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贵志和猫咪老师最后还是走进了这座房子的大门。

  随着那道带着微弱电流声的声音的指引,猫咪老师坐在夏目的肩膀上,看到了之前把自己吓得不轻的人类。

  那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家,卧在床上,腿上搭着毯子,架着一副眼镜,带着笑容看着他们。

  夏目贵志注意到,她手里拿着那个黑色的东西,的确是一个小型的扩音器。

  “您就这么轻易为我们打开大门,”夏目贵志不赞同地说道, “太危险了,万一我们是坏人呢?”

  本来以为还要解释一番,结果门却突兀的被打开,这位温和的老婆婆热情地邀请他们上楼。

  “不是坏人。”

  老婆婆没有用手上的机器,温和地回答夏目的问题,但声音却很轻,就算离得距离这么近,也得仔细听才能听清楚。

  怪不得刚才要用那个…

  “我相信你,”老婆婆指了指夏目肩膀上的猫咪老师,眼睛弯成弯月, “喜欢动物的孩子。”

  “你们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夏目贵志想了想, “是这样的,我是夏目贵志,是受人之托来找一个人的,那个委托我的人说就住在这里,所以我才找过来。”

  “委托?”

  老人家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住在这里的只有我,是来找我的吗?”

  夏目贵志舔了舔唇, “是找一位名叫绪方镜的女士。”

  “绪方镜?啊呀,真的是找我的呀。”

  绪方婆婆开心地问道, “是谁委托你来找我的?”

  “您就是那位绪方小姐?!”

  夏目贵志和猫咪老师对视一眼, “那您还记得多年以前的约定吗?”

  夏目紧紧盯着绪方镜的眼睛,和她对视, “在树林的深处,某一天的下午,树叶分割,细碎的光点在发上跳跃的时候,您和一位友人的约定。”

  绪方镜茫然地看着夏目贵志。

  猫咪老师从夏目贵志的肩膀上下来,踩着猫步走到绪方镜的面前。

  “人类,”猫咪老师压低声音, “骗取了妖树的心脏,现在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吗?”

  绪方镜模样看上去是真的茫然无措,她伸出布满皱纹的手,试图碰触猫咪老师,猫咪老师向旁边一跳,躲过绪方镜的动作。

  “您真的已经不记得了吗?”

  夏目贵志问道, “您知道妖怪吗?”

  绪方镜迟缓地眨了眨眼, “妖怪…”

  “啊,妖怪!”

  绪方镜突然动了起来,她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手搭在毯子上,脸上带着期待,满是少女的羞涩, “你们是谁?是树里邀请我出去玩的信使吗?”

  绪方镜左看右看,一脸疑惑, “好奇怪,我的房间怎么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猫咪老师狐疑地舔了舔爪子, “你在玩什么花样?”

  “说话的猫咪!”

  绪方镜喊道,然后又疑惑起来, “咦,我的声音怎么这么小,树里在哪里?他在哪?”

  夏目贵志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走进几步,坐在绪方镜的床边, “我是夏目贵志,您不记得了吗?是您刚刚开门让我上来的。”

  绪方镜歪了歪头,明明已经满头白发,做出这个动作来却和少女一般, “是我邀请你上来的吗?抱歉,我忘记了,我好像记性不太好,等我吃好药之后就会记起来了。”

  夏目贵志声音轻轻的, “您生病了吗?”

  “嗯,”绪方镜点点头, “我生病了,好像是记性不太好,身体也不好,不过医生说了,只要好好吃药,我就能好起来了。”

  “那您还记得,”夏目贵志问道, “您今年几岁吗?”

  绪方镜有些迟疑地想了想, “二十四岁…不对,三十五岁?好像也不对,二十六吗?不对不对,五十七岁…好像还是不对…”

  “不知道哎,”绪方镜坐在床上,迷茫地说道, “我不知道自己多少岁。”

  怎么会这样…

  夏目贵志无端有些难过,他看着床上一脸茫然的绪方镜,又想起森林里等待的妖树, “那您说的树里是谁呢?”

  “树里是…”

  “是…”

  绪方镜茫然地看着夏目贵志,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看着夏目仿佛看着一个孩子,虽然他们之间的年纪确实可以用这种目光来看待,但夏目却觉得很悲伤, “孩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夏目贵志只感觉喉咙干涩,听见自己说道, “没什么,只是刚到这里,想来拜访一下,打扰了。”

  “来拜访吗?真是抱歉,家里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

  绪方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因为都没有什么人来,家里就没有备着,真是抱歉啊。”

  “不,没什么,”夏目贵志勉强笑了笑, “能和您聊一聊天就很好了,我和我家猫在外面走得有些累,可以和您多聊一聊,在这儿多歇会儿吗?”

  “当然可以啦,已经很久没有人和我聊天了!”

  绪方镜很开心的样子,她朝猫咪老师伸出双手, “咪咪,到这里来!”

  猫咪老师打量了她一会,最后躲开绪方镜的手,跳到床上,挑了一个不会压到她的角落趴着。

  绪方镜放下手,目光柔和, “是一个很乖的孩子呢。”

  “嗯,”夏目贵志点点头, “的确,猫咪老师,啊,他的名字叫猫咪老师,他一直都很乖呢。”

  “你是哪家的孩子呀?”绪方镜问道, “是最近搬过来的吗?”

  夏目贵志含糊应道, “嗯,最近过来的,绪方小姐呢?应该已经住在这里很久了吧?”

  绪方镜眨了眨眼,笑起来, “绪方小姐?哈哈,哈哈哈哈…我都已经六十八了,你该叫我婆婆才对。”

  “我的确是住在这里很久了,”绪方镜回忆道, “从我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住在这里,这么算下来,都有五十年左右了。”

  “那个时候,这条街应该还不叫樱木街吧?”

  “对,那个时候叫做西繁街,”绪方镜点点头, “现在这里很多人都不知道西繁街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夏目贵志试探道, “他和住在这条街上的一位住户认识。”

  “原来是这样。”绪方镜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和夏目贵志聊天。

  又说了会话,夏目贵志无意间问道, “您的家人不常在这边住吗?”

  绪方镜顿了顿,她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我的家人现在只剩两个了,他们都住在其他地方,我这边请了护工,每天傍晚的时候来一趟。”

  “很抱歉,”夏目贵志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暗暗后悔为什么自己会说起这个。

  “没关系,”绪方镜拍了拍夏目贵志的手, “我也没有子女,今天遇见你能和我聊聊天,真幸运啊。”

  绪方镜微微转头,目光越过窗户,看向天空,有些恍惚地说道, “我一直都没有结婚,家人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一个老去,现在只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还在世上,他们总是想要我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不放心我,但是我一点都不想从这里搬走。”

  绪方镜的目光落在窗外的大树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件事情必须要去做,可我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但是不可以从这里搬走。”

  “如果搬走的话,会有人找不到我的。”

  绪方镜说道,双手不自觉地交迭在一起, “但那个人是谁呢?我想不起来,总之不可以从这里搬走,从西繁街到樱木街,从二十八岁到六十八岁,我记得有一个约定,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被完成的约定。”

  绪方镜叹了口气, “但这个约定的内容,我也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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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来了!过年真的好忙,我终于不用到处跑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