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刚刚发生的一幕,对她心中的冲击也是不小,李珣在这里就能感觉到,那飞速移动的气息,与先前相比,有些许的紊乱。

  “我相信,你还有后手,对不对?”

  李珣并非自言自语,却也没有刻意使人听到,在这言语逸出唇边之后,他哈地一声笑,之前一直克制的能量无所顾忌地喷发出来,整个身体化为刺目的血色虹光,冲着一个方向,破空而去。

  他这边高调的行事,早引得人人侧目。

  在李珣化虹飞起的时候,更有两三道气机探过来,似乎想交流一二,却被他干干脆脆地屏蔽掉。

  青吟潜行的方向,正是散修盟会的内层防御圈,这一层防线之前被厉斗量和洛歧山连手敲掉一角,正处在风雨飘摇的窘境,青吟所修炼的太虚元化神光,正是以和光同尘著称,竟是趁此机会,轻轻松松穿越了最外层的防线,消失在一簇簇的人群后面。

  “要是她肯搞匿形刺杀的生意,什么落羽宗、朱勾宗都要靠边儿站。”李珣嘿了嘿两声。

  现实摆在眼前,他没有青吟的本事,能无声无息地潜进防线,不过,他也没有丝毫犹豫,刺目的虹光完全无视千百飞剑织就的大网,就那么硬生生地撞进去,正面硬撼散修盟会的坚韧防御。

  没有想到,第一个毫无保留的家伙,竟然就是血魔。

  在血光与剑网碰撺的刹那,海天之间所有的乱战冲击,都成了眼前一幕的荒谬背景。

  没有人可以探明双方高层此刻的心理,只是,随后的短暂时间内,东海之上,未免有些荒腔走板。

  这些对李珣来说,已没有意义,目标已定,他就是当一只追逐肉骨头的恶犬又如何?

  在人群中,青吟的移动越发难以捉摸,散修盟会的内层防线,也施加了更大的压力,毕竟血影妖身再强,众矢之的的体验也绝不好受,隐约间,他与青吟的距离还有拉大的趋势。

  以血影妖身的绝世速度,这种阵势本不至于将他困住,却因为前方青吟的牵制,让他的速度无法充分发挥,才落到这般境地。

  就在这时,前方的青吟又是一拐,瞧方向,竟似又要拐出阵去。

  相较于李珣,她所承受的压力实在是少之又少,因此进退自如,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便抢出数里,再有三五息的时间,她完全可以从侧方穿插出去,那时候,李珣就等于彻底被她耍了。

  “哞!”

  低沉到了极点的闷吼声突然迸发,音波传得极远,与天上的沉郁雷音不可避免地交缠在一处,同样震动肺腑的低音轰隆碾过,激荡传递中已分不清边界。

  海上诸修士闻得此音,胸口都是一震,修为不够的,心脏更是狂跳,大有心慌意乱之态。

  分布在青吟周围的散修盟会修士感觉更加明显,疯狂跃动的心脏带动心窍血液,如煮如沸,染得体如火燎,不知不觉间便流出好多汗来。

  这热汗一出,便似带出了全身的力气,几个先前虚耗过多的,干脆身子发软,一头栽进海里,再冒不出头来。

  这是李珣发出的“空狱血杀”,专以音杀之术,控制敌人心窍,蒸发精血,十分狠毒。只是,前面的青吟似乎不为所动,反而是借着周围修士瞬间的混乱,速度再增,眨眼间已是破阵而出,再一闪,便消失在李珣的视野之外。

  李珣神色冷淡,并不因此而急怒,以他如今几至入微的控制力,打出这样大范围的杀招,自然也有其它的想法。

  果不出他所料,仅过了数息,周边围杀的飞剑强压陡然下降了好几个层次,附近的散修更是不顾维持阵型,成片地后移。

  “那女人好大方。”

  李珣虽已想到古音或许会卖这个顺水人惜,却想不到对方竟干脆如斯。要知道,散修盟会的内层防线,完全是靠诸散修不畏生死的拼劲以及严谨的阵势来维持,周围的散修一退,由此导致的混乱,非但是李珣,便是后方跟上来的几位真一宗师,也因此受益。

  也许,古音那边,真有一个隐而未出的绝妙后手?

  这个心思在脑中一闪而过,并没有存留太久,李珣长笑一声,算是答谢,身子平移,瞬间又由实转虚,化为朦朦血雾,追往青吟消失的方向。

  至于后面十九宗与散修盟会战况如何,早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了。

  喊杀声、惨叫声、气爆声渐渐远去,不过十余息的时间,李珣已经抢出百里之外,算是远离了那片战场。

  青吟却飞得更快,瞧方向,是朝西南去了,按着这个方向,再有一段路程,就要踏上陆地,那里也恰好避开了东南林海的覆盖范围。

  “这贱婢真是要远遁吗?”

  李珣觉得有些古怪,这时他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直觉感应突然升阶,也与青吟有关。

  似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被青吟以某种方式牢牢锁定,李珣本人没有意识到这点,可是沉潜的本能却感受到这一压力,在超过某个承受极限之后,终于反弹回去,造成境界的突破。

  当然,现在再追究其中的细节,也没有意义。

  关键在于,青吟既然花费心思,游荡在他周围,必然有所图谋,怎么都不至于在事态未明之前抽身离开。

  事情从来都不是孤立存在的。

  正如眼前东海之上的大场面,也绝不是纯凭某些人的欲望和手段,就能拉得起来。

  尤其是这重重关联之后,不可忽视地存在着钟隐的身影,那么,与钟隐关系最为深切的青吟,就很难独立于这局面,而别开天地。

  “你究竟在盘算什么?你的目标、欲望、冲动……什么都可以,露出一些来瞧瞧?”

  心中的呓语只有李珣本人能听到。

  他发现自己终于生出了些焦燥的情绪,当然,也许这类情绪一直存在,只是被他埋藏在心底,直到现在才翻了出来。

  青吟依然不见踪影,其生机脉动倒还算清晰,没有脱出他的感应范围。

  然而其移动的频率太快,像是一条狡猾的泥鳅,虽只在一个有限的池子里游荡,却怎么也捞不上来,极度挑战人的耐性。

  不知不觉,又是千余里过去,远远的已经可以望见地平线的影子,李珣锲而不舍的追索终于见了成效。

  他已经逐步把握住了青吟潜形匿迹的规律,并且开始考虑如何设局,将女修套死在附近。

  “将她逼入东南林海的范围自然最好,只是贱婢狡猾,不好设计,要么,让阴重华……”

  正想着,李珣背后突地发凉,尖锐的杀气恍若从海底升起的风暴,呼啸而来,他陡然一惊,远方青吟灼灼燃烧的生机之火,已被这突来的风暴遮蔽干净,想要再凝神感应,在杀气的干扰下,一时又哪能轻易达到之前有若天助的心境?

  心中邪火“蓬”地一声点燃,他的身体瞬间化虚为实,对着海上那个刚刚升起来的人影怒喝道:“天芷,你搞什么名堂!”

  “我还要问你。”天芷上人依然是一身黑袍,兜帽罩头,语音便如北极的冰雪,阴冷寒冽:“你不守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