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如彷佛不知道自己话语中涉及了什么样的人物,也好像没有看到李珣胆颤心惊的表情。

  她只是以一个优雅的姿态,掠起额前发丝,轻描淡写地道:“我宗千年以前,曾有一段乱局,那时宗门典籍流失不少,尤其重要的,是半部《阴符经》……”

  李珣轻“啊”了一声,他对这部令阴散人叛宗而出的法诀,还是有些很深印象的。

  秦婉如看他的表情,又是一笑:“若当年《阴符经》还是全本,师尊也不会因为强参变化,而性情大变,当然,这世上也就不会有阴散人了……

  “而近日,我们听到一个可靠消息,那半本《阴符经》,已辗转流落到钟隐手中,师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珣心中大骂,他怎么会不明白?

  看秦婉如说得轻松,可这世上又有几人能从钟隐手中占得便宜?当然,如果他所查觉的与钟隐的默契属实的话。

  这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而秦婉如她总不至于知道他和钟隐的“暧昧”吧!

  这分明就是为难他,其中还有“漫天要价”的意思!

  李珣正想着如何“就地还钱”,秦婉如似乎也明白这条件实在太过苛刻,顺理成章地补充了一句──

  “抄本亦可!”

  李珣窒了窒,只能苦笑道:“师姐有所不知,小弟的身分,是宗门费尽千辛万苦,方才安置下来的,这种捋虎须的大事,小弟不能专擅……”

  他口称的“宗门”,显然不是明心剑宗,而是幽魂噬影宗。

  天知道这关幽魂噬影宗什么事。

  但有这么一个借口,李珣倒是乐得多用几次。

  只是,秦婉如对《阴符经》的渴求之心,显然十分坚定,即便李珣的解释合情合理,她也没有半分动摇,只是竖起一根手指。

  “一个月内,你要给我回复!”

  “什么!”李珣失声叫道:“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师弟与那边的宗门联系,一个月还不够吗?要不,我帮你一把?”

  李珣心中冷笑,面上却慌忙制止道:“还请师姐体谅则个,我这样的‘幽冥籽’,在宗门混到这种地步很不容易,师姐您可莫害我!”

  所谓“幽冥籽”,实际上就是依靠着幽冥气“寄魂转生”之术,打入各个宗门做内应之人。

  在幽冥噬影宗里,确实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地位,这话半真半假,倒不怕秦婉如看出什么来。

  秦婉如果然被瞒过,而且,她也没有接触李珣“上峰”的意思,只是唬人罢了。

  此时见效果不错,她一笑之后又道:“那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李珣一边应承,一边又做出苦涩的神情:“师姐你不明白山上的情势,钟隐仙师离群索居,就算小弟我蒙他青睐,能常上坐忘峰去,却也没可能去翻找他的收藏。他那双眼睛……小弟我躲还来不及,如何敢撞上去?”

  “那便等钟隐不在了吧!”秦婉如此言一出,李珣便是一震望来。

  迎着他的眼神,秦婉如从容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和那姓颜的小女孩都是口无遮拦,被人无意间听到,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话恐怕连猪都不信。

  李珣如何还不明白,这一段时间,秦婉如原来在处处监视着他,否则也不会有那么恰到好处的“救命”之举了。

  他心中转着念头,一时间沉默下来。

  秦婉如盈盈起身,浅笑道:“那抄本也不用一次送齐,半年间能送出一两页,也算你的功劳……师尊可是正生着你的气呢!表现得好些,日后见面时,也好说项不是?”

  李珣脸上自然是尴尬、惶恐、不甘毕集,表情丰富得很。

  秦婉如见了,亦是非常满意,一笑间,举步欲行。

  李珣瞪着她,最终还是叹息一声,有气无力地道:“一个月后,我怎么和你联系?”

  看着秦婉如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李珣冷然一笑。

  这女人的攻心之术确实上乘,只是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心中别有丘壑,更是站在不败之地。

  只要有“阴散人”,只要钟隐……

  想到钟隐谜一样的态度,李珣心中一沉。

  他现在的资本,其实大部分都“存”在钟隐那里,如果钟隐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那他……也只能仗着两个傀儡,有多么远,跑多么远!

  屋外传来了谈话声,是秦婉如与那厢才打水回来的祈碧说话。

  她们在门外寒暄,祈碧好像还执弟子礼,显然在她心中,秦婉如的风姿,完全可以比得上她的师父明如。

  事实也确实如此,只是若祈碧知道,正和她谈话的这人,也同时在她宗门身上打主意,不知又会是怎样的想法?

  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祈碧捧着一个盛水的瓶子走了进来,见李珣看过来的眼神,脸上便红了红。

  “你等得久了吧?抱歉,光极殿那边……”

  “比较热闹是吧!”

  李珣笑吟吟地接过祈碧递来的杯子,极有技巧地将其中的冰水倒入喉咙。此水入口冰寒,在胸腹间略一盘旋,却又生出一团氤氲的暖气,的确不是凡品。

  他哈了口气,又问了一声:“古音走了?”

  祈碧很惊讶李珣的说法:“你怎么知道?”

  李珣懒洋洋地应道:“颜师妹的水镜神术呗!只是后来她慌慌张张地走了,殿内的情形只看了半截,好不憋闷!”

  祈碧闻言笑出声来:“瞧你这惫懒模样,刚才和颜师妹说话时,也是油嘴滑舌,也不知是跟谁学的!难道你和秦长史说话时,也敢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