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运来心里还想着,天傲的车就来了。

  他前脚刚走,加仑的电话也来了。于是,郝运来跟在他们后面,乌泱泱一群人,出了电视台大堂。

  还没走到正门,就看天傲招呼了一班等他下班的粉丝,跟他们签名、问好。直接把正门堵得水泄不通。

  电视台的安保大叔在一旁提醒天傲:“赶快上车,不要堵着路口。”

  天傲装作听不见,继续跟粉丝寒暄交流。

  安保大叔再次警告,粉丝听不得自家爱豆被骂,反过来对大叔骂骂咧咧:“老头催什么催!别推我们天傲!”

  场面突然变得非常混乱,罗里一边护着天傲,一边抵挡粉丝,焦头烂额。

  这时,突然有个一身黑的小孩,灵活地从人群中穿梭,趁乱一闪而过抢走了天傲手上的名牌包。

  天傲立刻慌了,朝罗里看去:“愣着干什么?快去抓住小偷啊!他把我包抢了!”

  罗里表情木然,说:“你,我管,包,不管。”

  意思是说,他只负责天傲的安全,不负责别的。

  天傲哪管那么多,高声道:“你知道我那个包多贵!让你追你就去!还是你想我跑去追,你跟在后面?”

  罗里往小孩的方向看去,小孩跑得非常快,眨眼间,已经跑出了人群,眼看要往巷子跑。

  天傲着急催促:“快去啊!”

  罗里抿嘴,抬起脚开始往小孩的方向追去,他腿长速度快,没一会儿跟小孩之间,只差几米。

  郝运来站在天傲后面,目睹了一切,担忧地朝独孤朗看去:“罗里会不会出事?”

  按照流程,罗里确实没义务帮天傲抓小偷,独孤朗想上前阻止,但罗里跑出去速度太快,他没来得及。

  其实,罗里过往的表现,抓个小偷,对方还是个小孩,简直是杀鸡焉用牛刀的容易,并不需要担心什么。

  可安全起见,独孤朗还是用无线耳麦,联系其他人帮忙善后。

  “聂加,正门有情况。马上派人到天傲身边,无论什么方法,先把他推上车。另外找人接应罗里……”

  “他被安排去追小偷了,电视台往西方向跑了,找人跟着以防万一。东西找到就行,人别出意外。”

  聂加本来在天傲的保姆车旁,等他上车。结果迟迟不见人,感觉他又故意跟粉丝打招呼,堵在门口。没想到还来这一出。

  他眯着狐狸眼,骂了声:“艹!!”

  不知道是骂天傲仗势欺人,还是在骂罗里不知变通,就不能问问他?或者问独孤朗也行啊!

  他快速上了另一辆车,朝独孤朗说的方向追了上去,沿途狐狸眼一直留意着路面行人的情况。

  另一边,两个黑衣保镖,架着粉丝群里的天傲,也不顾他大喊大叫,以及后面粉丝的不满,提起来就往保姆车上塞。

  正当他们终于把天傲塞进车,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紧接着,“砰!”一声巨响。

  所有人的目光,整体地往十字路口看去。

  独孤朗也朝撞击方向看,耳机传来一阵杂乱。

  他心里有非常不好的预感,碰耳机的手指有些颤抖,心跳飞快,咽了口口水,才哑声问:“聂加,你们什么情况?”

  杂乱的声音持续了好一阵,一会儿,才传来另一个声音,不是聂加,但相当急促。

  “老大,他被车撞了!!”

  独孤朗手指捏紧耳机,声音凶狠:“他是谁?”

  “罗里!罗里被车撞了!”

  ……

  医院里乱哄哄的,独孤朗耳机里电话不停,他在医院里大步走着,身后跟着一路小跑的郝运来,两人神色匆匆。

  抢救室门上“手术中”三个红字,鲜艳刺眼,又异常肃穆。人光是看着,都能想象里面的医护人员,宛如上战场的激烈紧张。

  他们在里面抢时间,抢一切能抢的,只为救活病床上那具生命。

  抢救室外,安静得死寂,站着几个黑衣保镖脸色沉重。

  聂加更像泄了气的气球,颓然地坐在一旁。记忆中,聂加总是笑吟吟的,郝运来从没见过他如此恐怖的模样。

  他穿着染血白衬衫,异常显眼,垂着头,头发把脸遮了一半。手指尖还残留着凝固的血液,一想到这血是谁的,郝运来的心,就跟着抽一抽,呼吸困难。

  那几个黑衣保镖看见独孤朗,瞬间站直了,低声喊:“老大。”

  独孤朗点头,穿过他们走到聂加面前。

  聂加听见声音,慢慢抬起头,一双精明的狐狸眼里满是猩红,声音很哑喊了声:“老大。”

  独孤朗拍了拍他的肩膀,垂眸看了他片刻,黑色眼眸里涌动着难过,却半句安慰话说不出来。

  聂加跟罗里的羁绊非常深厚,有时候,独孤朗甚至觉得没人插得进去。此刻,他完全可以理解聂加的判若两人。

  换做抢救室里躺着的人是郝运来,光是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他都觉得撕心裂肺的难以接受。

  此时,抢救室外的人,就是无能为力的,他们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他转身看向旁边几个黑衣保镖,低声说:“谁能跟我说说现场的情况?”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选了其中一个,跟独孤朗离开。

  最重要的下属之一,生死未卜,另一个下属,为此神不守舍。独孤朗却没时间伤心。

  作为银狼安保的负责人,他还要应对肉眼可见的腥风血雨。来的路上,MI娱乐的高层、天傲经纪人、狗仔队,甚至警察都在联系他,要他给个说法。

  郝运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都疼了。不知道这样的场景,独孤朗经历过多少次。

  他们找了一个离抢救室比较近的户外角落,听那个寸头保镖,把事情跟独孤朗简明扼要说了。

  “收到你的消息后,我们跟着聂加哥开车追人。路上有些堵,我们追上罗里的时候,他们刚好要往巷子里跑。我们只能下车抄近道追。”

  “那个小偷应该未成年,速度很快,对附近很熟悉。穿过巷子,就跑到了大街上。十字路口还差几秒转绿灯。罗里一直在他后面喊,不跑!”

  “但小偷听不清,可能以为是别跑。眼看罗里快要追上自己,等不及转灯就冲了出去。”

  “罗里已经看见有车转弯,加速跑到他身边,一手拽住那小偷的衣领往怀里拖,但还是撞上了……幸好,那个司机反应够快,果断踩了刹车。但始终来不及,把他们撞飞了一米多远。”

  画面太生动,光是听,郝运来都能想象,千钧一发之间,罗里抱着小偷,一起被车撞飞。他心有余悸地看向独孤朗,他表情倒是冷静。

  “聂加哥当时整个人都疯了。抱着罗里,谁都不让碰,把我们吓坏了。后来,救护车到了,我们强行把他拉开,才让罗里上了救护车。”

  寸头说完,独孤朗又问了几个问题,挥挥手让他先离开。独孤朗脸上难掩疲惫,他摸了摸身上,发现外套还在郝运来那里。

  郝运来把外套递给他,他从里面掏出了一包烟和火机。他点烟之前,还抬眼看了眼郝运来。

  问:“可以抽嘛?”

  郝运来微微笑着:“可以,你这问题,太不符合人设了,活像个妻管严。”

  独孤朗点燃了烟,跃动的光把他冷峻的脸,照得多了些柔和的光。

  他扯扯嘴角,自嘲道:“我愿意当妻管严。”

  明知是玩笑话,郝运来的心,还是被他戳了一下,他没接话,不知所措地看向别处。

  香烟的雾气笼罩在独孤朗四周,他看着医院的户外白雪皑皑的庭院,空气中混着消毒水的味道,让人光凭嗅觉,就能判断自己身处何方。

  独孤朗静默地抽着烟,郝运来倚在墙角安静地看着他。

  一根烟点完,他又燃了一根。吐出一口白烟的时候,他开始说话。

  “那天,你问我罗里的事,我好像没说完整。”

  “其实,遇见罗里那天,我跟聂加一起在美丽国结束任务,当时我们在一个商场外做便衣保镖,正准备撤离现场。

  “突然,从旅行大巴下来一群人,从外面涌进商场,当时,罗里就混在人群里。”

  “他当时身高不高,在人群里自由穿梭,毫不起眼,加上手速很快,连续偷了好几个。”

  “但他没想到,偷聂加的钱包时,被聂加发现了。聂加刚想抬手抓他,罗里迈开双腿就开始跑。当时,商场人太多,他跑出去的还推到了几个路人。手上力气真大,又快又狠。”

  “不但如此,十几岁的小孩,瘦得剩下一个脑袋,跑步却比我们两个成年人还快。聂加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说这小孩要是参加奥运,都能争一争冠军。”

  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眯了眯丹凤眼,冷峻的眼眸闪着一丝对往事的怅然。

  “跟今天那个小孩一样,罗里逃出商场后,也一头扎进了巷子。但我们刚好在附近做过布防,知道巷子通去哪里。于是,我跟聂加前后包抄,拦住了罗里的出路和退路。”

  “罗里发现自己没路了,也不慌,表情非常冷静,有种困兽之斗的感觉。”

  “他一眼看见巷子有栋房在装修,外面搭了棚子。他丝毫没犹豫,顺着棚子往上爬。聂加觉得他好玩,也跟着他爬,爬了4多米吧。罗里手滑没抓稳,眼看要掉下来,聂加托着他的后背,垫着他,一起掉了下来。”

  “最后,聂加摔断一条腿,罗里手臂骨折。”

  故事讲完,独孤朗第二根烟也抽完了。

  郝运来站在他身边,作为一个外人,安静听着,心中感慨历史惊人的相似。

  当年的小偷是罗里,聂加救了他。今天的小偷变成另一个小孩,换罗里救了他。

  他一个外人,听见这段往事,心都揪一块,何况独孤朗和聂加。他们完全能理解罗里救人的举动,心里一边是感动,感动罗里长成了很好的人,另一边是后怕,万一罗里因为救人而……

  那该有多难过。

  郝运来心里澎湃汹涌,他知道独孤朗不需要,但他还是主动上前,双手拥抱着他。

  用最原始、亲密的方式,简单地给对方温暖。

  独孤朗并不矫情,欣然接受了郝运来的安慰,也抬手把他紧紧抱住。

  直到独孤朗的手机响起,他们才终止了拥抱。电话那头,对方急促说了两句便挂掉了。

  独孤朗对上郝运来关切的目光,沉声道:“罗里手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