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表演快开始的时候, 江边人山人海。
因为没有提前占位,郁初和陈商坐在吃泡面的台阶上。
并没有零点的倒计时,倒计时是陈商说的, 郁初仰头去看江的对面, 烟花就在那里放, 郁初以前没来过这儿,第一次知道风镇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
陈商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开始倒数:“5,4……”
他一开口, 郁初就扭头看他。
郁初想起去年的元旦, 这个时间,他好像在睡觉。
小区很安静, 不管什么时候的小区都很安静,特别适合好好睡觉。
不像现在,耳边吵闹得厉害, 都是人声, 大家都很兴奋, 好像看烟花表演是件什么大事一样。
也不一定, 也可能是过元旦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大事。
“1。”陈商笑着说:“元旦快乐, 郁初。”
与此同时, 烟花绽放了, 燃放的声音从江对面传来,很大声。
郁初盯着陈商, 哦了声, 面无表情:“元旦快乐。”
不知道陈商在快乐什么。
陈商确实是高兴, 他以前其实一直没怎么过过元旦,上学那会儿元旦对学生来说就是酷刑, 虽然放假,但作业特别多,后来上了大学,他不上课的时候就是在画画,对节日没什么概念,难得过节,他抬手,揉了下郁初的发顶,头发剪短之后摸起来的手感似乎比上次更好了一点。
陈商想起他爷爷在他小时候就很喜欢揉他的头发,陈商那时候也并不喜欢老人这种举动,但现在明白有时候是情不自禁。
尤其是郁初一脸“你在快乐什么”的表情中说出元旦快乐四个字的时候。
他的手在郁初头顶停留了几秒,郁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眼睛慢慢睁大,视线往上,瞟到陈商的手腕。
大脑空白了几秒,连带着人都跟着变僵硬了,好一会儿,郁初视线回正,落回陈商脸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在,干,什,么。”
陈商的手还在他头顶。
能明显察觉到和上次整理头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陈商肯定是在揉他头发。
揉,他,头,发。
“一时没忍住。”陈商完全没有替自己的辩解的意思,“揉了下。”
郁初:。
“你有病?”
揉他头发干什么?
上次就该剃平头。
不对,剃光头。
郁初用杀人一样的眼神盯着陈商。
陈商啊了声,“有点吵,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郁初直勾勾瞪着陈商,“说,你再不把手挪开,你的手就别要了!”
到现在都放在他头顶上。
这回应该是听清了,陈商挑了下眉,笑着说:“好的,手感很好。”
“你他妈!”郁初差点直接蹦起来。
“但是郁初你是不是害羞了?”陈商视线从郁初通红的耳朵上挪开,心情更好了点。
郁初冷着张脸,“你要不要去看看眼科,我现在只想杀了你。”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
“那不行,这里人太多了,目击证人太多,你可能还没杀了我就会被带走。”
郁初:“……”
头顶好奇怪,现在都感觉有东西在压着。
陈商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天,“烟花好像快结束了。”
已经放过了很大的烟花,现在就剩下小的了,也就是说,没什么好看的了。
郁初冷笑,“你也知道。”
说是来看烟花,结果根本没看多久。
陈商连忙道歉,“很抱歉郁初同学,我刚刚的行为给你带来了困扰,导致你没有看完整场烟花,所以——”
郁初瞥他一眼。
“所以下次我先问过你之后再去揉你的头发?”陈商说得很认真。
郁初:“滚。”
还想有下次。
他一把捂住陈商的半张脸,像平时推林昭一样,把陈商的脸推得转过去。
“看你的烟花,别他妈看我。”再看下去,他真怕自己忍不住揍人。
陈商连忙举起双手笑着好的,仰起头去看天上。
脸上的笑一直没能压住。
郁初冷冷监督了他小半分钟,扭头,抬头,抬手。
掌心在自己发顶压了压。
神经病。
手感哪里很好?
郁初用手背贴了下脸。
脸是冻红的。
害羞个屁。
郁初重新看向烟花,烟花结束的时候,他和陈商同时看向对方。
视线对接的那一瞬间,郁初怔住,又连忙扭头,语气生硬:“看我干什么。”
纯属是巧合。
陈商见他耳根红得比刚刚还厉害,可能是被冻坏了,抬手手背极快地碰了下郁初耳朵试了下温度,哪知道郁初整个人像被电到了一样突然跳起来,周围人太多,他差点撞到旁边的人身上。
陈商有些好笑地抓住他胳膊让他站稳了,“这不是想问你要不要回家吗,外面越来越冷,我怕你冻感冒了。”陈商说着起身,很顺手地帮郁初把外套的帽子扣到脑袋上,这个过程郁初一动不动。
郁初垂着眼,耳朵上似乎还留着陈商手上的温度,并不暖和,还不如他耳朵的温度高,碰上来的一瞬间甚至让人觉得很冰。
但很奇怪。
郁初很想再去碰一下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会感觉到奇怪,奇怪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走了一趟,热的,麻的。
反正不舒服。
郁初越想脸色越冷,多半是因为陈商又他妈无缘无故碰他。
“你耳朵和脸都冻红了,我们该回去了,还是你有什么别的想去的地方?”陈商想自己刚刚应该是错怪郁初了,他还真以为郁初这个别扭性子是害羞了,不过现在看来不是,江边风大,多半是被风吹的。
也是他考虑不周,出来的时候应该多带件外套和围巾。
郁初脑袋埋在帽子里,陈商说话的时候就在他身后,因为人多,他俩贴得很近,比刚刚坐在台阶上的时候贴得还要近,怕郁初被人挤到,陈商还特意抬手护在郁初身后。
郁初整个人往前窜了几步,从前面人群里挤出去了,头也没回,“你离我远点。”
靠太近,浑身都不自在。
陈商已经习惯了郁初这个性子,说了句好,不过还是没离太远,怕被人群冲散,一直紧跟着。
郁初头都没回。
到了车上,陈商开了暖气,郁初眼睛一闭。
见状,陈商又把自己的外套给他盖上,“睡吧,到家了喊你。”
衣服底下,郁初伸手想把外套推开,伸出去没一点,又缩回来。
算了,盖着睡还暖和点。
就是上面全是陈商的味儿。
泡面味儿。
难闻。
-
元旦过后回到学校,郁初头一次被吴桐夸了几分钟。
因为张奇的事,现在不管哪门作业老师都要仔细检查过去,生怕又出现那种让人代笔的情况,不单单是他们班,听说其他学校也听说了这件事,也开始重视起代写作业来了。
搞得大家对张奇的怨念越来越大。
郁初以前交的都是空白作业,这个假期破天荒填满了,虽然都是乱写,但吴桐跟见了什么宝一样,把他拿出来当例子,“就像郁初同学,虽然不会写,但是他全部认真写完了,这就是精神,好的学习精神,我们应该学习,不管是对是错,你首先要去完成。”
郁初搭着眼皮昏昏欲睡。
要不是陈商非得在他家画画,说陪他写作业,他不写完就不走,他才懒得写满。
“你做不到量你就做质对吧,有的人,不会写就算了,连写都不写是什么意思!把作业留着给我写的吗!打印卷子不要钱啊?干脆下次不打印你的那份直接省钱了!”
“啪”的一声,郁初趴在桌上睡着了。
吴桐讲了半天,把班里所有人都骂了一通,喝了口水顺顺气,抬头往教室最后排一看,又是那个熟悉的脑袋。
本来郁初那个作业是没什么好夸的,字写得歪歪扭扭乱七八糟,除了把卷子填满了,没有任何优点。
但今天早上他收到了郁初表哥发来的照片,照片上的郁初正背对着镜头在认真写作业。
吴桐还是第一次见郁初这么认真学习,虽然和他想的结果不一样,但总归要鼓励,更何况郁初情况特殊,他能回来上课吴桐已经谢天谢地。
他想了想,也掏出手机拍了张郁初睡觉的照片,给郁初表哥发了过去。
郁初睡了半天,剩下半天冻醒。
天气越来越冷了,没了太阳完全没法睡觉。
但听课,因为太久没听,根本听不懂,听着听着又犯困。
放学路上,林昭嘴就没停过,一直在讲手机。
“奶奶说要我谢谢你,请你下次来我家吃饭。”林昭肉眼可见的高兴,“我都不会搞那个群什么的,学了好久,奶奶都学会了我才学会!班主任老在里面发消息,催作业,特别烦。”林昭说着说着眨巴眨巴眼,“郁初哥,你的群是不是你表哥进的啊?”
郁初脚步一顿,面无表情:“什么表哥,没有表哥。”
林昭一脸困惑地抓了抓头发,“就是家长会那个高高大大的帅表哥。”
郁初面无表情盯着林昭。
林昭咽了咽口水,很紧张地问:“怎么了郁初哥,他对你不好吗?”
虽然家长会那天表哥看起来对郁初很好,还给郁初买手表,但谁也不知道背地里什么样。
万一只是做的表面功夫呢。
这么一想,林昭就担心地不行,“那怎么办啊?他欺负你了吗郁初哥?”
郁初掀起眼皮。
“要我帮你一起去揍他吗郁初哥!”
“你揍得过他?”林昭那个小身板,平时打架跑都不够用。
林昭义愤填膺:“虽然揍不过,但我可以给你挡几下……”
“……”郁初沉默了几秒,“林昭。”
“有!”
郁初低头盯着林昭的手,弯腰:“碰一下我耳朵。”
从元旦那天零点到现在,郁初都觉得自己的耳朵还是麻的。
林昭啊了声,显然不能理解郁初这个很无理头的要求,但是他很听郁初的话,用手去碰郁初的耳朵。
郁初没说放下,林昭也没敢放下。
也没什么感觉,除了林昭手很冷。
郁初皱了皱眉,“冷死了。”
林昭连忙缩回手,塞进口袋里,“外面太冷了。”
“明天把你的毛衣毛裤都穿上。”郁初直起身,转身,“他没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