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期的震惊过后，娜塔莉的理智回神，悲伤再次漫上心头：“柚李，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安慰——”
“娜塔莉，我发现，”柚李郑重其事的面容上浮现了些许嘲讽的笑意，“你对我的了解远远不够啊。”
娜塔莉被好友的表情震慑，略微往床内侧的墙角缩了缩，却被掐住了下颌。
“你既低估了我的能力，”柚李的脸凑得极近，娜塔莉能嗅到她身上的一点点麻辣味和甜味，应该是来自于她刚吃过的晚餐和餐后甜点，这本该是令人安心的居家气息，娜塔莉的心脏却砰砰跳得更快了，“又高估了我的道德。”
娜塔莉还在为忽然变得陌生的好友愣神，柚李已经语速极快地说了好几件只有她和伊达航知道的私密事。
柚李给了焦躁不安的杜宾犬一个警告的眼神：“以上，是我能力的证明，现在，我来修正一下你对我道德水准的误解。”
“我要你活着，明白吗？”柚李伸手拂过曾经留下可怖淤痕的雪白脖颈，感受到手下的温暖与颤栗，“我不在乎你是否领情，也不想听‘你不是也这么干过为什么不能理解我’之类的话——总之，我只要‘你活着’这一结果。”
“你要是肯乖乖听话，满足我的心愿，我就给你小红花，奖励你跟伊达航通信，要是你执意去死，”柚李冷冷一笑，“想一想，娜塔莉，既然我做得到沟通生死，当然也能迫害两个让我看不顺眼的死人——我保证，你就算是死，也得不到想要的安宁，他也一样。”
“柚李！！”本就处于极度悲痛中的娜塔莉一下哭了出来。
娜塔莉的选择毫无悬念，或者说她根本没得选。
柚李铁石心肠，硬是拽着狗等到她哭得脱力，再把人从床铺上拖起来，按在书桌前让她写要寄给伊达航的信。
娜塔莉毫无意外地写着写着又哭了——就在现场的伊达航差点没因为心绞痛而死第二次。
收起被泪水浸染得湿哒哒的信纸，柚李让娜塔莉给自己新收养的杜宾犬起个名字。
“我也不是能跟所有魂魄建立起沟通，”柚李解释着预先想好的设定，“伊达警官去世后，小二和莱特去寻找了他飘散的魂魄，最后找到了这只杜宾——万物有灵，他就是伊达航和这个世界的‘灵感链接’，也只有通过他，我才能与伊达警官对话。”
“你可以理解为，他身上有些许伊达警官的灵魂。”柚李拍了拍黑狗健壮的身躯，“按理说我应该把狗给你养，但他之前是准军犬，对领养人要求很高，我也是走关系才弄到手，你家这种一层多户的高密度公寓根本不能养大型犬，所以还是挂在我名下，但我会经常带他过来陪陪你，就当个念想吧。”
已经哭得两眼红肿的娜塔莉看着外表凶悍眼神温和的黑狗：“他……真的有一点航君的灵魂？”
“千真万确。”
娜塔莉试探地伸手，杜宾犬向前一步，低头把脑门递到她手掌下，她终于绽放了未婚夫亡故后的第一抹笑意，虽然浅淡而短暂。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看在眼里，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柚李的劝说手段实在是过分铁血，班长心如刀割，他们俩何尝不是压力山大，万一没能把娜塔莉劝得回心转意，今晚的这番话就全是纯粹的二次伤害了。
“那，就叫他‘警长’吧？”娜塔莉摸了摸杜宾犬，“好不好，警长？”
伊达航自然马上汪了一声回应。
“警长？”
“汪！”
伊达航今晚可谓是悲喜交加心力交瘁，回去的路上发了一路的呆，直到柚李把娜塔莉写的信收进一只匣子，摆在给他准备的巨大狗窝旁边，才忍不住开口：[椿小姐，我很感谢你为我们做的这一切，但……今晚劝娜塔莉时，是不是可以——]
“温柔一些？”柚李截住了他的话。
伊达航迟疑地点点头。
“且不说我从来不是一个温柔的人，”柚李一屁股坐在柔软蓬松的狗窝上，“你觉得你出意外以后，娜塔莉听的软话还少吗？”
“她的父母，亲戚朋友，甚至是你的同事，劝过她的人能从你家排到殡仪馆，论亲近，我比不上她父母，论专业，我也比不上心理医生，他们嘴皮子都磨烂了，娜塔莉都没有放弃寻短见，我再说多少大道理又能有什么用？”
“人必须有所畏惧，娜塔莉一心寻死，就是因为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不怕，不怕死，不怕痛，甚至不怕父母伤心难过——我必须让她意识到，这世上还有她不得不怕的事，让她重新建立起对死亡的恐惧。”
“明白了吗，警长？”
……
基安蒂在柯林斯酒吧门口遇到了琴酒，她刚打了声招呼，大步向前的琴酒就撞到了她的肩膀，而后毫无停顿地继续向前。
留下基安蒂顶着一脑门问号在酒吧门口愣了好一会儿。
虽然琴酒不是撞到人会停下来鞠躬道歉的人，但他也从来不是毫无理由对下属粗鲁无礼的人，这样既不回应招呼，还撞了人毫无表示，完全不像他平日里的作风。
回过神来的基安蒂火气也上来了，推门进去就问：“琴酒吃炸药了？发什么神经？”
正在打牌的科恩立刻把手里的牌一扣，去帮她卸下狙击枪包。
牌桌上少了一个人，另外三人也只能等着，卡尔瓦多斯一边理牌一边回答她的质问：“因为格瓦斯呗，之前她从杀人现场撩了个金发混血美妞，后来才知道那妞不是单身，有个当警察的男人。”
基安蒂不耐烦：“格瓦斯的警察XP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琴酒要气早该气死了。”
“刚说的是去年的事情了，”卡尔瓦多斯接着说，“前阵子那美妞的男人死了，听说是出了意外。”
这家基安蒂都沉默了两秒，还是坚持道：“那也跟他琴酒没关系。”
在座的谁手上没几条组织任务之外的人命，格瓦斯看着柔弱，心比谁都脏，搞死个把挡路的条子有什么奇怪的，只要她做得干净别引来调查，琴酒瞎操个什么心。
科恩已经回到牌桌继续出牌，牌局继续，卡尔瓦多斯一口气把剩下的剧情公布了：“那妞男人没了，被格瓦斯把到了手。这也就算了，格瓦斯弄了条退役警犬，隔三差五带去那妞家里过夜，还给那狗起名‘警长’。”
基安蒂一口柠檬水差点喷出来：格瓦斯NTM！！就算人的XP是自由的你特么的也太变态了！！
吧台内看完了所有剧情的波本脸都憋绿了。
“波本先生，”调酒师招呼他，等人到了身边才轻声说，“便秘的话，多吃香蕉和蔬菜，长痔疮的话了不容易好。”
波本的脸更绿了：椿柚李你害人不浅！
黑衣组织里的纷纷扰扰，无论是琴酒的血压，自己的风评，或者波本的肠胃健康柚李柚李都不知道也不挂心，她最近心情还不错——
娜塔莉重新振作了起来。
早在确定女儿已经彻底放弃寻短见后，来间夫妻就对柚李千恩万谢后踏上了回北海道的火车。娜塔莉一天天地好起来，她向柚李道歉，说自己终于理解了她的苦心，又说如果不是柚李，她真的在悲痛中自尽，哪怕能见到航君，也只会令对方更加悲痛。
“我要连带他那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而最新一件令柚李欢喜的事是，娜塔莉找到了新工作。之前伊达航离世，娜塔莉悲痛欲绝，实在无法继续工作，向工作了大半年的培训学校递交了辞呈，振作起来之后，重新投简历找工作，她之前被伪装成猎头的凶手坑过，柚李亲自拜托了菊丸英二一位从事猎头行业的堂姐，请她帮忙，最终敲定了一份非常不错的工作：帝丹小学的老师。
柚李专门查过，这所小学是《名侦探柯南》男女主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的母校，她估摸着变成柯南的工藤新一应该不会选择自己曾经上过的学校，因此没有反对娜塔莉选择这份offer。
只要远离男女主，别每天遇到命案就好了，而且《名侦探柯南》怎么说也是一部子供向动画，总不能隔三差五在小学弄出什么血案，娜塔莉在小学里工作，应该比在成人教育机构要安全些。
[柚李酱，你在想什么？]萩原研二见她离开娜塔莉家就有点走神，扒拉着她的围巾问道。
柚李此时已经丢开了刚才关于帝丹小学的思绪，讲起另外一件自己一直想吐槽的事：“二，你看。”
柚李晃了晃左手的牵引绳：“左牵黄。”
又指了指右肩上的莱特：“右擎苍。”
“党羽。”
“走狗。”
“鹰。”
“犬。”
萩原研二跟着她这么长时间，肚子里的东夏文学墨水已经不少了，当即冲两位同窗哈哈大笑起来。
诸伏景光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笑的：[萩原，我觉得椿是在说：我们三人是标准的一主二臣组合——没你的事。]
小猫咪的笑卡在了喉咙里。
[不可以！hagi不能接受！怎么就排挤hagi了！]萩原研二大吵大闹，在柚李怀里拼命翻滚扭动，柚李差点抱不住他，只能和稀泥：“行行行，你是妲己，行了吧？”
一路闹腾到了家，柚李迫不及待地把萩原妲己丢开，顺手拿过记号笔在日历上把娜塔莉新工作的学校的开学日期勾了出来：
4月9日。
[也是9号啊，那就是刚好两个月了。]伊达航说。
“什么两个月？”
[我成为‘警长’两个月。]
柚李整个人骤然一僵：9号？不是7号？伊达航是7号清晨被撞去世的，松田8号晚上参与守夜，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
9号，不是伊达航去世的那天，也不是自己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而是……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知道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