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育塔内分区复杂，荆无在错综复杂的通风管道中前行，没有路标指引，单纯依靠精神力探路，到底存在着不小的局限性。
除去最开始发现的那间手术室外，荆无没有再发现任何存在生命的房间。
当然，这要排除像是满天星星那样数都数不过来的培育室，里面都是还未长成的受精卵与胚胎。
又穿过一个通风口，荆无在一个转角处停下来，靠在管道壁上一边恢复体力，一边在终端上整合自己这一路上收集到的信息。
没什么关键性的东西，只能依稀猜出这里面全都是分级管理。
等级越高潜力越强越靠近内部，同时数量也越发稀少。
“莫总长，这是目前所有符合您要求的基因供给者资料，您慢慢看。”
“恕我直言，这次是您最后一次机会。”
“一周后满45周岁的您将会被列入‘伊甸园’拒绝匹配名录，即使您是总长我们也不可能为您改变规矩。”
不甚明显的说话声因荆无外放出去的精神力，被清晰地捕获进他的耳朵里。
刚收起记录信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荆无，立刻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声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人都不用看他就知道是荆衍阳那只老狐狸。
荆无想起早晨被荆衍阳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乱跑，有贵客要来的情景，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头。
贵客就是所谓的行政总长，那这来头可真是不小。
暗自思忖半秒，荆无重新打起精神来，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爬去。
那地方看起来像是间会客室，装潢同荆无之前见到的那些房间完全不是同一个风格。
故意做旧的复古风格，与其说是间会客室，倒不如说是古地球时期专门用来宴请宾客的小型宴会厅。
荆无打量了一番屋顶的水晶吊灯，镌刻着复杂雕花的墙壁，以及铺满地面的地毯，不由得咋舌。
大手笔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哪个贵族的宫殿呢。
“荆园长，明人不说暗话，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想要的……”莫奚说到一半不再继续往下说，她上身后仰靠近真皮沙发里，用政客独有的目光直视坐在对面的荆衍阳。
“那恐怕要让莫总长失望了，我的基因信息载体早在三天前用尽，下一次是半个月之后。”荆衍阳借茶杯中氤氲而上的热气挡住眼底的冷光，声音依旧温和， “莫总长您等不起。”
房间里安静地像是根针掉在地面上都能听见，莫奚一直胜券在握的表情瞬间消失了，周身的气息陡然间变得凌厉起来。
荆衍阳稳如泰山，不受外界丝毫影响。
他放下茶杯，双手交叉置于膝盖上， “据我所知，莫总长丈夫的基因与当年‘战神’阁下乃是同源，您完全可以选择同您的丈夫自然受孕，而不是寄希望于‘伊甸园’。”
“荆园长说笑了，他怎么能和‘战神’阁下相提并论。同源又能怎样，重要的还不是要看另一半的基因。”
荆衍阳微微一笑， “莫总长不也说过，基因不能作为评价一个人的价值标准吗?既然这样，用谁的基因不是用呢?”
莫奚脸上的表情僵了下，没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
现在这个世道，基因至上才是王道，若不是为了争取那些占了有7成的A级以下人类的选票，她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两只老狐狸你来我往打太极看的荆无大呼过瘾，还顺便给荆衍阳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太可怜了，这都不是暗示，而是明示的性。骚。扰。
这都能忍得下去，佩服佩服。
荆无想着，盘腿坐下来，打开终端脸上星网，目的明确锁定最近热火朝天的总长换届一事。
莫奚依旧是首选，但是她后面还紧跟着一位同为3S级的候选者，叫沈什萻。
荆无还特地去搜索了一下这位候选者的资料，就是上一届莫奚最大的竞争对手。
两人仅仅有一票之差，这次的竞选两人依旧咬的很紧。
“所以是想用孩子的基因质量来压一头，证明她的基因更加优秀，更能在与虫族的对战中占据优势?”荆无小声念叨着。
虽然他真的很不想承认自己这个猜想是正确的，但结合现在的局势以及网上舆论走向，荆无表示这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这是政坛不是军部，基因决定战斗力可不决定是否对政治敏锐，还靠孩子拉选票，这是脑子进水吗?”
这个沈什萻也是老熟人了，配给他的保育员沈沂就是她的孩子，自然受孕的那种。
而且她连‘伊甸园’的基因筛选都没做过，每次来这也真的是进行正常的慰问，无论是自然人还是基因战士全部一视同仁。
荆无摸着下巴，又看了眼下方像是放弃了打荆衍阳的念头，转而开始在提供的资料上仅仅挑挑拣拣的莫奚，眼中一缕深意划过。
要不要，换个总长呢?
在原地又看了一会，荆无决定暂时返回。
再探下去估计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梳理一下所以势力之间的联系。
荆无循着做好的标记按照来路返回，路上若无其事地同一些保育员打招呼，赶在荆衍阳回到办公室前把人工智障从休眠状态中唤醒，将一切恢复原样，装作从没有离开的样子站在实验台前乖乖养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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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的操作步骤有误，接下来应该是添加……”
“闭嘴。”荆无头也不回给人工智障下了禁严命令。
“先生，您应该虚心接受意见，您的步骤操作有误会导致细胞死亡，荆博士曾经说过……”人工智障说了一半安静下来。
因为它扫描到了经过荆无一系列操作后，细胞养成成功。
人工智障的处理器有些不够用，它开始反复对比起荆衍阳传进它资料库的指导书和荆无的具体操作步骤。
世界安静下来，荆无满意地吹了声口哨。
“称呼什么时候改的?小屁孩还喜欢别人叫你先生?”荆衍阳斜靠在无菌室的玻璃门上，抬起右手像模像样地推了下他的金丝边眼镜， “出来一下。”
不改称呼，让他继续叫‘荆宝宝’吗?
“等着。”荆无翻了个白眼，简单收拾下试验台。
无菌室与实验室间还有个小型消杀间，荆无踮起脚熟练地打开里面那扇门，任由喷雾将他笼罩后，这才放心开启另一侧的防盗门走进实验室。
“你是不是偷跑进繁育塔了。”荆衍阳开门见山，没拐什么弯弯绕绕。
他拽了把椅子过来坐下，示意荆无坐到另一边。
“嗯。”荆无大大方方承认，爬上椅子，仰头对上荆衍阳略带深意的目光。
“都看到什么了?”荆衍阳语气平淡，没像荆无想象中的那样对他发火。
荆无一时摸不准他的意思，他思考了有两三秒钟，开口道: “你希望我看到什么?”
荆衍阳听此笑了，发自内心的真诚笑意，而不是虚伪的假面。
“如果你说你什么都没看到，我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你说你看到了什么，我会根据你看到的，酌情考虑是否告诉一些还不适合现在的你该知道的事。”
老狐狸。
荆无暗骂一声。
“好吧，我看到不少……”
荆无在脑海中将今天发现的所有情况进行一番精简的总结，将其完完整整复述给荆衍阳。
在说到莫奚光明正大找他要基因信息的阶段时，荆无毫不意外看到了荆衍阳突然尴尬起来的表情。
“咳——行了，我大概知道了。”荆衍阳轻咳一声打断荆无的复述，脸上的表情正色起来。
他直视着荆无看了很长时间，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长叹口气。
“跟我来吧。”
荆衍阳站起身，走向一个荆无从始至终都没注意过的隐蔽角落。
他从那里摸出来一把钥匙，操控着实验室内的智控系统，于一侧墙壁上开启了一扇厚重的大门。
“这是……?”荆无愣了下，没想到这里竟然内有乾坤。
荆衍阳将钥匙插进最中间的锁孔， “我真正的实验室，进去看看吧。做好心理准备，里面一些资料可能不太那么友好。”
“用的最古老的方式，指纹锁连接网络不安全。等你看完，决定继续的话，我给你配一把备用钥匙。”
荆无抬脚走进去，荆衍阳跟在他身后，什么都没说，放任荆无在这间独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内探索。
他的研究进程卡了很长时间了，无论是实验上的进展，还是外界繁忙的事务，这些都是困扰着他的阻碍。
荆无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或许今天的决定，会成为他计划得以成功实现的契机。
隐藏起来的实验室同外面那间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为了保障资料不被任何人发现，这地方的网络进行了彻底的隔离和隐藏，连访问外界网络的权限都没有。
荆无试了一下后将其放到一边，将注意力放在荆衍阳封锁起来的研究资料上。
从‘伊甸园’成立开始的所有自然人数据记录，胚胎培育情况，成活率，内部进行的基因筛选，以及一些必要的微创手术记录。
零零散散各种资料都有，荆无先是将其分门别类整理好，这才沉下心来阅读这些他没有权限获取的重要信息。
庞大的信息在荆无脑海中汇聚成相互联系的有逻辑的思维导图，一直以来被萦绕在荆无心中的迷雾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