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 梁亭故他们每天都会去路家吃饭。
梁茉和他们一起,她因为工作的原因鲜少回来。有他们在,老爷子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整日里都乐呵呵的。
这期间蒋林琛也每天不请自来,老爷子已经不记得他们结婚了, 记忆停留在他们高中的时候。
“这臭小子就喜欢逗我们家茉茉。”
虽是这样说, 他两边的胡子一颤一颤的, 笑意藏也藏不住。
偶尔他会念叨起路云桉, 夏薏看向了梁亭故,只见他面不改色地给糊弄过去了。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路云桉并非简单的失踪那么简单。
梁亭故和蒋林琛派出去的人都受到了阻碍,直到前天,冯期破解了路云桉手机里的防护程序, 他们才有了些眉目。
.....
月底, 在Joy半威胁半撒泼的念叨下,梁亭故终于空出时间去医院。
夏薏一直不知道梁亭故的眼睛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这人又只是风轻云淡地说着没什么大碍, 这次检查, 她说什么也要陪着一起去。
像是还不够, 连带着梁茉也一起了。
两人都义正严辞地看着他, 梁总难得显露了一丝无奈的模样,却也没有拒绝。
私人医院的环境很静,浓绿的草坪外白鸽停落,顺着那漆红色的建筑, 宽阔的走廊安安静静, 有工作人员为等候室的两位女士准备了茶。
梁亭故在里头做检查,夏薏坐在梁茉身边, 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视线时不时地抬起来,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直到软件推送了一条消息,瞩目的名字让她不受控地点了进去。
是梁亭故几天前的那场专访,她认认真真地看完了全部,手指滑倒最后,瞥到底下的署名时,是那个鼎鼎有名的李记者。
她温吞地想起一个人——张诺。
她之前打探了这么多消息,却没有一条出现在这期刊上。她手指微微一顿,随后切回微信,找到了张诺的账号。
自那天问了她问题后,张诺再没有联系过她。
夏薏点进她的朋友圈,显示的却是两条灰色的杠。
她记得,张诺是个挺爱发朋友圈的人,刚加上时,她的手机就被她刷屏了。
大大小小的碎碎念她都会发个朋友圈,可如今,却突然什么也看不见,就像是被关在了门外。
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突然涌来上来,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壳,纠结了一下,她点开转账,试探性地转了一个金额过去——却意料之中的失败了。
张诺把她删了。
梁茉一回头,看到的便是她抱着手机蹙眉的模样。
夏薏没瞒她,她倒不是觉得生气,心底只是笼上了复杂的情绪。
在张诺向她打听梁亭故时,她就猜到了她的目的。
梁茉看上去并不惊讶,她念了一遍李记者的名字:“李露一是吗?挺巧,我和她还认识。”
她说着便找到了李露一的联系方式,梁茉人缘好,很快就得到了他们内部的消息。
张诺是被开除的。
夏薏怔了下,梁茉收起手机,她了解李露一,她这人有时太过死板,对于那些弄虚作假贪图捷径的人格外厌恶,在她手底下,只能脚踏实地,稳扎稳打,无论有多大的关系在她这都走不通。
这也是她为什么在业内能力强,且招不少人厌恨的原因。
张诺的歪心思不小,虽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李露一断不可能让她继续留下去。
夏薏听完点了点头,那复杂不明的情绪散去了不少,张诺如何与她都没有太多关系,至于被删除,她原本就和她不熟,便也没太放在心上。
等到梁亭故出来,夏薏倏地跟了过去。
Joy工作时难得没有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他肃着一张脸告诉他们:“如果现在做手术,还有50%的可能。”
“再度失明时成功的可能性就小了。”
他说完的那一刹那,梁亭故冷飕飕地扫了他一眼。
Joy就当没看见似的,结束前他特地叮嘱不要对她们说太多,但此时,他对着两位家属说得一脸正经。
梁茉和夏薏听得认真,越到后面,两个漂亮的姑娘眉头紧皱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梁亭故捏了捏眉稍,半小时后,Joy送着她们出去,除去他们三人的,他的脸色倒是好了不少,语重心长地最后叮嘱了一句,却得来了男人凉凉的一眼。
梁亭故并不是想拖着不治疗,只是手术的风险他自己承受即可,倒不用让两个姑娘在这里担惊受怕。
最终敲定下周手术,离开时,夏薏和梁茉一人一句念叨的话,诊断书被两人脑袋凑在一起研究着,梁总额间的青筋一跳,却还是耐心听着。
电梯停下,开门之后从里头走出来的人一顿,见着梁亭故,男人语气微扬:“小故,好久不见啊。”
夏薏和梁茉对视了一眼,安安静静地立在一边,两人显然是认识,她们朝他比了个手势,决定去车上等他。
“有一位是你妹妹,那还有一位是?”安院长和他似是相熟的,梁亭故看着那合拢的电梯,他微微一笑:“我爱人。”
......
梁亭故的车停在了私人医院的A区,这里是VIP专属,整个停车场的车看上去都不菲,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门口的保安朝她们敬了个礼,宽阔显得有些幽静。
夏薏陪着梁茉坐到后排,两人聊着天,她突然有些嘴馋,想起石光爱吃糖,今天虽不是他开车,但梁亭故说过,他偶尔也会放几颗在车上。
她趴到副驾驶座上,一手撑着昂贵的皮质座位,果然翻到了两颗椰子糖。
她往后退着想要回去,可视线在瞥到一个地方时,她心跳突地重重一坠,糖果的齿轮纹理似是扎入了手心,她僵住,双眸微微成大。
“怎么了?”梁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夏薏慌乱地退回到座位上,她唇线抿直,声音发颤:“茉茉,这车,好像被别人进入过。”
梁茉温和的脸色瞬地消散,顺着她的视线,夏薏一字一顿:“刹车下的垫子,被人动过。”
梁亭故有个特殊的习惯,若是他开车,那脚底下的垫子定要是干净的,全新的,不能有一丝痕迹。
所以他每次出行,家里的管家会提前为他处理好新的垫子。
为此夏薏曾经还叶葭然吐槽过:“好矜贵的脚哦。”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来着的,哦,叶葭然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可能有钱人就是有不同的特殊癖好吧。”
“我之前还看过一个爆发富每晚睡前都要去亲亲他的宠物猪,咱就是很不懂。”
视线一转,而那块干净的米白色垫子似乎是被人动了一下,右角轻轻翘着,还落下了一道深色的痕迹。
夏薏不确定这是不是她想多了,但两人还是下了车。
等梁亭故过来的时间里,她和梁茉绕着车转了一圈,触及引擎盖上的手痕时,她从脚底生起了一丝凉意,窜入背脊,整个人如同陷入冰窖。
......
梁亭故并没有觉得两人的疑心是多虑,他派人过来调查,顺便让Joy查了监控。
等到晚上,石光效率极高反馈着结果,这辆车确实被动了手脚。
夏薏整个人涌上了冰凉的后怕,如果不是她发现了,那他们三个,今天恐怕就——
梁亭故的脸色很沉,他不知道和石光说了什么,挂了电话后,Joy又联系他。
动手脚的人是医院的保安,但他只是个普通的员工,断不可能无故来害他。而这背后的指使人,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名字。
因为这件事,大半夜的蒋林琛直接来到了梁家。
他脸色很是难看,先是将梁茉从头到脚看了一眼,确认她没事才稍稍缓了神色。
他和梁亭故去书房呆了一小时,再出来时,他把梁茉带回去了。
因为这件事,夏薏总觉得惴惴不安,洗完澡后她抱着小草莓,絮絮叨叨地和它说着话,但诺大的房间里只有她在,她胆子小,便抱着猫去找梁亭故。
梁亭故从浴室出来时,便看到小姑娘端着把椅子,抱着猫乖乖坐在门口。
见着他出来,她巴巴凑上前:“你终于好了。”
梁亭故擦了擦头发,他抬手轻轻勾了下她的下巴,语气温柔地哄着:“这么黏我?洗澡也要跟着。”
小草莓看着他这熟悉的动作不由抬起了下巴,一双眼睛乌溜溜的,但男人许久不来逗它,惹得这被宠惯了的猫咪嗲嗲叫了一声——
夏薏漫不经心地哄了它一下,梁亭故知道她还在因为今天的事担心,他放下毛巾,随后拎起她怀里胖嘟嘟的一团。
小草莓现在重了许多,但男人单手依旧轻松的模样,猫咪被他送回了房间,再回来时,他将毛巾放到了她手中。
“帮我吹头发?”
夏薏一直觉得,情侣之间吹头发是很温馨的一件事。
她没拒绝,吹风机嗡嗡响彻整个卧室,他的头发其实不算柔软,有时候扎的她从上到下都痒,但此时微湿,穿过指缝,让她的心跳竟渐渐平静下来。
热气从指尖蔓延,不知什么时候起,梁亭故将她圈进了怀里,沐浴后的气息交缠着,他抵在那柔软之上合了合眼,夏薏往后稍稍退了下,她关了吹风机,却被人扯到了他腿上。
“累吗?”
他一手轻轻捏着她的手腕,夏薏摇了摇头,她一手环住他的脖子,微微仰着下巴承受他的吻:“...不累。”
平日里握着他那东西的时候,没一会儿就闭着眼睛喊累,脸颊红的不得了,拖着尾音一副怎么都不肯动的模样。
夏薏脑袋一热,一双清澈的眼眸如含水的玻璃,红唇翕动着嗔怪:“吹头发才几分钟...”
看来是嫌他时间久了。
梁亭故笑得肩膀一震,他贴心地揉着她的手腕:“宝贝辛苦了。”
这个晚上,梁亭故什么都没做。
睡前,夏薏迷迷糊糊地想起张诺,男人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他确实在第二天和李露一提了一嘴。
那天晚上只是和小姑娘之间的一点情趣,但他并没有将自己的隐私公之于众的爱好,更别说送给别人当作往上爬的阶梯。
夏薏说完就困得不得了,正好前天练完瑜伽的后遗症还没缓过来,她挤在男人怀里昏昏沉沉很快睡去,这个夜晚静得有些格外奇怪。
凌晨五点,梁亭故的手机嗡嗡一震。
来电是张叔,他蹙眉看了眼怀里的人,只见她眼皮动了动,似是还没睡醒,趴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问了句几点了。
梁亭故轻哄了几句,他看了眼接连不断的电话,动作极轻地下了床。
夏薏原本是不会醒来的,但她口渴的厉害,便眼也不睁地摸到了床头柜的杯子。直到喉咙被水浸湿,她重新倒回了床上,空气静静流走两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腰间的那只手不在,她茫然地回过头去,身边的位置空空。
也是此时,阳台的门拉开。
梁亭故的手机还亮着,他脸色如泠泠雪夜,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夏薏心跳突然一噔,涌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是怎么了吗?”
短短两秒的滞停时间,梁亭故再开口时,他侧脸轮廓紧绷着,微沉的嗓音让夏薏睡意彻底消散——
“薏薏,外公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