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踩着椅背和窗台过去嗅了一下:
[玻璃杯里的柠檬水有苦杏仁味,应该是氰.化物。]
柚李当机立断报了警。
柚李注意到,那位金发的来间女士在听说出警的是搜查一课后,本来只是因为卷入命案而浮现惊慌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泪在泛红的眼眶里打转,薄唇被自己咬得发白,柚李琢磨了一会儿,觉得那好像是……难堪?
意外被卷入命案,惊慌、焦虑、火大之类的情绪都正常,为什么会觉得难堪?
店长似乎对这种闹出人命的突发事件很有应对经验,发现秃顶社长已经不需要救护车之后,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粗大的U型锁咔嚓一声把店门锁上了。这样的行为自然引起了部分客人的不满,店长没有过多解释,只说等警察到了他自然会开门。
一个自称一会儿要去见客户的男人最生气,说店长没有权力囚禁大家,店长避重就轻地说自己是在保护现场。
“如果您真的觉得受到了我的‘囚禁’,您可以报警,我会配合警方调查的。”店长摊手。
男人脸色涨红:接警命案的刑警肯定来得最快,想向警方控诉店长“囚禁”,就得留在这里等到第二拨警察赶到,反而浪费更多的时间不说,对方也不一定站在自己这边……
“你只是店长不是老板吧?我要投诉你!”男人大怒。
柚李摇摇头,跟宫野明美说悄悄话:“今天的所有客人,有一个算一个,以后肯定不会来这家店了,他就算投诉了能怎么样?老板怎么会为了一个不会再来的客人处理得用的店长。”
搜查一课到得飞快,都是柚李没见过的警员,法医现场验尸后,初步结论与萩原研二看法一致,氰.化物中毒致死,毒物正是下在了那杯柠檬水里。
而有机会接触柠檬水的人,除了已经被盖布抬走的死鬼社长,就只有跟他同来的桥口秘书,前来面试又在见到社长瞬间变脸的来间老师,以及把柠檬水端过来的服务员——
“木下?难道说,你是那位木下总经理的……”桥口秘书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硬生生地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低头整了整领带,没有继续说,脸色却难看得像是生吃了一块猪肝。
“木下?难道是前几年那位木下总经理?”这个姓氏关联的瓜显然不是什么冷知识,这间不算大的咖啡店里就有人知道,窃窃私语起来。
柚李听着分瓜群众话里的“合同”和“自杀”等字眼,看着同样变了脸色的木下服务员,挑了挑眉,有意思。
搜查一课的刑警果然马上询问了桥口秘书。
“其实,我们社长当初建立公司,合伙人之一就是木下总经理,管理老师之类的工作都是木下总经理在干,但有前些年一年暑假,招生工作进行得特别顺利,教师招聘却没法那么快速跟上,每个老师的工作量都大增,木下总经理跟社长吵过好几次,然后……”桥口秘书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两眼握紧拳头的木下服务员,“木下总经理就离开了公司,一段时间后,一段时间后……”
“父亲并不是自愿离开公司,而是高岗社长利用合同里的漏洞,把他踢出了合伙人队伍。”木下服务员接过了话头,解释了他与死者的旧恨,“父亲受不住共同创业的同伴的背叛,自杀身亡了。”
面对刑警们怀疑的目光,木下并不畏惧:“高岗社长间接害死了我父亲,我的确怨恨他,但这件事已经过去四年,我家里还有母亲和妹妹要照顾,为什么要在家庭情况刚好转的时候做出这种事情把自己送进监狱,彻底断送家庭的未来?”
三位嫌疑人中,木下服务员看着最年轻,看面相刚二十出头,一脸学生气,这番陈述和辩解却沉着冷静且有理有据,刑警们听得频频点头,怀疑的目光落到了唯一一位女性嫌疑人身上。
“来间女士,听说你刚进咖啡店时求职态度非常诚恳,却在跟死者见面,知道他是公司社长后立刻退出了面试,并在之后与死者发生了争吵,可以解释一下原因吗?”
来间女士是天然的金发碧眼,五官却很柔和,显然跟降谷零一样是一位混血儿,面对刑警的质询,她紧紧地攥着面试用的简历,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出言解释:“我是北海道人,近期才到东京来求职,来的新干线上被邻座骚扰,我举报给了乘警,却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又遇到他。”
逼死创业合伙人,火车上骚扰邻座美女,想不到组织工作之外还能见到这种24K纯畜生啊。柚李惊叹不已。
短短几分钟里,已经听到死者的第二宗罪,搜查一课刑警们的脸色一下变得非常微妙。
“明美,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知道死者作恶多端后,柚李已经彻底抛开了同情心,拉着依然一脸不安的宫野明美说闲话,“‘如果你看到一只蟑螂出没,代表有成千上万只蟑螂在埋伏’。”
这间一眼望得到四面墙的小小咖啡店里就有两位死者的仇人,要是放眼整个东京,想杀这个秃顶社长的人岂不是海了去了,就算今天逃过了死神镰刀,估计也活不了太久。
办案刑警又问了些问题,实在难以短时间内确定凶手,请三位嫌疑人到搜查一课接受进一步问询。
已经被刑警准许离开的柚李回头看了一眼,又见那位来间女士再次露出了难堪的神色。
一个年轻的女老师,从北海道到东京来找工作,路上就遭遇了咸猪手,求职时发现对方就是社长,明明都想退出面试了,还被色鬼抓住年轻女孩脸皮薄不想把被骚扰之事声张开的心态,肆意朝她泼脏水……
死鬼社长死就死了,但来间老师刚到东京不久,就遭遇命案,还被当成嫌疑人带到警视厅问话。
这不公平。
她本不该遭受这样的对待。
“佐藤警官,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柚李站在咖啡店走道中间伸手挡住准备带走三位嫌疑人的刑警,“只需要带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搜查一课三系佐藤警官疑惑地打量着这位肩膀上架着鹰的女人,他记得这位好像是凶案目击者之一,是个……占卜师?
佐藤扯了扯嘴角,如果目击到了下毒的过程,刚才警员问话时就该提供线索,那时候说没看到谁下毒,这会儿跳出来,这位占卜师小姐是想说自己占卜出了凶手么?
出门办案以和为贵,佐藤客气地请占卜师小姐有话比如到警视厅说。
“用不着,几句话就能说清楚了。”柚李盯着三位嫌疑人之一笑道,“是不是啊,桥口秘书?”
一直缩头缩脑的男人脸色大变,让她不要血口喷人。
柚李穿越之前就有丰富的应对被她揭破违法犯罪行为的客户的经验,快言快语:“鉴证科的技术警已经完成了物证收集,刚才也采集了你们三人的指纹,下了毒的那只玻璃杯上,同时具有你们三位和死者的指纹,柠檬水是服务员木下倒的,有他的指纹很正常,杯子是你递给死者的,有你的指纹也很正常,但来间老师的指纹出现在水杯上,却不正常,等到指纹比对完成,来间老师的嫌疑就会直线上升。”
“来间老师以面试之名约见新干线上对她伸过咸猪手的色狼,投毒杀人报复——你是希望警察这么推断的吧?”柚李微笑着询问道。
“如果栽赃来间老师不成,我想你会引导警察去搜查木下服务员的随身物品,警察会在他的围裙口袋里找到一只装过氰.化物的小瓶子。”
一直还算冷静的木下吓了一大跳,伸手就去摸围裙正前方的口袋,被佐藤厉声喝止,戴着手套的警员摸索,果然摸出来一只拇指大小的小玻璃瓶。
一时间,咖啡店内众人看那位架着鹰的年轻女子的眼神都变了。
“这不是我的!”木下连忙分辩。
柚李向前一步,逼视已经脑门冒汗的桥口:“身为秘书,桥口先生知道秃……高岗社长与木下家的仇怨,也不难知道高岗社长在新干线上对来间老师干的猥琐事,来间老师,是你主动投简历给这家教育机构的吗?”
来间如梦初醒:“不是的,是一位自称猎头的人给我打电话,问我愿不愿意今天来面试。”
柚李露出了了然的微笑:“机关算尽啊,桥口秘书,三个人里能知道高岗社长得罪了哪些人,能安排社长的面试对象,甚至能在大厦停电时把他带来这家木下先生工作的咖啡店,又能在来间老师进来之前劝社长去一趟卫生间的人,可只有你啊。”
脸色铁青的桥口秘书又神经质地整了整领带,像是透不过气来。
“来间老师,你坐下后为什么动了面前的柠檬水,却没喝呢?”柚李问。
“因为……”来间老师看着自己原本坐的位置回忆了两秒,“我刚坐下,桥口秘书就伸手问我要简历,我马上递给他了,柠檬水就在面前,我怕碰到,就挪到一边了。”
玻璃杯上的指纹也有了解释。
“桥口秘书,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没有的话就跟警官们走吧。”
桥口秘书此时已经汗出如浆,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女人怎么就能知道他的全部计划和执行经过,但是……
“瞎说谁不会,你倒是拿出证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