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眼眶很红, 梁亭故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半晌,溢出了一丝无声的轻笑。
看来这趟, 没白来。
夏航阳似乎没料到夏薏的反应会这么大,他咬着牙, 看着她与一个男人亲密靠着, 怒火到了嘴边变成了恶意的猜测:“我妈说你找到了关系看来是真的。”
“我还以为你在云川真的风生水起呢, 原来靠的就是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夏薏的浑身颤抖着, 她可以忍受夏家的忽视与冷淡,但她不允许他这样说梁亭故。
学长,是最好的人。
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男人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扶着她脑袋的手往下,滑至纤瘦的背脊, 动作温柔至极, 似在安抚着。
梁亭故几乎是将人揽在了怀里,他抬眼,狭长的眸仁掠起一丝冷意, 隔着金丝镜片, 透着让人畏惧的压迫感。
“很喜欢打篮球是吗。”
他唇角勾着锋锐的弧度, 夏航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梁亭故松开了护着小姑娘的手,夏薏睁着一双湿润的眼,只见他那只没受伤的手拿起篮球,黑亮昂贵的皮鞋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夏航阳警惕地盯着他, 只见面前的男人似是一笑, 凌厉的眉眼间透着让人心颤的阴戾。
他步步靠近,直到夏航阳无路可退, 男人站在一步之遥的距离,明明没有一丝动作,可他却产生了莫名的惶恐。
好似下一秒,他就会用手中的篮球砸下来。
可梁亭故这样斯文矜贵的男人并不会这么做。
他似是勾着儒雅的笑意,将篮球递给他。
但那双狭长漆黑的眸子里,森森没有一丝笑意。
“我放任她回来,不是被你欺负的。”
他微微倾身,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
男人的嘴角一直牵着锐利的弧度,“最后一次碰篮球的机会,好好珍惜。”
夏航阳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但下一秒,篮球从他手中掉落,啪嗒掉落在地,滚向了不知何处。
......
小姑娘拉着他的手还在颤着,她跑去药店买了些药,眼睫低垂着,红唇紧抿,帮他擦着药的动作小心至极。
梁亭故就这么任由她为自己擦药,直到她鼻尖似乎泛起了红晕,蝶翼般的睫毛也有些不自然地扑闪着。
他轻轻叹了声气,嗓音低而柔和:“别哭。”
夏薏小幅度地吸了吸鼻子,“我没有。”
都有些鼻音了,还说没有。
梁亭故心底软的一塌糊涂,他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但又想起刚才摸过篮球,有些脏,便作罢地收了回去。
“薏薏。”
夏薏握着他的手一顿,她没有抬起头,只听头顶传来男人无奈却极为温和的嗓音:“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让你回来,是件错误的决定。”
“......”
夏薏顿时有些无措,她倏地抬起眼,一双乌黑的眸子里满是愧疚:“对不起——”
“受委屈了,是么?”
梁亭故打断她的话,她红唇微张着,湿润的眼底透着些怔然。
因为昨天的电话,他放心不下小姑娘。
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她,看看粤北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这小没良心的抛下他跑回来。
谁料看到了刚才那让人心颤的一幕。
梁亭故溢出了一丝无声的叹息,他手腕一转,夏薏的手顿在了空气中。
她无措地抬起眼,只见视线突然一暗,梁亭故那只受伤的手向前,微凉的指腹轻轻抚在她的眼角处。
女生眼睫一颤,他今天的嗓音带着些沙沙的颗粒感,有些哑,此时却极为温柔,似是刻意般,低低压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诱哄:“跟我回去吗?”
......
夏薏回夏家拿好自己的证件,这次回来,她没拿太多东西。
而这里的一切又不属于她,见她出来,夏安国坐在沙发上只是瞥了一眼,随后蹙眉一问:“阳阳呢?怎么没跟你回来?”
夏薏动作一顿,她垂下眼,打开房门:“我不知道。”
“砰!”夏安国暴躁的骂人声被关在门内,夏薏急着下楼,梁亭故倚在一辆矜贵的黑车旁等她。
这车贵气十足,一看就不菲,却不是他之前的那辆。
小区里停了一辆非凡的轿车,不免引起了邻居的打探。
石光坐在里头朝她颔首,夏薏小跑着过去,还未开口,一道尖刻的嗓音从后头传来——
“夏薏!”
宁丽萍赤红着双眼,头发凌乱,药店的工作服都还没脱掉,匆忙慌乱,似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
“不是让你去找阳阳吗!”
“他出车祸了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叫他回来!!都是你!”
她发疯般的怒吼声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夏薏整个人像是被灼烧般,从背脊至脸颊都烫得厉害,大片大片地挥动了不安的心跳,宁丽萍发了疯似的要来抓她的手,却被身边的梁亭故抬手扣住。
黑色袖口之下,男人的手背盘浮青筋,那被砸伤的地方还烙着刺眼的红色。
梁亭故的脸色有些沉,他似是要将女人的手折断,宁丽萍叫喊了两声,他像是丢垃圾般一推,女人踉跄着往后退去,似是不敢相信。
“你别用这只手啊。”
夏薏急得什么都不顾了,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腕,两手还轻颤着。
石光此时已经从车上下来,寸头的男人眉眼锋锐,沉着一张脸没有一丝笑意,他长相其实偏凶狠,宁丽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似是有些惧怕。
梁亭故安抚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背脊,他没什么情绪地抬起眼皮,淡薄的镜片后,尽是凉薄的戾气:“你敢碰她一下。”
“我可以让你儿子在手术台上永远下不来。”
男人狠戾的话让周遭的人瞬间噤声,宁丽萍捂着胸腔,不知是不是被他的话吓到了。
梁亭故没有再看她一眼,倒是石光,目光凶狠地瞥了她一眼,看着女人泛白的脸,他转身,替两人拉开车门。
从始至终,夏薏的注意力都在梁亭故身上。
她低垂着视线,没有再看宁丽萍一眼。
......
车内有些过于安静。
小姑娘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手上,偶尔抬起眼看向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抿着唇,一副纠结不安的模样。
实在难以忽视。
梁亭故依旧阖着眼的模样,他这几天的睡眠,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十个小时。
“想问我什么?”
他没有睁眼,嗓音淡淡的,那轻微的沙哑感还未散去,听不出一丝情绪。
石光看了眼后视镜里的两人,女生微微侧着身子,一双乌黑的眼睛像是被水洗过般清澈。
“学长...”
梁亭故感觉到自己的袖口似乎被人轻轻拉了下,他眼皮一动,睁眼时便看到了小姑娘巴巴看着他,怯怯的,似乎还有些愧疚的情绪。
“对不起。”
梁亭故没有收回手,任由她轻轻抓着。
“对不起什么?”
“让你受伤了。”小姑娘的声音似是蔫蔫的,她指腹微微泛白。
梁亭故静静看着她,他不说话,夏薏心底的愧疚蔓延的更多滋源在七饿群一屋贰耳七五贰叭一愈深,男人手背处的乌青实在难以忽视。
他这双手,干净,修长,骨骼分明,攀浮着的青筋禁/欲十足。
是一双极其养眼的手。
拿着钢笔,接电话时极为好看。
慢条斯理地翻着文件时也极为好看。
抱着小草莓,指节微屈,漫不经心地逗弄时也很是养眼....
砸伤他手的那一刻,夏薏心底燃起了从未有过的惶恐与怒气。
小姑娘低垂着视线,语气无措,愧意快溢满了整个车厢。
梁亭故看着她许久,却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夏薏茫然地抬起眼,只见男人镜片后的狭长凤眸微勾,黑漆漆的,深邃似乎倒映着她的模样。
他原以为,她会问刚才的事。
任何敢动她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但梁亭故还用不着这么低级的手段,夏航阳出事是意外,他原以为,小姑娘会质问是不是他做的。
皱着一张脸是为了她那所谓的弟弟。
可没想到,是为了他。
这姑娘,单纯的像无暇的白玉,让人越看越喜欢,喜欢到心痒,喜欢到想要占为己有,含着,护着,不让别人看一眼。
“不疼。”
他噙着温和的笑意,明明受伤的是他,夏薏却瘪了瘪嘴,一副蔫蔫的模样。
“骗人,怎么可能不疼。”
梁亭故是说真的,这点伤对他来说和被猫挠了没什么两样,若是被这姑娘知道他受过枪伤,出过车祸,那眼睛不知该瞪得多大,圆圆的,盈满了不可置信。
但梁亭故心底还是高兴的。
他轻轻叹了声气,落在膝盖上的手往下,扣住了小姑娘蜷紧的手。
夏薏的心跳顿时跳的激烈,她整个人绷直,只见男人拇指轻轻摩挲了下她的皮肤,微哑的嗓音里含着温柔:“真的。”
“学长不骗你。”
被握着的手似乎渡上了层密密的热意,夏薏张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耳边“刺”的一声——
车子猛地刹车,她侧坐着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直直撞进了他怀里。
梁亭故的手直接将人揽住,原本握着她的手箍在了腰间,隔着薄薄的棉质,烙上了密密的酥麻感,鼻尖尽是那熟悉的乌木沉香。
夏薏懵了一下,石光面不改色地看向后视镜,随后嗓音清朗地道歉:“不好意思老板,我刚才走神了。”
“......”
宽阔无一辆车的石油道路上,黑色矜贵的车辆行驶平稳。
夏薏的手还抓着男人的衬衫,她整个人几乎是趴在了他身上,手肘压着的地方结实,似乎隔着薄薄的一层衬衫,都能感觉到那紧绷着的,充盈着男性荷尔蒙的肌理线条。
心跳越来越快,甚至响到她有些心虚,扑通扑通的,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撩拨着躁动的情绪。
她小幅度地动了动,只是还没从他身上起来,附在腰间的那只手一压,她整个人一塌,瞬间软绵绵地倒在他身上,薄薄的衣物相贴,紊乱的心跳似乎要撞出胸腔。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梁亭故横在她腰间的手轻轻一拍,这动作,有点像平时哄小草莓的...
夏薏瞬间安静如鸡,但因为和男人靠的太近,她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抓着他衬衫的手收紧。
梁亭故阖着眼,鸦羽般的睫毛敛下了一小片阴影,他闭着眼时,那锋锐含笑的眼尾朝下,鼻梁骨很挺,优越到让人羡慕。
只是,看着他眼底卧着的那一小片青色,夏薏看了许久,终是有些忍不住地开口:“学长。”
“嗯?”他没睁眼,夏薏盯着他,小声道:“你这几天是不是很累?”
男人的喉结上下一滚,他依旧阖着眼的模样,只是嗓音还有些哑:“还好。”
夏薏似是对他的回答有些不满,她皱了皱眉,“你是不是还生病了?”
“......”
男人没吭声,她继续不满:“生病了还到处飞,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爱工作的了。”
“我听路云桉说,你这两天一直各地飞,如果成为有钱人的条件就是要不顾身体工作的话,那我还是想做条咸鱼。”
“做咸鱼多快乐,不用动脑,不用出门。”
看着他眼底的青色,她又嘀嘀咕咕:“嗯...也不能是像你这样睡眠不足的咸鱼。”
“有黑眼圈不好看,睡眠很重要的。”
“......”
石光一直在前头开着车,这期间他抬眼看着后视镜好几次,身后的两人都没注意到。
他觉得有些新奇。
这姑娘刚开始的时候这么怕老板,怎么现在,还挺能说的。
在夏薏又一次提起路云桉的名字时,梁亭故眉心一跳,他眼皮一动,扣在她腰间的手往上,将小姑娘的脑袋往怀里一按:“薏薏,安静点。”
“......”
夏薏屏息呆滞了两分钟。
她视线落在他衬衫的扣子上,梁亭故的手不知是有意无意,带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细滑的耳朵,有些痒,还有些酥麻...
夏薏乖巧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她稍稍放松了呼吸,抬起眼,只见男人似乎是睡着了,眉眼间的疲惫却还未散去。
车内一片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夏薏静静看着他,心跳在不知何时散去了躁意。
“骗人。”
她极为小声的,不知是在对着他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明明很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