塍寺是在今天早上天快亮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的。具体的事件大概就是,一直握着夏油杰手的他,突然又毫无征兆地穿过去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又都飘了起来,悬浮在空中。

  好在那个时候夏油杰的烧已经差不多退下去了,人看着也安稳了一些,所以塍寺变回去也没有太过着急。但这次的经历,到底是给了塍寺一些新的想法。

  如果说一开始他在杀了羂索之后不仅没有彻底消失,反而又苏醒过来,只是侥幸的话。那么现在,有过一次可以重新触碰到恋人的经历的塍寺就不这么看了。

  既然能有第一次的话,那就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再也不会变成透明人。

  这是什么意思?

  天道觉得他虽然违抗了宿命,但情有可原,愿意再给他一次重新做人,哦不,做神的机会?

  不管怎么说,塍寺自己在这里瞎想总归是没有思绪的。他决定暂时离开夏油杰一会儿,去找一趟自己的朋友,夜斗。

  夜斗那家伙总有一些奇思妙想,说不定会知道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

  然而塍寺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在变成所有人都看不到摸不到的透明人之后,第二个限制他行动的因素。

  他不能离开夏油杰太远,距离是他亲自丈量过的。在他从病房的窗户里飘出去之后,大概大概飞了有十米,塍寺就感觉身后好像有一条绳索死死地捆住了自己,让他再也不能往前一步。

  无奈,他只好又飘了回去。

  这下好了,他连请外援的机会都没有了。塍寺又开始默默地盯着熟睡中的夏油杰了,接下来就是护士清晨来查房,夏油杰过了一会儿醒来了,发现了他曾经出现过的事实。

  看着男人由期待转为失落的表情,那一瞬间从眼睛里熄灭的光,塍寺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他想触碰一下自己的恋人,告诉他不要难过,他一直就在他身边。

  可就是这么小的事情,他都做不到。

  如果没有得知塍寺出现过的消息,夏油杰或许还不会情绪这么外露。但塍寺偏偏昨天晚上出现过了,还被值班的护士看见了,有这样的反应也是理所应当的。

  早知道他趁昨天晚上能碰到东西的时候,提前留下一个字条也是好的啊。

  都怪他当时被阿玉发烧的这件事冲昏了头脑,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再返回透明人状态的时候。

  塍寺想试着像昨天那样,具现化自己的身体,但这次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做到了。

  他有些丧气拍打了一下夏油杰身上的棉被,闷闷的一声,却让他的眼睛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他能碰到被子!

  塍寺开始高兴地找了一个夏油杰可以看到的一角,用力地挥舞了起来。没被夏油杰注意到?没关系,他一直这么挥着,总会有被夏油杰发现的那一次。

  果不其然,在塍寺不厌其烦地挥舞了五分钟之后,夏油杰终于发现了这一角被子上的异常。

  男人几乎是不敢置信地低呼出声:“……阿寺?”

  塍寺欢快地翻了两下被子。

  “阿寺,你在这里是不是!”夏油杰何其聪明,很快就想明白了塍寺并不是趁他睡着的时候离开了,他一直都在,只是突然没办法被人看到了!

  说不定、说不定早在这之前,阿寺就已经在他身边待着了!只是他太笨了,他什么都不知道,直到现在才发现。

  夏油杰近乎于惶恐般的,想要往病床边上找一找塍寺,碰一碰他。可他才刚动地方,被子上面就传来一道轻柔但不容忽略的力道,好象是有人在阻止他起身一样。

  夏油杰的眼眶在不自觉的时候红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动是吗?”

  “那我不动,我乖乖地坐好。”夏油杰坐了回去,他期盼的看向空中,眼神却没有一个固定的落点,“阿寺……你在这里是不是?从昨天,不对,不只是昨天就在了,对吗?”

  被子上又传来一道轻柔的力道,好像是有人在轻轻地拍着他,告诉他,他一直都在。

  夏油杰眼泪快要掉了下来,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我现在看不到你,你能不能过来,碰一下我?就一下。”

  在没有亲自触碰到塍寺,碰到那个熟悉的人,他始终有种不确定的感觉。

  但这次塍寺却没有给他回应,反而过了很久之后,才又在他身上的被子上拍了拍。

  什么意思?

  阿寺不想触碰他?

  夏油杰的脑海里一瞬间浮现出这个念头,但很快又被自己打消。不对,阿寺如果不想碰他的话,就没有必要一直拍被子,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那就是……不能碰?碰不到?

  “阿寺,你碰不到我吗?”夏油杰看了眼刚刚被塍寺掀得飞快的被角,“是的话,就掀开被角一下。不是的话,就掀开两下。”

  被子的那一角听话地掀开了一下。

  夏油杰心里有了底,不是故意躲着他就好。

  “那你现在能碰到什么?”夏油杰翻找出来手机,“我想和你说话,手机可以碰到吗?能打字吗?”

  他期待地把手机放在被子上,等着看塍寺把手机拿起来,这样他也就能找到塍寺现在所在的正确方位了。

  然而过了一分钟,被子上的手机没有任何动静。反倒是他旁边的被角动了起来,被人为地翻动了两下。

  看来是还记得夏油杰刚刚说的话,不是的话就掀开两下。

  “手机也不行吗?”夏油杰有些失落,“那现在你能碰到的就只有这一条棉被吗?”

  被问到的塍寺也纳闷极了。一开始发现自己能碰到棉被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努力有了结果,兴高采烈地去碰夏油杰,结果依旧是穿了过去。

  然后塍寺又跟着夏油杰试验了别的东西,包括但不仅限于手机,没有一个是他能碰到的。

  难道他真的只能碰到被子?

  是这一条,还是所有的被子?他以后和阿玉交流不能全程都靠被子来吧?阿玉也没办法每天出门都带上被子的啊?那多吓人啊。

  塍寺脸都被愁得皱起来了,突然“砰”的一声,他脚踢上了夏油杰坐着的病床。

  嗯?

  夏油杰也听到了声音,疑惑地往下看了一眼,“阿寺,刚刚的是你吗?”

  塍寺陷入了沉思。

  难道除了棉被以外,他还能碰到的东西就是床?

  不太对劲,这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必要性的联系。

  都是床上用品?好像没这么表面。

  都是大件?也不对,刚刚他去摸衣柜的时候,也穿过去了。

  那就是……塍寺看了一眼床上的夏油杰,都是和阿玉正在接触的东西?

  这个倒是很有可能。

  塍寺想试验一下,于是他开始疯狂地掀被角,被子上的手机很快就跟着他的动作动了起来?

  “阿寺,阿寺!怎么了?”夏油杰不愧是跟他心有灵犀的,看着被子上动来动去的手机,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是想让我把手机拿起来吗?”

  塍寺铭记夏油杰提前定好的规矩,掀开了一下被角。

  夏油杰拿起手机,耐心地说道,“好,我拿起来了。然后呢?”

  塍寺有一点小激动地去碰手机,几乎听不见的“哒”的一声,他眼睛亮了起来。

  果然是这样,他只能触碰夏油杰同时有接触的东西!

  夏油杰也发现了,无师自通地解锁了手机,“阿寺,你是不是能碰到我碰的东西?”他把手机放在手心里,自己用手掌拖着,好让塍寺有空间打字,“这样呢?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打字了?”

  手机屏幕上的光标闪烁,无言地证实了夏油杰的说法。

  紧接着夏油杰就看到上面的输入法一跳一跳的,最终汇成了一句他最想看到的话。

  【阿玉,是我。】

  【我一直都在。】

  短短的几个字似乎有千斤重的力量,沉甸甸地压在了夏油杰的心头上。

  是他。

  是他的神明。

  他没离开。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