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我的秘密【完结】>第20章 你是最特别的一个

  任清崇自退圈以后,整个人就跟人间蒸发似的,在互联网上没有一丁点消息。当年的一众猜测声,不乏有他进了局-子的、出意外身亡了的、被外星人抓走的了等等诸如此类一系列离谱的谣言。

  直到后来他的经纪公司看不下去,出来说了句人是退圈做生意去了,这场谣言风波才渐渐止息。

  所以这次任清崇忽然出现,几乎就瞬间在网上掀起一阵轩然大波。粉丝、营销号、投资方都在因为这场送到门上的流量蠢蠢欲动。

  更别提当初任清崇在圈内的地位。

  只是他就像一只偶尔从水面冒出头换气的鱼,惊开一阵涟漪之后,又迅速消失在水下。

  于是众人自然而然将注意力放在了沈玉身上——能让任清崇发微博宣剧,这沈玉究竟是何许人也。风向转眼就变,这下已经没人记得梁琛才是率先转发宣剧的那一个了。

  一阵鸡飞狗跳的喧闹里,只有沈玉毫不自知似的,既没就梁琛转发宣剧表达感谢,也没为任清崇多年来不发微博、一出现就只为cue他而受宠若惊。他只是找了个没人注意到他的时机,暗搓搓给任清崇的账号点了个关注。

  然后直到拍完戏回去休息,沈玉都没空再次点开任清崇的微博。

  趁着任清崇进浴室洗漱的时间,沈玉才慢吞吞地点进了app。

  他不是一个愿意让自己沉浸在信息爆炸的网络世界中的人,盖因之前的经历让他本能地对这些东西敬而远之。但如果能更了解任清崇一点的话……

  任清崇的微博很干净,如他这个人一样,但从表面看只觉得他神秘而谨慎。

  其实内容都是千篇一律,代言、剧宣,一路刷下来谁都看得出来并非出自任清崇的手,但是沈玉还是耐着性子刷了下去。

  伴随着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沈玉终于看到了几条极具任清崇个人特色的微博。

  微博的内容很简单,一只成年杜宾犬正警惕地看向前方,任清崇配文:乖,看镜头。

  评论画风统一,清一色的“汪”,以及混杂了古早当狗文学,那时任清崇比现在活泼很多,还会挑几个人回复:“乖,好好做人,别当狗。”

  沈玉勾了勾嘴角。

  随后又是一些商务动态,单看品牌知名度就能得以窥见当初任清崇流量的一角。沈玉往后翻着,终于又看到一条私人动态。

  ——他养的那只杜宾离世了。

  虽然粉丝都在纷纷安慰,但任清崇并未表现得多么悲伤,他只是挑了一个真情实感留言的粉丝回复道:“它只是变成了一捧可爱的尘埃,就像它活着时那样。”

  沈玉视线一顿。

  他看着那段简短的句子,沉默着走神。

  直到浴室的水声渐止,任清崇俯身靠近,感受到他一身带着香气的湿意,沈玉才回过神来。

  任清崇:“在想什么?”

  一边说,视线一边往下落,沈玉欲盖弥彰地按熄屏幕已经晚了。

  任清崇没问他为什么偷偷摸摸刷自己的微博首页,只微微笑了一下,兀自坐在床边擦头发。

  “那只杜宾叫萝西,是个小姑娘。出生时就一身的病,我带她看过很多医生也没能留住她,遗憾了很多年。”

  沈玉说:“所以后来才重新养了爱德蒙?”

  “不是。”任清崇说,“萝西就是萝西,死亡就是死亡,让一个个体代替另一个个体,即使它是狗狗,那也是不公平的。”

  任清崇一边缓慢地擦着头发,一边将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沈玉身上:“爱德蒙是退役警犬,听说没人领养,我就将它带回来了。”

  沈玉默然点点头,似乎又有点走神了:“嗯。”

  房间内安静下来,任清崇低着头擦了会头发,发现发尾还是不时往下滴水,索性将毛巾扔到桌上,回头道:“小玉。”

  沈玉迷茫抬头:“嗯?”

  “帮我擦一下头发。”

  沈玉:?

  沈玉:!

  他仿佛这才迟钝地想起来自己所在何处——雲天,任清崇市二环的房子,而他,正躺在任清崇的床上,和人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而且,任清崇还是他的金主。

  ……所以,这是要陪-睡了?

  沈玉迷迷瞪瞪地抄起毛巾,一边帮任清崇擦拭头发上的水分,一边想到。

  虽然迟早会发生这事,而且他早在就做好了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有点……别扭。

  奇怪……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反感。

  这么想着,沈玉下意识瞥了一眼任清崇。

  为了方便沈玉擦头发,任清崇整个人慵懒地靠在椅子上,阖着双眼仿佛都要睡过去了。离得如此近,沈玉才发现,任清崇的眼皮上有一颗小痣。小小的一颗,毫不起眼,沈玉却不免多看了几眼。

  任清崇身上的香气不断蔓延过来,沈玉察觉到自己的心猿意马,连忙收回视线,专注于手下的动作。

  平日精英般的人物,褪去外衣,只身穿柔软的贴身睡衣,就像一个全副武装的人将柔软的内力袒露出来。再加上洗澡后的水汽久久未散,被任清崇的味道包裹起来的间隙里,沈玉想到——怎么感觉自己被美色迷了眼?

  任清崇小憩了片刻,迷蒙醒来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沈玉刚准备退走,就被任清崇握着手腕拉了一下,对方似乎刚清醒,声音带着一点沙哑:“擦好了?”

  沈玉喉头一滚,声音竟也跟着一起沙哑了起来:“……嗯。”

  任清崇轻笑:“那就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大戏。”

  沈玉点点头:“嗯。”

  雲天作为高档小区,主卧的面积很大,沈玉跟着任清崇的脚步往床边走去,心中忐忑。

  确认包养关系以来,任清崇既未如圈子里那些肮脏的人一样,将它视作玩物;也没有试图从他身上掠取一些东西,这种诡异又正常的相处模式,时常让沈玉摸不着头脑,且感到强烈的不确定性。

  在他的处事原则里,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还不索求任何回报。

  但今日天时地利都在了,任清崇应该……

  “怎么了?”见沈玉盯着被子一角发呆,任清崇问道,“认床?”

  沈玉:“没。”

  任清崇:“那就睡吧。”

  说罢,他将被子一掀,顺手抚平了上面的褶皱,平躺下去闭上了眼。

  沈玉:“……”

  *

  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

  或许是在睡前聊到了死亡相关的话题……曾几何时,他也曾信誓旦旦地在母亲的床前说,我一定会治好你。但就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上帝与佛祖一样,“人定胜天”四个字也不过是人们自欺欺人创造的成语而已。

  死亡和时间一样不讲道理。

  梦里,母亲就坐在不远处,慈爱地注视着沈玉。明明咫尺的距离却怎么也无法靠近,在梦里,沈玉清醒地知道,母亲回不来了。在那个阴雨连绵的秋日,母亲永远留在了昨天。

  自此,他就和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了联系。

  沈玉却还是固执地走上前去,哪怕前方就是万丈悬崖。

  他一脚踩空,跌落下去——无限掉落的失重感让他整个人往前一栽。

  醒来时,沈玉正窝在任清崇的怀里,清晨迎面而来的清新植物香味让沈玉恍惚了一瞬,天气渐凉,被窝与任清崇的怀抱就成了屋里唯一的暖。

  沈玉顿了顿,刚要起身,就察觉到身边人原本绵长的呼吸默然一顿,他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就被一股大力猛得推开。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晨起时的任清崇,寻常温和亲近的气质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其冰冷的疏远。

  人在意识不清醒时的反应,恰恰是最下意识的反应,任清崇眼中的戒备一闪而过,目光在落到沈玉脸上时,才如没入海中的水珠一般,骤然消散了。

  任清崇揉了揉额角,一脸愧疚:“……抱歉。”

  “做了个噩梦。”任清崇支起身,“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沈玉垂下眼:“没事,我刚刚……也做了个噩梦。”

  任清崇大约是头一回遇到这般尴尬的场面,处事向来游刃有余的他一时之间看起来倒有些手足无措。他想握住沈玉的肩膀,利用肢体接触拉近距离,却被沈玉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任清崇:“……”

  也许是梦里的情绪跟着偷跑了出来,在被推开的一瞬间,动作分明没什么寓意,沈玉却忽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沈玉也无法形容。他迅速从床上下来,头也不回:“我先走了任总,等会去剧组就不跟您的车了。”

  他看着不紧不慢,实际上连行动的动作都不太连贯,一心想着先离开,至少不让任清崇尴尬,想着想着,心底的某处竟生出一丝怪异的酸涩来——他猝然一怔,反应过来:我在委屈什么?

  由于只顾着与自己心中的在挣扎做斗争,沈玉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刚握上门把,眼前就瞬间一花——任清崇握住他的手腕,不甚温柔地将他整个人摁在了墙上。

  紧贴着墙的一面皮肤被冻得一个激灵,沈玉往前踉跄了一步,顺势被任清崇捞在了怀里。

  “你跑去哪?”任清崇垂眼看他。

  沈玉抿嘴不语。

  任清崇看了他片刻,心中骤然一叹——本来想再瞒一段时间的,算了。

  他拉着沈玉重新走回来,天气凉,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沈玉的指尖已经冰冷,让任清崇忍不住捏了捏。无声的寂静中,任清崇开口道:“我其实有病。”

  沈玉倏地抬头。

  “嗯,真的有病。”任清崇一边摩擦着沈玉的指尖,一边漫不经心道,“性】功能障碍,伴随很严重的心理洁癖。最开始只是无法与人建立亲密关系,后来逐渐发展到一旦有人超过正常社交距离,就会生理性反胃。”

  “几年前刚做演员的时候还好,后几年逐渐越发严重,我退圈也是因为这个。医生一直在看,但几乎没什么作用。”

  好半晌沈玉才发出声音:“为什么?”

  “小时候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任清崇语气顿了顿,勾了勾嘴角,“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想起来有些恶心,万一又把你吓跑了怎么办?”

  “所以昨晚是我多年来第一次与人同床共枕,醒来后没反应过来才把你推开……你还生气吗?”

  任清崇故意拖着尾音,绵长醇厚的声线这么说话,竟有几分诱哄的意味,听得沈玉心脏狂跳。他再次紧张地抿了抿嘴,囔声道:“我没生气。”

  他们现在什么关系,轮得到他生气?

  不过,方才那股酸涩,倒是十分诚实地化作云烟消散而去。

  沈玉清了清嗓子:“你刚说……你有什么障碍?”

  一边说,视线还一边往任清崇的下半身看。

  最初沈玉还没觉得,如今想起来,作为一个成年男人,清晨起来那点东西有反应是极其寻常的事,然而任清崇却清心寡欲地不像个正常人。

  任清崇没换衣裳,还穿着丝绒质感的睡裤,隔空看去,倒是瞧不出什么不对劲。

  沈玉想起什么:“原来你上次双手颤抖的原因……”

  任清崇点点头:“和你接吻过后的生理反应。”

  沈玉:“……”

  沈玉:“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我?”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任清崇却听懂了。

  既然有这种病,为什么还要答应包养他?

  两人谈话间,沈玉并未抽出自己的手,指尖在任清崇无意识的摩擦间已然渐渐回了温。感受到指尖的温度,任清崇才收回手,半倚在床边:“你那天忽然闯到我房间,身上还被下了药,倒是下了我一跳。”

  “那时兵荒马乱的一时也没顾得上,等反应过来后才发现,与你近距离接触那么多次,没有一次发生和以前一样的事。虽然后来觉得,可能只是没意识到自己在和一个陌生人亲密接触这件事,但不可否认的是——”

  任清崇顿了顿,直直向沈玉看去:“你是无数人中,对我来说最特别的一个。”

  沈玉心跳不止。

  就像是奔腾的河流汹涌地穿过深涧,狭小的空间盛不满,又无法越出深涧,只能在其中来回打转,沸腾着尖叫着寻找出路。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我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喜欢眼前这个人?

  良久寂静的沉默过后,沈玉缓缓道:“如果我现在吻你,你还会推开我吗?”

  任清崇歪了下头,笑道:“你可以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