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延声睡着了, 因为听见谢逐桥的废话发言。

  窗外冬雪簌簌的下,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分明是和F市完全不同的景, 谢逐桥却无端想到那个时候许延声和他说:“F市下雪了。”

  手机振动,谢逐桥回过神,视线先是从许延声平静的睡颜前掠过,然后才看向屏幕。

  宋承悦发来的:延哥怎么样?

  谢逐桥眼睛一眯,突然嗅到了危险的信号:没事, 你回去休息。

  sing:还早。

  言字旁:有没有可能你站在门口特别像个傻子。

  sing:这样想我的人肯定也不聪明。

  谢逐桥笑了起来,转头去看宋承悦的脸。

  那个胆小的总是站在他后面的人现在也会在他面前挥舞一掰就断的螃蟹钳了,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种进步。

  宋承悦这辈子不会再遇见杨编剧,他甚至运气很好,遇到了什么都会给他的许延声。

  谢逐桥打心里羡慕了,想, 现在对你那么好的人, 曾经护的人是我。

  不管那又怎么样, 谢逐桥回头去看许延声, 他离他那么近,在宋承悦看不见的地方握着他的手, 而宋承悦只能在外面待着,看着他和许延声亲密。

  言字旁:站累了就回去, 他又不会跑了。

  sing:你拍戏一天了, 万一睡着。

  言字旁:真以为医院的护士是摆设?

  sing:生气jpg, 河豚jpg, 气鼓鼓jpg

  谢逐桥朝他摆了摆手,笑着把人哄走了。

  许延声指尖皮肤温热, 比谢逐桥上辈子触摸的温度要高一些,这让谢逐桥清晰地认识到这三个月的经历并不是他的梦。

  其实还是无法确认的,但谢逐桥又想。

  他知道他这一辈子就算每天睡着醒来,确实经历了一个又一个梦境,也还是会恐惧,害怕他和许延声重生的这辈子是他求来的一场白日梦。

  此时他握着许延声的手,感受他有力跳动的脉搏,还是会觉得,谢逐桥你不配做这样的梦。

  谢逐桥无法找到分辨梦境和现实的依据,他能做到的,或者想要的,不过是把自己留在许延声身边久一点。

  这样就算是梦也没有关系,只要可以和许延声在一起,生和死都没有那么重要。

  那只手被谢逐桥握了很久,沾了他的体温许久没有消散,直到护士过来拔针,都没有放开过。

  宋承悦说的对,谢逐桥拍了一天的戏,可能会睡着,他的确是沉浸在和许延声独处的氛围里,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

  护士把药递给他,目光不经意撇过两人相握的手,谢逐桥现在不是谢大顶流,就算和许延声拥抱能收获的也不过是一点惊讶的眼神而已。

  “这是退烧的,其他是感冒药,没事多喝热水。”

  她拔了许延声手上的针,让谢逐桥按着。

  谢逐桥对这些步骤都很熟悉,于是也知道,就算是这样,许延声的手背上还是会留下很大一片青紫。

  蒋行止一路风风火火的回来,彻底体会到了毕业时学长告诉他的出差是怎么回事,实话实话有点爽,虽然我没有钱,但是我依旧可以今天在这里,明天在那里。

  宋承悦还坐在病床上发呆,饭也没吃,楞楞地望着墙,恨不得生出一双透视眼,可以近距离看看许延声的脸。

  蒋行止就是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

  “宋小悦——”

  宋承悦被吓得抖一抖,蒋行止放下背包,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手,都没擦干,双手捧着宋承悦的脸开始打量,回来搓搓。

  又去扭他的上半身,最后企图脱他的裤子......

  宋承悦连忙按住他,脸都红了:“止哥,你干吗......”

  蒋行止十分坦诚:“信不过我老板。”

  “可是......”宋承悦忽然想起许延声那天对他说的话,“延哥说他不喜欢男人。”

  蒋行止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这语气怎么还挺失落。”

  “没有啊。”这句话更像强打着精神敷衍人了。

  “话说老板人呢?”蒋行止心里还惦记着他亲爱的老板。

  宋承悦说:“延哥在隔壁。”

  蒋行止:“他一个人?”

  宋承悦:“逐桥在陪他。”

  简简单单五个字,配合着宋承悦的表情,蒋行止虎躯一震,总觉得他领悟到了许多,又感觉知识的海洋和他还差一块透明玻璃。

  “我去看看他。”蒋行止说。

  “我也去。”宋承悦在床上坐了半个小时,终于找到事情干了。

  医院走廊里总有人来来往往,某位病房外却猥猥琐琐站着两个人,蒋行止扒拉在门边,整个脑袋却探到玻璃窗前,十分没有当贼的天分。宋承悦站在另一头,勉强分了点视线。

  谢逐桥刚接完开水回来,许延声是临时住院,他没买水壶也没买杯子,从护士站倒了一纸杯水,一路捧回来,放在桌上晾凉。

  许延声拔了针还在睡,护士说个别病人对药剂敏感,里面少量的镇定剂会让人入睡,大多数人是没有感觉的,但她也确实见过喝感冒药和吃安眠药一个效果的人。

  可谢逐桥没有很淡定,就算许延声呼吸均匀,他也没法挣脱开害怕许延声随时随地可能不在的状态。

  谢逐桥寸步不离的守着,一面怕许延声醒不过来不敢离开,一面又怕许延声忽然醒过来连动作都不敢很亲密。

  病房外,蒋行止只能看到谢逐桥如水一般温柔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他老板脸上,他抓着边上宋承悦的手,激动的差点蹦上门框,头也不回,全神贯注:“哇哇哇,你看啊,男神对老板好好啊。”

  宋承悦被说的心塞塞,还得问:“逐桥什么时候变成你男神了?”

  “哦,你竟然不知道。”里头两人就这么个动作不动,蒋行止非要盯着看,企图看出朵花来,说:“老板以前很喜欢谢逐桥的,每一期节目都没有落下,有事没事就看重播,吃饭也用你们节目下菜,还经常看谢逐桥cut。”

  “那现在不喜欢了吗?”宋承悦问了和谢逐桥一眼的话。

  “对啊,”蒋行止也觉得奇怪,但又无法反驳他老板的决定,虽然他反驳的也不少:“你也看到了,他现在好像很不待见谢逐桥的样子,上次连公司都不让他进,几次看到他都当看不到,”说着似乎也觉得很纳闷,“好像突然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你是因为延哥才喜欢逐桥的吗?”

  宋承悦可怜巴巴的,蒋行止分出眼神瞅了他一眼,顺带补了一刀:“理是这个理啦,毕竟谢逐桥硬件设施摆在这里,确实有那么帅嘛不是,宋小悦你也不要自卑,你的朋友这么帅,你当时也丑不到哪里去。”

  宋承悦面无表情:“谢谢,没被安慰到。”

  蒋行止:“嘿嘿。”

  许延声的体质每回生病必高烧,烧到谢逐桥只是摸他一个指尖都知道这人在发烧。许延声烧的喉咙痛,悠悠转醒,想换个豪放的睡姿继续睡的时候,谢逐桥却出现在他面前。

  “谢逐桥?”许延声很疑惑似的,“你怎么在这?”他嗓子又干又疼,“我口渴。”

  他生病从来不说,从生活环境变成只有他一个人讲话开始,慢慢得他就开始不讲话了。不沟通也就不懂,不懂他这是扁桃体发炎难受,并不是口渴。

  从前就是这样,他只会和谢逐桥说饿,很少告诉他想吃什么,除了泡面之外没有执着的东西。

  他和谢逐桥说饿,只是在表达饿,说口渴也没指望真的可以喝到水。

  谢逐桥摸着桌上的水杯,他不敢当着许延声的面尝一口温度,许延声虽然生病不清醒,更怕他病好了想起来。

  好像永远都不可能了,谢逐桥告诉许延声他是谁,怎么能讲呢,要是知道的话,许延声应该再也不会想理他了。

  “有水喝。”谢逐桥起身,弯下腰,胳膊环过许延声的后背把他扶起来,隔着薄薄的衣服摸着许延声发烫的皮肤和纤细的蝴蝶骨,在他身后叠了一个枕头。

  谢逐桥把水递给他,眼神专注温柔:“小心烫。”

  许延声懒惯了,一身的软骨头,低着头垂着眉眼就着这个姿势慢吞吞的喝水。

  谢逐桥心跳过快,扑腾扑腾快要炸成一朵蘑菇云了。

  门外蒋行止胡乱拍打着宋承悦,捂脸害羞,无声地蹦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在走廊上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怎么都平复不了激动的小心脏,“我就知道我磕的CP是真的,他们一定背着我发生过什么,小情侣吵架一个追着哄一个不让哄。”

  宋承悦:“......”

  蒋行止原地表演了一个深蹲:“让我冷静一下,让我冷静一下。”他蹲在地上,把宋承悦拉了下来,不让他破坏里头两人温馨的气氛,喋喋不休,兀自沉醉。

  “宋小悦你行吗,谢逐桥把水递给你喝,你直接喝,连手都不用?”

  “不对不对,我老板行吗?要是我想这样做,又或者我企图为我老板考虑,想替他省点力气,你猜会怎么着?我琢磨老板会一嘴刁走杯子,又或者泼我一脸。”

  “......”

  蒋行止已经有被泼一脸水的感觉了,摸了一把脸,偷偷摸摸站起来往里望了一眼,他老板已经喝完水了,眼睛瞟着谢逐桥,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行止视力5.2,要多好就有多好,四米的距离都能看见他老板生病不红脸,就是眼角有点红。

  “......”糟糕。

  蒋行止捂着小心脏,想起来上次和许延声吃火锅,看见的也是这样一张脸,像是冰山美人融化了,明明他老板随时随地硬邦邦(不是。

  总之,蒋行止又蹲了回去,带着宋承悦两人蹲着挪回了隔壁。

  走廊过道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忙。

  突然蒋行止停住了,在他身后蹲的快晕过去的宋承悦:“?”

  一位坐着轮椅靠墙滑行的老大爷堵在了他们面前,老大爷脑袋一歪,瞅着两人,历经沧桑的眼神似乎在问:你俩为啥堵我路。

  蒋行止猛地站了起来,惊讶道:“对啊,我为什么不好好走路?”

  宋承悦:“?”

  ·

  宋承悦在医院待了三天,第四天早上做完检查,确认一切正常后,马不停蹄要往剧组赶,虽然只是个配角,但请假太久也不太好。

  “去呗。”许延声还在发烧,病房里通风,但他还是觉得周围满是病毒。

  蒋行止站在病房门口,对另一个病房门口的宋承悦说:“老板说放行,你可以走了。”

  宋承悦点点头,收拾收拾衣服就准备跑路,却听见蒋行止说:“啊,为什么啊!”

  许延声正翘着脚玩手机,最近不知怎么了,他总是喜欢这样豪迈的姿势:“哪有为什么,你在这干什么。”

  “陪你啊。”蒋行止想也不想就说,虽然宋承悦很重要,但他也知道片场有谢逐桥在,他还是更在意他老板。

  许延声这才从手机里分出半个视线给他,冷酷无情:“你陪我干什么?”

  “我......”

  许延声打断他的高谈阔步:“医院里那么多漂亮的医生护士,我看见你烦吗?”

  知道许延声口是心非,哈士蒋一点都不伤心,反而很兴奋:“老板你看上谁啦!”

  许延声:“滚。”

  宋承悦没过去,隐隐猜到了什么,蒋行止回来时问:“延哥不让你陪吗?”

  蒋行止的脑回路十分清奇,在许延声面前表示他对老板的爱要生要死,一回到宋承悦这里就开始调侃:“宋小悦你最近有点奇怪。”

  “什么?”明明不知道蒋行止在说什么,宋承悦却下意识窘迫,怕蒋行止说出什么惊天发言。

  哈士蒋在线装.比,宋承悦一无所知:“以前一口一个止哥的,现在我就是空气了呗?开口前主语不带,连喂都没有。”

  “不是......”宋承悦脸红了,“没有,你不是我止哥吗。”

  蒋行止搂着宋承悦的脖子把人往房子带,就几件衣服直接帮他收拾了,随口说:“老板说他看上医院的某个护士小姐姐了,让我别耽误他的人生大事。”

  宋承悦愣愣点头,习惯了蒋行止随时随地的玩笑,说:“但是生病的人不是都需要人陪的吗,医院那么多人,护士忙不过来的。”

  “你怎么那么笨。”蒋行止没整理过衣服,每回收拾行李箱都是把衣服往里扔关的起来就完事了,他把宋承悦几件衣服卷一卷,团成球,自以为宋承悦没注意,迅速塞进了背包里。

  宋承悦:“......”

  蒋行止面不改色地继续道:“老板是不放心你,你性格软,太容易被人欺负了,不然你以为你那该死的经纪人为什么不找其他人,偏偏要找你下手?”

  不过说起来,蒋行止好像从来没问这位经纪人现在过的怎么样了,便问:“你问过老板吗?他处理过那个煞笔了没?”蒋行止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宋承悦摇摇头,他怎么可能问。

  也是,有什么“杀人放火”的事,许延声一定会交代给他,倒不是因为相信,纯粹就是懒。

  但紧接着宋承悦又说:“我问过逐桥。”

  “嗯??”蒋行止惊讶道:“我还以为你不记仇呢?”

  宋承悦笑了笑:“止哥我记仇的,我只是看起来性格软。”他想说他为了活着其实也挺没下限的。

  蒋行止却嫌弃道:“实际上也确实没什么用。”

  宋承悦:“......”

  “不过不过,”蒋行止皮完了很开心,“所以呢,所以那个垃圾现在怎么样了?”

  宋承悦接过背包往外走:“我能不能和延哥打个招呼?”

  蒋行止:“别费劲了,又不是生离死别,打什么招呼啊。你还没说呢,那垃圾现在怎么样了?”

  宋承悦背对着蒋行止,蒋行止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平淡道:“逐桥说他被开除了,不过应该过的也不差吧。”

  导演发现,他们剧组优秀的男二第一次拍戏就驾轻就熟的不高兴谢逐桥今天的状态不太对,他对着屏幕回放画面皱起眉,怎么都想不起来是从哪场戏开始的。

  “卡。”导演怼着话筒大喊:“谢逐桥,你台词呢?”

  动作或许能成为肌肉记忆,脑子可能没上班。

  谢逐桥鞠了个躬:“抱歉导演。”

  “再来再来。”

  “卡。”导演气的到处找话筒,“谢逐桥,你的腰挺的比我七十岁的爹都直,你的动作呢?”

  谢逐桥充分表现了一个词语:心不在焉。

  沉默鞠躬道歉。

  第三回,导演怒气冲冲地喊卡:“滚滚滚,中场休息,谢逐桥你要再这样拍戏就给我滚蛋。”

  导演对谢逐桥报以很高的期望,作为新人演员谢逐桥的潜力确实非常大,他和宋承悦一样没有经过系统化的训练,呈现出来的结果却全然不同。

  谢逐桥像一个成熟的经验丰富的演员,台词动作都很扎实,试镜时简单的简历和相反的能力让导演组当场决定下了他,那时候主演迟迟没定下来,导演组甚至动了让谢逐桥尝试男一的主意。

  后来程聿来了,不仅想法不了了之,导演组更是接连三天活在“我真是太幸福”的感叹里。

  宋承悦给谢逐桥倒了杯温水,谢逐桥没有助理,很多事情都是蒋行止照顾宋承悦,宋承悦再拿出一半分谢逐桥。

  “逐桥你怎么了?”温度刚好,谢逐桥现在喝正好合适。

  “没事。”谢逐桥把水接过来,捧在掌心,问:“你怎么样?”

  宋承悦:“......”

  “你一个小时前才问过我。”

  “这样吗。”谢逐桥喝了口水,甚至没在意现下的尴尬。

  一个小时前,宋承悦和蒋行止一块出现在片场,谢逐桥今天戏份少,当时正在休息,立马迎上去:“我以为你明天才来,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被人关心的感觉很好,宋承悦不由自主笑起来:“我没事哪里都好。”

  宋承悦身后只有个捧着背包的蒋行止,像是不在意,谢逐桥随口问:“许延声呢?”

  宋承悦一口一个延哥,在蒋行止面前这么叫,谢逐桥面前也不例外,但这其中似乎又有不同的感觉,他形容不来,只觉得每回在谢逐桥面前喊延哥时,心情都十分微妙。

  这回也是,耳尖蔓上红意,佯装镇定:“延哥在医院。”

  难以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像一股强电流迅速蔓延在四肢百骸,最后在脑子里汇总劈开一道闪电,谢逐桥满脑子嗡嗡声,眼前一片空白。

  “这样啊。”谢逐桥听见自己平淡地说。

  “嗯,”宋承悦其实很担心许延声,他知道感冒发烧当然不是大事,但他更知道生病的人需要陪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爸爸生病的时候他不懂,从来也没问过,只是前几天轮到他自己身上,才知道真的不想一个人待在医院。

  他没发现谢逐桥的异常,轻声说:“其实我一个人在这也没事,延哥不放心,一定要让止哥陪我。”

  再之后的事,谢逐桥就没有认真听了,他浑浑噩噩地拍戏,不是动作跟不上就是嘴巴张不开,别说导演不满意,他也不满意。

  但谢逐桥又没办法,记忆里一百多个求而不得的日日夜夜,无论他怎么恳求呼唤许延声都醒不过来,紧闭的眼不动的唇,伤好后落下了痂新长出了嫩色的皮肤,所有一切组成他和许延声之间最后的画面。

  “谢逐桥,你过来。”导演朝谢逐桥挥了挥手。

  导演坐的椅子很矮,谢逐桥过去,蹲在他面前:“导演。”

  他这个样子让年长者很受用,适当示弱卖乖,导演问:“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说。”

  “对不起。”强忍着情绪让他眼尾不明显的泛红,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湿润突然让导演了发现了这个演员的可塑性,只听谢逐桥说:“我有点不舒服,可以请假吗?”

  这个结果导演不意外,问:“请到什么时候?”

  谢逐桥说:“今天结束。”

  “行。”没问他想要做什么,也没问他哪里难受,过来人似乎懂得都懂,“解决好了,早点回来。”

  谢逐桥点了点头,他想去医院看看许延声,又或者他知道,他想去找找自己上辈子落在那里一直没有回来的魂。

  落流剧组一波三折,先是换了男一号,再是两位男二轮流请假,导演组心里苦,好在休息几天的宋承悦勉强跟得上状态,比他们设想的好了不少。

  晚上本来要拍外景,临时下雨下戏早,宋承悦和蒋行止同撑一把雨伞慢慢往回走。

  蒋行止搭着宋承悦的肩,两人关系亲密:“宋小悦,导演今天夸你了诶。”

  宋承悦在伞下悠悠叹气,一口白雾呼出:“逐桥今天不在状态,他替我挨骂了。”

  蒋行止嘿嘿一笑:“有道理,他后来请假去哪了?”

  “不知道,”宋承悦也有点疑惑,他问了谢逐桥,谢逐桥只说不太舒服,问他哪里不舒服,又回答不出来,“逐桥没告诉我。”

  宋承悦没什么主动权,他的确是任人拿捏,谢逐桥不想说他就没有去问。谢逐桥不是许延声,宋承悦知道他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好,不需要过分担心。

  路程很短,没一会儿就到酒店了,宋承悦收了伞,漫不经心地问:“止哥,你要去看延哥吗?”

  蒋行止已经五个小时没见到他老板了:“要啊。”

  宋承悦:“那你现在就去吗?”

  “差不多吧,”蒋行止想了想说,“先送你回楼上,不差这一点时间,除了我别给别人开门啊!”

  宋承悦点点头,他明白蒋行止和许延声的小心翼翼,却承认自己没有用,以前还能随意一点,生了这种病,似乎随时会从这个世上消失一样。像是被养在鸟笼里怕飞走的麻雀,他才不会觉得自己是金丝雀。

  蒋行止护送任务完成,以飞一般的速度下楼打车到医院。

  老板在医院肯定很无聊;五个小时过去了,老板肯定想了我五次;我要给老板买好吃的便当,让老板好好吃饭身体棒棒。

  短短半个小时不到的车程里,蒋行止想了这么多。

  L市雨比雪多,这是宋承悦告诉蒋行止,他一直不信,今天才见识到。路面积水反射着城市五彩斑斓的光,迷乱了蒋行止的眼睛。

  蒋行止提着便当心情愉悦地往住院部走,要见老板的心太过激动,甚至想哼歌,走到病房门口突然顿住了。

  蒋行止:“......”

  双手捂住双眼,五指却分开到最大,想看又不敢看,不看又忍不住去看。

  不管,蒋行止想,我捂过了,是手指不听话。

  病房里的画面让蒋行止上头——

  他看见谢逐桥微微俯身,吻在了许延声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