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在傍晚时分停了,然而积水的道路依然湿滑,一辆带着崭新剐蹭痕迹的银白色本田轰鸣着冲出昏暗的隧道,分明是人造的机械,却跑出了被捕食者追逐的鹿的惊慌感。
三辆同款黑车紧随其后从隧道口冲出,快而有序地变道,以倒品字型半包围了的本田车,步步逼近,压缩着已经无法继续加速的本田车的空间。
黑车虽稳如老狗,司机却两鬓几乎都汗湿了:“大人,再往前就是大路了。”
“再等等。”后排座上的女人没有任何迟疑地命令道。
“……是。”司机无奈地通知左右两辆车继续保持压制。
正当司机又要提醒再追下去对方的援兵就要到了之时,后排座位的格瓦斯忽然拿起对讲机下令左前方黑车减速,右前方黑车与他们这辆位于正后方的一同顶上——
下一刻,慌乱中向左猛打方向盘的本田车翻入了公路下方的河流中。
三辆黑车横七竖八地刹停,黑衣人们鱼贯而出,检查了一番确认本田车的司机没能提前跳车,而是跟车一起落了水。
司机回去禀报,询问接下来该如何。
格瓦斯没有下车,而是举着一个小望远镜绕有兴趣地看着逐渐恢复平静的河面上一连串的泡泡。
“活儿干完了,回吧。”看够了“鱼吐泡泡”的格瓦斯丢开望远镜,“你们今天已经本分了。
“可是,大人,”司机知道指挥这次行动的格瓦斯大人毫无武斗经验,忙提醒,“落水并不意味着他已经死了。”
“嘘——”格瓦斯竖起食指,“我要的,就是他不死。”
司机一愣,格瓦斯并不向他解释,说完就缩回座位上:“走了,不要耽误我吃晚饭。”
……
死里逃生的东京情报组负责人甲斐田当晚就哭到了朗姆跟前。
甲斐田也算是情报组的老人了,早在组织里还没有波本还只是安室透时,他就坐上了东京地区情报组负责人的位子,但黑衣组织又不是个看资历升职的地方,这些年来,安室透成了“波本”,一步步蚕食东京情报组的实权,把他这个负责人架空,又在最近把大部分权限连同工作一起还了回来……
甲斐田依然只是甲斐田。
但好歹他一直勤勤恳恳,被波本无情架空坐了好几年冷板凳,也没偷摸干什么“兼职”,好歹还有资格打电话给朗姆大人哭诉。
朗姆黑着脸说知道了,挂了电话立刻要求波本立刻追查。
暂时把日常情报工作还了回去的波本自然效率奇高,第二天午饭时间还没到,已经查清了甲斐田回家路上遭伏一事的详情,朗姆的怒火还未来得及喷薄而出,波本又继续说道:
“我还探听到一件事:伏特加前几日在济川桥上被人埋伏,琴酒放出话来,说这是私人恩怨,会‘按规矩来办’。”
朗姆暴跳如雷:
自己还没来得及派人去搞伏特加,琴酒这狗X就忍不住让小弟玩苦肉计来栽赃了!
库拉索冷眼看波本一脸淡定地等上司发泄完,问他是不是还打听到了别的。
“唔,”波本假惺惺地为难了一会儿,眼看急性子的朗姆要要发飙了才不紧不慢道,“有个不知真假的传闻,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朗姆额角青筋乍现。
“调查中有一条消息递过来,说济川桥上的那件事,是白兰地先生的好意。”
白兰地也是从父辈手中继承了代号,只不过他既没有琴酒的心狠手辣,也没有贝尔摩德的宠爱有加,因此出身相似的朗姆已经稳坐二把手位置多年,他依然不过是个仰赖父辈余荫才能一直掌管着关西地区组织势力的干部。
显然,这位多年没有寸进的关西诸侯,觉得现下是个搏一搏的好机会。
朗姆差点把桌子给掀了:要是他真的信了白兰地搞伏特加是有意助他一臂之力,他这把年纪就是彻底活到狗身上去了。
……
格瓦斯刻意放了甲斐田一条生路,果然立刻就收获了远超一个情报组(无代号)管理人员生命价值的情报。
白兰地暗中支持朗姆一系。
格瓦斯说完这一情报后,琴酒与贝尔摩德各自点了一支烟,陷入了沉思。
这么冷静怎么行?格瓦斯微微皱起了眉,根据她已经查到的信息,朗姆那边已经启用了波本,说明降谷零陷入了跟她类似的状态。这种情况下,为免夜长梦多,四方同盟必然会在短时间内发动对黑衣组织的总攻,这种时候,她最应该做的,当然就是拼命拱火,让琴酒一系和朗姆一系打生打死,让他们无暇关注红方的动作,并尽可能消耗黑衣组织的实力。
一个冷静的琴酒,显然是她达成目的的阻碍。
[柚李酱,]萩原研二立刻献计献策,[你这样……]
“嗯哼,”柚李立刻采纳,咳嗽了一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捏着嗓子模仿贝尔摩德,“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呢~”
萩原研二的馊主意果然效果拔群,贝尔摩德和琴酒一齐露出了吃苍蝇的嫌恶表情。
贝尔摩德按了按太阳穴,她觉得要不是两人早结了不共戴天之仇,把格瓦斯送到情报组一段时间,说不定能把朗姆活生生恶心死。
琴酒没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他被格瓦斯打断思考后决定按自己一贯的模式行事:“乌合之众,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
拱火大成功,柚李非常满意。
……
嚷嚷“撕,撕得响些”也是有代价的。
琴酒决意把入场的组织高层一并料理了,身为琴酒麾下牛马(划掉)亲信情报员,格瓦斯的工作量激增。
琴酒与贝尔摩德两个人型兵器出去杀来砍去时,柚李不得不和负伤状态的伏特加一起待在安全屋中,阅读海量的情报,决定下一个调查目标。
“白兰地的情妇在银座与柜员发生口角,随后电话求见被拒……”
这时候还在东京乱晃,放在情妇里都算不重要的。柚李把这一张塞进碎纸机。
“朗姆主宅新上任的年轻管家,似与男仆不睦……”
这都什么鸡毛蒜皮。柚李直接把纸刷刷撕成了碎片扔了满地,这几天负责安全屋内打扫的伏特加欲言又止,最终没选择去招惹黑眼圈都熬出来了的暴躁格瓦斯,默默拿起了扫把。
“朗姆搬离主宅前收到的各地信件……”又一份情报文件还没来得及看完,安全屋的门忽然被“哐”地一声被琴酒撞开。
看到那一头标志性的银发,伏特加立刻迎了上去。
琴酒脸色略有些不正常的发青,一丝铁锈味很快飘了过来。
“大哥,你受伤了!”伏特加大惊失色。
“少废话!”琴酒目光凶神恶煞,“打扫干净,马上走!”
琴酒口中的打扫显然不是用扫帚抹布那种,身为一路跟着大哥混到今天的头号小弟,伏特加深谙此道,劈手夺过格瓦斯手里捏着的那份,往堆满纸质文件的茶几上一扔,拎着汽油就往上倒。
“别闲着!”琴酒狠瞪了呆住的格瓦斯一眼,“不想死就赶快收拾好你的猫狗!”
格瓦斯脚上抹油一样跑得飞快。
趁着两个法外狂徒忙着纵火烧屋,柚李凑在萩原研二耳边低声道:“琴酒有问题。”
他似乎真的遭到了朗姆的伏击,却远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狼狈。
有诈,只不过诈的是朗姆、白兰地、还是自己?
琴酒本人遭袭受伤后,双方的斗争终于彻底白热化,两边人马都杀红了眼,看对面的眼神跟看杀父仇人差不多。
继白兰地之后,又有数位组织高层主动或被动地卷入了这场次“夺权风波”之中。
事已至此,虽然乌丸莲耶心中不快,但这场纷争已不是他一声令下就能结束的了。
戴着呼吸面罩的老人坐在车里驶过一处火场,这里原本是被朗姆掌管的一座中型基地。
罢了,既然流血已经无法避免,干脆一次性把腐肉剜干净吧。
乌丸莲耶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在琴酒一系与朗姆一系打生打死的同时,四方同盟也敲响了最终决战的钟声。
“目前我们手里两个优势,”赤井秀一手一抹,几张写满了名字的A4纸在台面上扇形展开,“一项是组织安插在各处的卧底人员名单,他们中80%都已尽通过情报信息验证,可以确定名单准确性。”
“关于如何反向利用这些卧底人员,之前的讨论会已经确定了ABC三套方案,”赤井秀一看了一眼顶替降谷零的松田阵平,“东瀛公安方面对此有无异议?”
“没有,上峰已经签字认可。”松田阵平回答。
“另一项是椿小姐与降谷君断联前一段时间,通过开辟新走私航线,掌控了行动组大半的枪械武器运输。”赤井秀一点开了一个文件,“这些枪械总计约4成被安装了定位器,据此,我们掌握了大量具备配枪资格的行动组成员的身份信息和犯罪证据,这些成员的逮捕工作可以放在第一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