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夏天是非常适合旅行的季节。
余怀之也当然愿意和漂亮的金发少年多去一些地方旅行，来互相弥补对方人生中的遗憾。
“我好高兴。”Alexander拎着篮子跳了两下，随意穿上一只发箍，戴在脑袋上，“适合吗？”
“适合。”余怀之见他挑选的是一只紫色星黛露发箍，帮Alexander调整好位置，“真会挑，太合适你。”
他自己笑了一下。心想和这漂亮的小洋人儿在一起时间太久，竟然被他带跑偏。连说话语气都颠倒。
Alexander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又选了一只白色发箍，要给余怀之。
40岁的人当然不喜欢这种东西，架不住Alexander那双绿眼睛亮晶晶的祈求：“Come on， we are couple， we should same（拜托啦，我们是情侣，应该一样。）”
“好吧。”余怀之一笑，任由他将自己当试验品，各种各样可爱的小东西不上凑，“你开心，我就满足。”
Alexander在他脸上飞快的清理一下，说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这样的话他已经说过太多太多次。可是无论多少次，余怀之都听不够。
在商店看了各种各样的好玩东西，最后结账时，Alexander却把其余东西都放回去，只要了一只带着厨师帽的小狗玩具。
“只要这一个吗？”余怀之问，“不再挑一挑。”
“还有头上的。”Alexander见好多女孩子都在看余怀之，急忙把白色发箍从他头上摘下去，“sorry，这个不要。”
后面隐约有议论声，大部分是中文，Alexander也听不太懂。
余怀之朝那几个拍照的小女孩看了一眼，眼神对上，后者急忙解释，“对不起，我们只是觉得您儿子太帅了，没有冒犯的意思。”
照片全都删掉，余怀之略一点头，结算后带Alexander出去。
阳光真是太好了，照在脸上暖烘烘的，好像只穿一件短袖都已经可以。
Alexander从袋子里拿出那只厨师帽小狗，跟余怀之说：“I know this。It's a famous character.（我知道这个，很著名的一个角色。）”
余怀之对这些小玩意不了解，笑道：“这不是厨师小狗吗？”
“cookieann。”Alexander对他说，“这不是一只厨师小狗，它的名字叫cookieann，中文应该怎么叫？是曲奇安吗？”
“应该是按照读音吧。”余怀之对他提出的任何问题都很认真解答，上网一搜索，才发现这只小狗有中文名，“可琦安。”
Alexander搞不懂这些翻译过来的名字，好像也没有一个专门的规则。
继续在园区往前走，正好碰上花车巡游。
所有角色都站在花车上，向两边的观众打招呼，拍照的人很多，来玩的游客也很多。
Alexander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现实在不清楚，就将目光投向余怀之。
“Can i use your phone?（我能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当然可以。”
余怀之的手机没有密码，人脸识别后交给Alexander。
他对着花车录像拍照，然后又转过身去，拉着余怀之拍了几张自拍。
余怀之基本不来这种地方，但今天和Alexander在一起，他体验到了什么叫童趣至上。看上去Alexander也是头一回来，当镜头里的人偶向他打招呼时，他兴奋地转过身去，连拍照都忘记，冲角色一个劲挥手，脸上都是高兴的表情。
“喜欢这里吗？”余怀之问。
“喜欢，太喜欢了。”Alexander一直等到花车远远离去，这才告诉余怀之，“原来游乐场这么好玩，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他要一直吵着来这种地方。”
从很小的时候，正品和赝品就拉开差距。每次对方过生日得到的都是很珍贵的礼物，而他在那个家里成长了十几年，最贵的礼物也不过是小少爷不愿意要的一只过时米奇玩偶。
“我真的非常高兴。”Alexander拉着余怀之一边跟随游客朝前方街道走，一边对他说，“今天真是我假期中最开心的一天。你让我知道了，我也很珍贵，和他没什么两样。”
余怀之停下脚步，掌心攥住Alexander手腕。
无名指上的戒指有一层薄薄的金属质感，Alexander被那一丝凉意弄得一缩脖子，“做什么。”
“不做什么。”余怀之见他的绿眼睛有一丝颤抖，好像很怕被批评，语气柔和许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向来就是珍贵的，不比任何一个人差。你值得最好与被爱，你是我的绝佳宝贝。”
他不确定Alexander是否能听明白这一句，那也不再重要。
并不是安慰金发少年，只是在他心中，那只充满摇摆不定的称终于有了一个定向结果，让余怀之知道了该怎么选。
游乐园的行程是非常长，而且非常圆满。
一直玩到晚上，他们甚至看了一场盛大的烟花秀，才驱车回去。
中午在游乐园里吃了饭，Alexander全程都非常高兴。
他没有让余怀之承担所有的费用，至少吃饭这一部分花的两千多是由他出。
从他来到中国之后，那张卡就一直没有启用过。虽然现在他是Alexander的身份，这张卡也可以完全使用，可第一笔消费他用在请余怀之吃饭上，Alexander觉得这件事非常有意义。
有说有笑，回到玫瑰园。
余怀之刚把车停好，就接到一个电话。
那是号码分明是国内，但他有种预感，已经知道这是谁打来的。
看样子邮件拒绝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他只好告诉Alexander：“你先回去，我接个电话，马上就来。”
Alexander点点头，从后座拿下来那一只迪士尼的袋子，率先进入玫瑰园去。
夜色优美，漫天星空上承载着银河里的各种星球，春风吹在脸上，有种夏季即将来临的干爽。
Alexander打开栅栏门，率先走进去。
他感到有一点奇怪，走的时候门分明关的非常好，怎么回来的时候这样松，一推就开了？
余怀之那通电话刚拨出去，就听见铃声在他的院子里响起。
他心神恍惚，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挂了电话，大步朝里面走去。离得很远，余怀之就看见Alexander抱着迪士尼的袋子站在下面，而那个人站在台阶上，一副主人的架势，甚至还对金发少年笑的不太友好。
满池玫瑰经过那一场大雨的洗礼，已经逐渐走向枯萎。
穿过浓郁的香风，余怀之大步过去，脸上酿出怒气。
Alexander不知道植物学家怎么会找到余怀之家里，抱着怀里的战利品，整个人都傻掉，半天都没有反应。
这种情形真是太尴尬了。
他没有任何身份请对方离开，甚至因为那个鸡蛋灌饼都不知道该和这人说什么好。
转头，他看见余怀之，这才急忙站到人身后去，小声问他：“Do you need some space?i can go back the car（你需要一些空间吗？我可以回车上。）”
“不需要。”余怀之大掌攥着他的手，问韦若烟，“在中国私闯民宅一样犯法，我可以报警抓你的，知不知道？”
“我又没做什么，干嘛这么抵触？”下了台阶，韦若烟将那只包装精美的果篮提起来，递给余怀之，“这么长时间没见，不邀请我去你家坐坐？”
“没这个必要吧。”余怀之没接他手里的果篮，面容很冷，“谁告诉你我住址？”
“我打电话给湖力大学，他们说你现在住在这里。”韦若烟笑着推了推眼镜，“给你发信息你不回，我只好擅自找过来。”
他国外的号码上个星期就被余怀之拉黑，新号码发的信息诡计多端，张口闭口“余教授”“您”，余怀之还以为是哪个学生家长，就没有理会。
“上次就见你和这个小孩在一起。没想到这么长时间没见，口味都变了，逐渐走向洋化。”韦若烟身边没有女伴，讲话也犀利很多，“怀之，咱们聊聊吧，这么多年没见，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不如我们去找个酒馆点上两杯whisky边喝边聊，你说呢？”
数年没见，余怀之没想到这人修炼成这样不要脸皮的程度。
太阳落山，温度比白日要低很多。
Alexander下车时吵着热，外套不肯穿，余怀之一直拿在手上。
他肯定不会让韦若烟进门，衣服交给Alexander，嘱咐他：“先穿上，不要着凉。”
Alexander接过东西，又开始犹豫怀里的东西该放哪。
余怀之本来已经开口，余光见他犯难，没往那方向看，直接将手里的纸袋接过来，自己拿着。
他对韦若烟直接开口：“我和你已经不是能重做朋友的关系。这么多年没见，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伴侣，再互相打扰就不体面了，明不明白？”
“体面，我要什么体面啊？我这次回国就是为了你。”韦若烟笑了一句，表情毅然失控，“你知不知道我在美国这些年是怎么度过的？每一天我都想活在痛苦的地域里面，看人脸色，被人玩弄，就连所有的职业选题都不是我自己说了算，甚至那些研究成果还要灌上七八个洋人白佬的名字……凭什么，凭什么啊？我在中国好歹是人人敬重的植物学者，到国外我就什么都不是了，只是一个挥之即来挥之即去的Talented loser！”
他容颜震恶，是愤怒，也是不甘。
一头黑发原本用摩丝固定在上头，此刻杂乱四散，垂在额前软趴趴的，真像一条胡乱泄愤乱咬的炸毛狗。
那样，令人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