什么从心底渐渐蔓延,顺着血管发散至全身,直到填满四肢百骸,使他忍不住变得柔软温和。

  耐心地安抚快半小时,怀中人终于不再哭泣,但抖得越来越厉害。

  祝龄推了推林千山,试图挣脱出来。

  林千山以为他有话想说,从善如流地放他自由,可他并不给林千山一点反应,只是滑到沙发跟茶几之间缩起来。

  林千山始终注视着他。

  面对这样的人,林千山没有办法说什么强硬的话。

  哭有时候并不是坏事,与其一直憋着,还不如发泄出来。林千山自由散漫,对谁都没有要求,当然也不会要求祝龄立刻恢复正常。

  祝龄不信任他,宁可藏起来也不愿意见他,他索性也不逼祝龄,起身道:“我去包扎伤口,你可以先回卧室,午饭的时候我会叫你。”

  林千山来到卫生间,让水流冲净伤口处的血。

  抬头的时候,林千山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试着露出和善的笑容。

  然后瞬间恢复淡漠。

  这副表情太奇怪了,他一贯以轻浮玩味的神色打量所有人,所谓“和善”可能从没出现在他脸上过。

  包扎好伤口后,林千山叫了钟点工上门清理满地狼藉。

  祝龄不在客厅,想来是回卧室了。

  才来到新家是需要时间适应的,林千山虽然不是细腻敏感的人,却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当时他也很紧张害怕,露的怯不比现在的祝龄少。

  就算是养猫,都得容许猫在新家躲几天呢。

  林千山无所事事,开电脑挂游戏,看了会儿赛车直播,一上午就过去了。

  偌大的房子一片寂静,一直帮他做饭的阿姨因儿子结婚回老家去,要后天才回来,祝龄安安静静地躲了起来,客厅中只有他一个。

  林千山环顾一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上楼,推开祝龄的房门。

  祝龄原本乖乖躺在床上,听见开门声吓了一跳,连忙用被子裹住自己。

  林千山坐在他身边,捧着他的脸认真瞧了瞧——没再哭了,泪痕也干透了,只是眼睛还泛着淡淡的红。

  手心里的触感柔软温热,无论如何揉捏,祝龄都没有反抗。

  但林千山能感受到这份顺从下的僵硬,就好像他明明想逃,只是因为恐惧,才硬逼着自己学会听话。

  林千山还是顺应本心,多摸了摸祝龄的脸,“饿了吗,中午我就不做饭了,我们订个外卖,你想吃什么?”

  祝龄不停打量林千山的眼色,慌乱地比划着什么。

  林千山看不懂,便把手机递给他:“想说什么,就打下来。”

  祝龄反而僵在原地不肯动了。

  “不会用手机?”林千山疑惑地说:“不可能吧。”

  祝龄连连摆手,接过手机,笨拙地用食指戳出几个字,又全部删掉。

  这样来来回回浪费了十分钟,祝龄将手机递回去时,上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在林千山长久的沉默中,祝龄忐忑着戳出更多的字:「我打碎了碗,您罚我吧。」

  林千山满不在乎地说:“为什么要罚你。只是两个碗,又不是摔了古董。中午你吃什么?”

  祝龄愣住,一时给不出任何回应。在祝龄的世界里,打碎碗已经是天大的事,林千山不罚他,他不会庆幸,只会不安。

  他不了解也不信任林千山,万一林千山是故意纵容他,引诱他犯更多错,再借机惩罚呢?

  他不是没遇见过这样的人。

  林千山没再问他,直到叫的外卖到了才上来,让他去吃饭。

  他不敢吃,但他看见了林千山明显不耐烦的表情。

  对,像林千山这样的少爷,可能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吧,怎么会这样任劳任怨地照顾别人?

  他太不识抬举,林千山可能已经生气了,只是在等爆发的好时机。

  祝龄没敢让林千山等,乖乖地跟到餐桌前。

  餐桌上摆着他从没见过的饭菜,看上去就很贵,可能比他这个人都要值钱。

  祝龄不敢吃。

  林千山吃到一半,才发现祝龄一口都没动:“我做的饭那么差你都吃,这个怎么不吃啊。”

  祝龄咬紧下唇,坚定地摇头,示意自己不吃。

  林千山也不强求,叫祝龄回卧室了。

  这样安静地过了一天,林千山刚洗完澡,准备喊祝龄也去洗澡的时候,祝龄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祝龄流着泪,跪在他脚下,比出手语,大意是:我什么都做不好,请你打我吧。

  林千山意识到,他们必须得好好谈谈了。

  林千山俯身将祝龄抱起,稳稳地放到床上,打开床头灯,捧着他的脸,认真地问:“之前有人因为摔碗打过你,对吗?”

  种种痛苦的记忆在眼前浮现,祝龄痛苦地捂住耳朵。

  林千山抬起了手,祝龄下意识缩缩肩膀,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耳光。

  被扎伤的掌心停在面前,祝龄听见林千山说:“不说的话,就先亲亲我吧,我都伤成这样了。”

  祝龄的大脑瞬间宕机,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样发展。

  而林千山理所当然地催促:“快点呀,如果你没有忽然跪下去,我也不会受伤。”

  祝龄偷偷打量他,不得已,在伤口处印下轻而又轻的吻,甚至都不算吻,因为祝龄只有鼻尖和上唇碰到了他。

  但林千山还是很满意,摸摸他的脑袋:“我们两个语言不通,以后就这样吧,我问你答,同意就亲两下,不同意就亲一下,能做到吗?”

  祝龄瞪大眼睛,不敢想象那种场景。日常说话都要……那,那他要亲林千山多少次啊?

  “我也不是什么喜欢占便宜的无赖,所以只要亲亲手指就好。”林千山将手伸到祝龄面前,用眼神示意祝龄握住。

  在他无声的命令中,祝龄迟疑着捧住那只修长干净的手。

  “能做到吗,嗯?”

  带着些调侃却不显轻浮的音调,霸道地钻进祝龄耳朵里。祝龄只觉大脑中轰得一声,眼前也一片空白。

  他从来都没有亲吻过别人。

  亲吻,是比上床还要纯洁浪漫的事,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主动亲谁,更不想随随便便就把唇印在另一个人的肌肤上。

  他曾经被骂是会勾引男人的荡货,这种羞辱无异于要他的命。一旦他同意了,就相当于主动做婊子。

  不对……就在昨晚,他已经是卖身换钱的婊子了,身上都被草透了,再清高都没有意义。

  祝龄抬眸,正撞见林千山玩味的眼神,被烫得满脸飞红,呼吸和心跳都乱得彻底。

  “想好了吗?”林千山靠近些,直到祝龄能感受他的气息。

  祝龄的心乱成一团,如临大敌地绷紧身子,却无路可逃。

  林千山生得高大,压迫感很强,可是当他认真地注视着某人,眼中的怜惜和情意又会让人目眩神迷。

  祝龄闭上眼睛,认命般低头吻上林千山微凉的指尖。

  淡色薄唇紧贴指腹,吻住又移开,一下、两下,像蝴蝶翅膀扇动时细小的风,又像初冬漫天飞舞的雪。

  让林千山指尖从此停驻两只蝴蝶、卧下两枚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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