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另一个世界的风>第五十七章 布鲁日(3)

  林谷禾的相册里有一个单独的集子,里面存放的全是域淙的照片。

  有域淙站在教堂前笑着看向他、有域淙冰山似的跟女孩说话、有两人刚剪寸头头贴着头的合影、有域淙泥泞着雪和黑色黏土的靴子、有域淙坐在帐篷旁与群山对视、还有刚才两人十指相扣,林谷禾微笑着偏向域淙方向,与其他任何相恋情侣无异的游客照。

  林谷禾偷偷攒下了许许多多与域淙有关的回忆,有这样具象的,也有容纳进大脑的抽象的,也许足够他独自面对没有域淙的日子。

  林谷禾一直以为只要域淙问,他一定是诚实坦诚的。可当他决定向域淙讲述林桦,他才发现,他不能。

  谁都可以知道他不堪的家境,只有域淙不行。

  可是,他谁都没有主动告诉过,却主动告诉了域淙。

  在爱里,他可能有一分钟是勇士,剩下的二十三小时五十九分钟都是胆小鬼。

  他不确定域淙是否知道,无.期.徒.刑.服刑期间,表现良好,是会被减刑的,意味着某一天林桦仍然可能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他的成长环境不是戏剧,而是事实。

  他无法想象让域淙面临跟欣冉一样的处境和抉择,他怎么可能把域淙拽进泥泞,让他为自己向家里妥协,为自己向家里低头?

  如果域淙出国,是反叛,是挣破枷锁的喘息,是自我和自由的连接,那他怎么能自私的以爱为名去圈住他,再为他套上枷锁?

  他已经知足了,攒了满满的回忆,拥有一段人生前所未有的快乐时光。

  这些快乐,足以抵抗余生的孤寂,和前生的惨淡。

  “你们刚刚说的是什么语?”林谷禾朝帮他们拍照的中年女性挥了挥手,回头问域淙。

  比利时是一个没有比利时语的国家,它的官方语言有三种,且其中没有英语。

  比利时北部地区讲荷兰语,南部地区讲法语,东部地区讲德语,但由于人员流动巨大,大部分人三种语言都会。

  林谷禾是一个除了英语,其他语言一窍不通的人,例如问路,请人帮忙这样的事情就交给了域淙。

  林谷禾每次见域淙蹙着眉不愿意,但真去了又自然而然拿出绅士礼仪,等对方感受到他给的春风和煦,表现出善意与热情时,他的耐心好像就快售罄般开始盯着对方脸上任意一个部位,直到对方不自在,主动结束谈话。

  每当这时候林谷禾都会暗暗乐一阵儿,然后笑脸迎人的去哄。

  这样的域淙好像被家长派去跟亲戚打招呼的叛逆小孩啊,真的很可爱!

  “荷兰语。”域淙冷冷地说。

  荷兰语啊,四个字在林谷禾舌尖转了转。

  但现在要哄叛逆小孩。

  林谷禾又用那种‘你怎么什么都会’的眼神望着域淙,等域淙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裂痕才笑嘻嘻地问,“那你们刚刚讲什么了?双手又比又划的?”

  “你确定想知道?”域淙要笑不笑地看着林谷禾。

  林谷禾暗想,此刻从域淙嘴里出来的不一定是好话,缩了一下,讪讪,“算了。”

  被捏着后脖颈,林谷禾只得停下脚步,瞪了域淙一眼,听见域淙说:“刚才跟我们拍照的那位女性,见我们车架上载了这么多行李,问我们对弗兰德游行有没有兴趣?”

  经过华沙的罢工游行,林谷禾到现在都心有余悸,见不得“游行”这样的字眼,立马摇头,表示没有兴趣,懒洋洋地问:“她不会是什么组织专门负责招募的吧?”

  域淙没有说话,看着林谷禾。

  林谷禾脖颈被捏的舒服,将头部力量微微往后仰,以域淙的手作为支撑。

  没得到回答,他直起头,心提起来,看了域淙一眼,示意他别捏了,神情欲言又止,“小玉,你……不会感兴趣吧?”

  域淙手里的动作没停,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我挺感兴趣的。”

  林谷禾一把把域淙的手拉下来,一副天快塌下来的样子,语气像哄小孩子,“域哥哥,你可不能感兴趣啊。”

  见域淙一点不警觉,林谷禾一只手抱着他的腰,手在腰上挠了挠,“知不知道?”

  域淙脸上没有表情,手却在林谷禾的两瓣柔软间拍了拍,“企图以色诱的形式阻止我加入吗?”

  林谷禾噎了一下,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耳朵尖红起来,心想,豁出去了,他反正不会参加什么游行,域淙也不能参加。

  “实在不行,只能出此下策了。”他双手围在唇边,作成喇叭状,红着脸在域淙耳边小声说。

  林谷禾说完无辜地眨眨眼,好像刚才文绉绉撩拨的人不是他一样。

  温热的呼吸拂在耳边,域淙原本笑意吟吟的脸缓慢沉了下来,呼吸都轻了起来,手在林谷禾的腰上狠狠捏了一下。

  林谷禾“嘶”了一声,笑着跳开了。

  林谷禾围着货架转了一圈,挨个拿起来没有看见‘still water’的字样,叹了口气,随意从货架上拿了两瓶气泡水。

  结账时,他递出一张纸币,收回七八个硬币。他把硬币一并放在裤兜里,随着走动,裤兜里的硬币沉甸甸的,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

  出了超市,远远看见域淙很轻地倚靠在自行车上,动作自然了很多,想来应该淡定了。

  出于求证的心理,林谷禾的视线精准地看向了域淙的中间位置,他呆了几秒,脑海里开始播放成人画面。

  紧接着,林谷禾“靠”了一声,移开目光,没再往前走,停下来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半。

  超市斜对面是一家的咖啡店,墨绿色的遮阳布,橙红色的平面尖顶房子,用墨绿色的木板制作成小花坛,与街外区域作为隔断。

  小花坛里种满粉色的花,一簇一簇将小花坛挤得满满当当。

  遮阳布下摆放了几张桌椅,坐满了人,阳光斜洒下来,照在墨绿色小花坛旁边坐着的两名女生身上,他们桌上摆放着精致瓷器和一朵白色小花,林谷禾呆呆地盯着那朵小花。

  在林谷禾回神环顾四周的时候,那两名没有相对而坐而是紧挨在一起的女生,交颈笑着,金黄色的头发仿佛融到一起。

  林谷禾离开超市往反方向走,走了一会儿,回头看,那两名女生亲密地拥吻在一起。

  林谷禾心道,果然。

  可能要感谢域淙,林谷禾居然对同性之间的情感敏锐起来了。

  但也有可能是概率问题,毕竟比利时是世界上第二个批准同性婚姻的国家,而第一个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国家是荷兰。

  想到荷兰,林谷禾不自觉蹙了蹙眉,只因为域淙的前男友可能在荷兰,林谷禾对这个全是郁金香与大风车的国家居然没了好感。

  拐过街角,林谷禾在花店前停下来,花店的花好像并不惧怕阳光,生动地活泼着。

  林谷禾因语言受限,并未询问店员关于花语或其他的问题,仅凭眼缘买了小簇蓝雪花,花瓣呈淡蓝色,花朵娇小,叶子椭圆形。

  店员用淡褐色的纸将小簇蓝雪花包裹起来,林谷禾小心地从她手里接过,带着欣喜和期盼往回走。

  林谷禾拐过街角,这么一会儿时间,那对坐在咖啡店最外面座椅上的女生情侣已经离开,现在坐着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性,桌上仍然摆放着精致的瓷器,不过那朵白色的小花已经没有了。

  林谷禾收回视线,刚刚酝酿出一个笑意,抬头就看见域淙面前站着一个男生。

  男生比域淙矮一些,皮肤白皙,从侧面看轮廓很好看,他试图拉域淙的手,域淙退了一步,避开了。

  基于敏锐的直接,林谷禾几乎是下意识便将花背在身后,踌躇着是应该往前走,还是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