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exander完全不知道余怀之已经得知他的一切。
他靠着那辆高大的SUV,抬头看那宽大的叶子,心里面想的全是要赶快回去,他还有一首中文歌没来得及听。
Alexander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许多他在外国用的app根本无法使用。大概是网络限制,他只能重新下载国内的听歌软件,连上WiFi,然后再听那些中文歌。
余怀之从远处走过来,Alexander离得很远就向他招手。
挺拔的金发少年,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余怀之嘴角勾上去,加快步伐走过去,问:“你今天怎么出来这样早?我看那些同学才刚放学。”
“我今天第一个出来的,听见铃声就来了,我想快一点找到你。”
余怀之从刘老师那里听到了关于Alexander学中文快速进步的事实。他一直不知道这小孩很聪明,只是现在他意外知道了Alexander真正的梦想,再想起他的身世,多少觉得Alexander可怜。
“我今天下了课就去教室里找你。”余怀之说,“刘老师给了我一份试卷,你非常厉害,大部分题都做对了,我为你感到骄傲。”
Alexander不知道余怀之会去找自己,听见他这么说,还有一点惊讶:“真的吗?可是我这次没有考好,我本来能得100分。”
他应该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余怀之没有过多追责,打开SUV,等Alexander坐进去戴上戒指,才对他说:“人生不一定要追逐百分之百的完美,100分很容易得,困难的是长久保持敏而好学的心。”
那份试卷他一直留在口袋里没拿出来,不知道该怎么询问Alexander关于梦想这个命题。
回玫瑰园的这一路,Alexander向他讲述了许多课堂上发生的趣事。
余怀之一边听,一边走神,想着另外几件事。
车子开到门口,lexander看见许多人在挖他们的玫瑰,等车停好,立马跳下去:“嘿,你们在干什么?快停下来!”
一群工人不明所以,Alexander把铲子从一人手里夺过去,很是愤怒:“为什么要弄坏别人的东西?这不是你们的,这样做是错误行为!”
“余教授,这——”
余怀之走过来,跟Alexander解释:“是我请他们将这些玫瑰全都铲除。”
“why?”Alexander不能理解,“这些玫瑰这样好看,他们还有声音,可以活下去。”
“我知道。”余怀之安抚他,将铲子还给工人,“这些玫瑰虽然还能活下去,但命不久矣。这里种了太久的玫瑰,我想要改变一下,把这些挖出来回头种上其他植物,照样很美丽。”
Alexander刚来这里就被这些玫瑰吸引,期间几场大雨把玫瑰摧残的差不多,他惋惜这些脆弱生命,又觉得难过,突然间就要被铲掉了。
“没有关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余怀之揽住他的肩膀,安慰这个小洋人,“我们上次去游乐园,你很喜欢那里,这一次我打算复刻一个1:1的花池出来,种一些混色郁金香、葡萄风信子和羽扇豆,到时候再联系专业的园林工程师做几个卡通形象立在圆中,比单纯的玫瑰好看。”
他虽然有这样的想法,Alexander还是不太能理解,
“玫瑰很好。”他轻声呢喃,“我喜欢玫瑰花romantic。”
“玫瑰确实很很好,这世上有比它更好的花朵。”余怀之对他说,“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想再睹物思人,这对我们两个都不公平。”
Alexander没有听明白读物思人什么意思,但他听懂了不公平,也联想到是不是玫瑰花和那个植物学家有关系。
这些工人从下午3点多就开始清理玫瑰花池,现在6点多,终于将所有的工程都完毕。
余怀之把工资给他们结了,临走前特意询问了哪里有卖羽扇豆种子,毕竟这种植物不算太常见,通常情况下也很少有人会家庭种植。
夜幕降临之后,Alexander站在秃秃的院子里,看着那些全都被挖空的玫瑰花池,心里面也空了一块,说不出的细微难过。
“I love those Roses(我爱这些玫瑰花、)”他说,“But ……life is short.(但其一生短暂)。”
“世界上大部分东西都是短暂的,人们没办法将其永久保。就算是克隆羊,顶多也是复刻短暂的样貌,过了时效性就会失去一切。”
“难道爱情也是这样吗?”Alexander变得忧伤,“如果一切都有期限,是不是爱一个人也会在某一天忽然终止?”
余怀之宽慰他:“那要看爱的深不深。如果是爱一点点,也许会是这样。但如果非常爱爱的死去活来,根本没办法离开一天,证明这件事还有转机。”
“我们之间的爱会有多长?”Alexander问。
“应该是很久。”余怀之实话实说,“在你之前,我根本没想过永恒两个字怎么写。我从不期盼些什么,因为许多感情都是见色起义,就算有新鲜感,也难以保证一生都存在长效性的动心瞬间。”
“可现在你愿意相信。”Alexander顺着他的话说,“你觉得爱情还是可以信一信,就像打了一个赌。”
这个比喻虽然不太恰当,但余怀之还是笑着点头:“你说的对,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Alexander很快释怀,跟他讨论起应该种什么植物更好看一些。
让他变得乐观仿佛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余怀之忍不住自我怀疑,他什么时候具有这样高的本领,竟然可以如此轻易就让Alexander变得开心。
但仔细想一想,未必是他高明。也许是Alexander大部分都听不懂他说什么,所以那些想法被迫要自我接受,就算他不理解也没办法反驳,只好用一种自我圆场的方式接受一切。
今天是个好日子,开学第一天。
余怀之特意买了许多蔬菜,两人在家煮火锅吃。
Alexander不太能吃辣,余怀之索性做了一个鸳鸯锅。左边是辣,右边不辣,这样既可以解馋,又能保证胃部不受伤害。
他不喜欢吃外面现成的牛油底料。买了很多大料,自己在锅里炒。
Alexander在水池中洗菜,一边看余怀之系着围裙颠锅,眼睛里都是敬佩。
“你真的太厉害了,怪不得有厨师证。”Alexander叹为观止,在余怀之把所有食物都高高地扬起来,又稳稳接在马勺里时,他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感慨,“你真是神仙。”
“这样的场景是不是很难在外国餐厅里看到?”余怀之咬着一片薄荷叶,驱散厨房间的辣味,避免鼻子遭殃,“中国大厨很厉害的,颠勺、千层丝……这些都是最基本。厉害的大厨还会雕花,用蔬菜做各种形状,惟妙惟肖。”
“是在蔬菜上做各种图案吗?”Alexander拿起一片生菜叶子,“像韩教授那样?”
“怎么跟你解释呢。”余怀之想了想,无法用语言跟他形容这种东西,干脆从水池里拿出一节白萝卜取中间一段,用刀子三下五除二转圈切割,给他雕了一朵玫瑰花出来。
“挺长时间没练,有点手生。”余怀之将萝卜玫瑰花交给Alexander,“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但要比这个更精致些。”
这个季节的白萝卜白里透红,颜色好看,形状也非常漂亮。
余怀之这么一雕,不仅让它变得活灵活现,更是把那股水灵劲儿展现的淋漓尽致,简直成了艺术品。
Alexander捏着萝卜玫瑰花看了半天,惊讶余怀之是个这样厉害的人。
又一边想,他真是捡到宝了,竟然有一个这样十全十美的男朋友,什么都会干。
所有蔬菜都清洗好,挨个放在盘子里。Alexander负责把食材运出去,余怀之则把炒好的底料放进鸳鸯锅,拿到电磁炉上,随时准备煮。
火锅这种东西除了底料好吃,还需要一份美味的蘸料。
难煮的食材先放进去,余怀之吩咐Alexander看着锅,又一次进入厨房去调配蘸料。
红通通的火锅咕嘟咕嘟冒汤,Alexander一边拿筷子笨拙地搅动锅底,一边偷看余怀之。
见人半天还不出来,不由问道:“你在干什么?”
“做蘸料。”
“站六是什么?”
“蘸料。”余怀之被这个小洋人儿的发音弄得笑出声来,“就是各种材料混合在一起,待会儿蘸火锅食材吃。”
Alexander没明白他要干什么,蹭到厨房里去。
余怀之见他好奇一样一样,介绍完手边的各类酱料,最后跟Alexander说:“我们的老祖宗发明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大部分通过榨取、破壁的方式让其变成新口感,就是一道美味。”
调料台上是花花绿绿的各种东西,Alexander看的眼花,问:“这些都是什么?”
“红色的是豆腐乳,绿色的是韭菜花,黑色的固体是耗油,这两个透明的分别是麻油,香油,还有这边的核桃油……”余怀之每一样都为他介绍过,双手撑着灶台,“Asher,要是下一次刘老师让写作文题目是调味品,能记住这些吗?”
“太难了。”Alexander每一样都凑上去闻了闻,嘴上说难,还是准确的叫出这些名字,“福如,九彩花,好友……”
他这个发音可谓极其不标准。
但每一样名称却完全记住,并且都对。
余怀之竖起大拇指:“太棒了,难怪刘老师夸你思维敏捷,确实记性很好。”
他停了一停,笑起来,“你真是个优秀的孩子。”
我由衷的爱你、并为你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