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进保第一次如此正面接触到惢心。从前都是他的师傅李玉和翊坤宫打交道,就算是在养心殿自己也不过是个通报引路的罢了。皇后身边的宫女换了一个又一个,都不是他在意的,便是那场大婚他也只是有所耳闻而已。然而眼下见轮椅上那清瘦身影,那是想不在意都不行了。

  但见眼前女子一身简便的青衣,头发挽起做妇人模样,斜插两三根簪子,零星碎花,这就是全部装饰了。虽然他来得突然,但女子哪有不爱美的,惢心这装扮连家常都算不上。且她坐在轮椅上,表情静默,目光冷淡,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死水一片,整个人身上看不到一丝人气,见得他也只是淡淡道:

  惢心:" “见过进保公公,不知今日来访可有什么事情?”"

  进保便收起其他心思道:

  进保:" “奉皇上旨意,请凌夫人速速赶往江宁。”"

  就听惢心轻轻哦了一声:

  惢心:" “哦,是凌云彻他……犯了什么事么?”"

  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喊着凌云彻的全名,语气中亦不见丝毫担忧之态,依旧是淡淡的,淡淡的。反正她总是要知道,隐瞒也没意义:

  进保:" “凌大人涉嫌盗窃嘉妃贴身之物,事关您夫君清白,还得凌夫人速速到皇上面前作证才好。”"

  惢心:" “原来如此。”"

  进保好像听见面前的女子轻嗤了一声,再看去时惢心依然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惢心:" “那我的确得在场。夫君他……怎会是这样的人呢。”"

  最后一句话看似不可置信,然而那语调平淡如水,硬生生把反问句变成了语焉不详的陈述句,甚至还带着一丝讽刺之意——这回进保确认自己真的听见了。惢心道:

  惢心:" “不知公公可否给我些时间收拾细软,也省得路途上给公公添烦。”"

  进保:" “这是自然,凌夫人请就是。”"

  于是安儿又把惢心推了回去,快到她的屋子时,惢心叫住安儿:

  惢心:" “你就在这等着便好。”"

  安儿:" “可是,夫人……”"

  安儿茫然又担心。夫人腿脚不便,真让她亲力亲为得收拾到何时?

  然而惢心只坚持着自己用手推着轮椅前进,进的却不是她的屋子,而是隔壁,那个新婚之夜凌云彻栖息的隔壁。

  为了方便惢心的腿脚,这府上所有门槛都被锯了去,打开门,迎面而来的一股淡淡的霉味,足以证明这间屋子的主人早已冷落它许久。她不想看见这名义上的夫君,凌云彻也唯恐避之不及,宁可睡侍卫的庑房也不愿意回来。但这都不是惢心要关注的重点,她努力回忆着当晚的景象,耐着性子在房间里到处翻找,终于从一个隐蔽的角落翻出一个带锁的箱子来。

  见到此物,面无表情的惢心动了动嘴角,竟然是罕见的笑了起来。然而她太久没有做这个动作,加之里面的冰寒意味太浓,看上去却只有杀气了。她缓缓抚摸木箱表面,那轻柔的动作仿佛是在对待心爱的宝物,然而没人比她更清楚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