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都陷入了短暂的迷茫,而后迅速甩开满脑门问号开始头脑风暴。
首先,皮斯科与龙舌兰显然都对苏格兰没有恶意,不,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恶意,但绝不是那种觉察了苏格兰身份,把他当敌人的恶意,反而有点像,那种,促狭的、不怀好意的……低级趣味?
不,不可能,虽然组织成员,尤其是行动组成员大多是些粗人莽汉,但皮斯科身为汽车集团董事长,常年混迹于上流社会,向来人模狗样,而龙舌兰在代号成员中的地位约等于金字塔地基,对于腹黑名声在外的狙击队笑面虎苏格兰,并不敢轻易招惹。
所以,一定是有什么并非“苏格兰是/疑似叛徒”的信息被这两人共享着。
会是什么呢?
诸伏景光没有直接发问,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贸然提出疑问只会把自己的情报短板暴露给对方。
他没有在门口停留,神色如常地走向吧台,把手中木匣放在了吧台上,打开:
“正好波本也在,没记错的话,你还挺喜欢清酒的吧?”
木匣中是两瓶“菊姬·菊理媛”,是石川县出产的神器级名酒,也是诸伏景光这次请假的道具之一。
组织当然没有年假更没有加班调休,从冲绳出任务回来的诸伏景光立刻住进了公安的地下安全屋,为了暂停任务工作,同时避免与琴酒或者其他组织成员见面,诸伏景光以处理个人事务为由向琴酒请了假。戏做全套,诸伏景光在联合工作组的支持下,编造了一整套说辞:
绿川光有一位早年迁居石川县的族叔,他在那边的开办点心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成了当地有名的老字号,家资巨万,可惜这位阔佬族叔大约把运气都点到了财运上,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自己也受不住打击一命呼呼。
律师代他办理遗产继承,绿川家人丁不旺,但也绝不是只剩下绿川光一个人,从冲绳回来的苏格兰掐指一算,数出三个姑四个叔伯五个堂兄弟六个族姐妹。别说这位死鬼阔佬族叔也就几个亿的家产,就算再翻两倍,也架不住这么分啊。
苏格兰摇头,苏格兰觉得不好,苏格兰思索后决定操作操作。
直白地跟琴酒说事成了自己能独揽3-5亿遗产,所以这段时间只要格瓦斯没被FBI、MI6、东瀛公安追杀得只剩下一口气都不要找他。也不等他同意,苏格兰撂下电话赶赴石川县,先联合堂兄弟姐妹把叔伯姨妈一干长辈送回老家,再调转枪口或威逼或利诱,将兄弟姐妹们逐个击破,实在有想不开的铁头娃也没关系,狙击.枪会出手。
最终遗产继承文件上,只有绿川光一个名字,除去支付利诱成本,也还剩下超过八成的遗产份额。
#VALUE! 以上的剧本,并不只是诸伏景光口中的一套说辞,就如同“绿川光”的身份证件能拿去办银行账户、乘坐飞机,在公安的布置配合下,这一剧本中的每一个人、每一条信息都经得起查验,哪怕组织真的有人去查,也只会发现:石川县的确有一位姓绿川的连锁点心店主在医院中去世,他的律师为他办理死亡证明后,先后前往了绿川家族的老家福冈和东京,最后与数位绿川氏一同前往石川为老爷子办理了葬礼,几位年长的绿川家长辈很快离开石川返回福冈老家,而比较年轻的几位也先后离开,最后两位亲兄弟租来的车在山路上发生了爆胎,连人带车翻下山崖……
继续往下查,也只会发现医院存档了绿川老爷子近半年的治疗记录,绿川光委托律师出售房产、股票和其他产业的记录,坠崖兄弟俩开的车主体框架仍存放在报废车场,左前轮却神秘失踪了,车祸鉴定单有涂改痕迹,侦办这起车祸的交警辞职出国了……
在降谷零的强势干预和吹毛求疵的要求下,联合工作组的基层干事们在东京、石川两地忙得人仰马翻,完成了诸多布置和山一样高的相关资料,才终于完成了“绿川光遗产继承案”的全套剧情。
在这样缜密的安排下,强行请假的苏格兰不惧从琴酒到情报组的任何调查,而这两瓶昂贵清酒,正是这幕剧的谢幕曲:
“前段时间去了一趟石川参加一位远亲的葬礼,”苏格兰不露声色地拉了拉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表,“老人家爱好收藏清酒,我拿了几瓶,这两瓶就放在酒吧给大家尝尝。”
“石川?你不是——”龙舌兰脱口而出的话被皮斯科制止,他猛然醒悟,讪笑着改口,“对、对,是去石川了,他们说过。”
不是什么?他们?哪个他们?以琴酒的性格,不可能把他去争遗产的事情四处传播,难道是伏特加?
诸伏景光与降谷零眼底都再次闪过疑惑,这次换降谷零接过话头:“‘菊姬·菊理媛’,不得了,这可是‘东瀛酒神’的得意之作,既然苏格兰记得我喜欢清酒,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能现在开吗?”
诸伏景光笑着说他也还没喝过,正好现在开了大家都尝尝。
有人赠饮名酒,皮斯科和龙舌兰自然没有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乐呵呵地谢过了苏格兰的分享,只是总觉得那笑容好像不是很真挚。
酒保从后厨找出三个蛇目猪口杯,一字排开,开始开启酒瓶——
等等,三个?
诸伏景光心中再再再闪过疑惑,这里三个人加上他,并没有人说不喝,酒保是不打算给谁?
哦,是我。
为什么啊?!
诸伏景光心里的疑惑几乎都要具象化了:酒保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天天为一群违法犯罪分子服务,十分圆滑世故,从不在言行举止方面出错,自己身为酒主,本该将第一杯酒倒给他,就算他拒绝,受赠者也应该三辞三让才符合礼仪——就算组织里的人粗野一些,问一声也应该吧!他在安全屋待着的这段时间,世界变化这么大吗?
降谷零挺身而出帮幼驯染提出了疑问:“等一下,苏格兰的杯子呢?”
酒保给三只蛇目猪口杯注入清酒,这才从吧台下端出一杯——
热牛奶。
“我加了蜂蜜,不知您是否喜欢,”酒保笑盈盈道,“如果不喜欢甜的,或者想喝点别的,我再您换过。”
诸伏景光:远在长野的高明哥,我好像越来越不懂这个世界了。
“苏格兰,蜂蜜牛奶是个好东西,身体要紧,别逞强,喝吧。”皮斯科端起酒杯嗅闻,“嗯,真是好酒啊,这绝不是只窖藏十几年的水准,至少二十年,甚至更久。”
“对对,按格瓦斯的说法,多喝热水对身体好。”龙舌兰也有样学样,两人再次露出那种“我们什么都知道,但我们不说”的谜语人专用表情。
谜语人滚出组织啊!降谷零压着心头越发浓郁的暴躁,做出疑惑表情:“苏格兰的身体不舒服?怎么没听你说?”
“波本你又不是行动组的……”总是嘴快的龙舌兰让皮斯科踢了一下椅子,闭了嘴。
“也没什么,就是听说苏格兰最近身体不太好,或许是去石川办事太辛苦了,年轻人,底子好,养养就好……”皮斯科说着傻子都不信的托词,硬是把话题扯到了别的事情上,波本虽然是苏格兰的室友,但组织里毕竟只要不背后开黑枪都算关系不错,也没法以朋友的身份追问所谓“苏格兰身体不太好”的传闻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哪传出来的。
苏格兰默默喝着甜丝丝的蜂蜜牛奶,看着三人分饮了半瓶自己带来的昂贵清酒,头一次觉得被人吊着胃口是那么痛苦的事情。
到底谁来告诉他,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饮至微醺,三人分别告辞离去,降谷零走过两条路,在一辆车中与诸伏景光汇合,蹲守的公安已经撤退,他们的冒险却远未结束。
“我打听过了,”诸伏景光一脸迷茫,“好像行动组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有病,甚至都知道是什么病。”
“我过来的路上也找了两个情报组的试探了一下,”降谷零眉头能夹死苍蝇,“情报组没人知道这件事,但有人说最近组织里风传一些关于狙击手健康状况的传闻,却不知道具体情况,行动组的人在这件事上意外的嘴严。”
昏暗狭小的车内空间,被死寂笼罩。
“你说……”诸伏景光先打破了沉默,“会不会是椿,把她见过高明哥和我不回别墅这件事联系在了一起,给我找了借口打掩护?”
“怎么可能!”降谷零反射性否认,又在挚友不赞同的眼神中抿抿嘴,抛开对格瓦斯的成见,从她是个被组织强迫的黑二代的角度出发去思考。
“那她也太鲁莽了,”思考过后,降谷零依旧没有松开眉头,“她不清楚你跟琴酒请假的理由,就擅自宣扬你这段时间是去养病了,琴酒听到传闻,与你给出的理由相悖,不是更容易起疑?”
这也是诸伏景光的困惑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