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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携手回了营账,见到眉头紧锁的闻人棋后才知道原来云舒不小心染了疫病,如今也进了隔离区,无法与众人接触。

  “云姐姐说是在那屋子里被摘掉面具后染上的。”

  闻人棋寻了处位置坐下,眼底的忧愁如化不开的浓雾, “不知是谁将东岛人即将出兵的消息传来了,隔离区有不少人闹着要出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说到这里,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闻人棋诧异地看向沉默着的曲浅鱼, “曲夫子!你怎么回来的?可见到了那囚你之人?”

  同样对眼前的境况忧心不已,但内心闪过的那一丝不忍让曲浅鱼垂下了眸子,低声道: “那人放我回来的,我也见到了她,但是公主,你想知道她的身份吗?”

  不知为何,闻人棋面上居然出现了苦涩的笑,她轻叹一声, “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曲游有些惊讶,本想问是不是闻人久,但见闻人棋面色实在难看,就将火上浇油的话咽了下去,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而且此刻的当务之急应是如何应对来犯的东岛。

  照理来说,其实按照池州临海的地形,应是易守难攻的,但是如今洪灾泛滥,死伤惨重,哪里有兵力来应对外敌?

  她们带来的人用来压制隔离区暴起的民众就已经有些吃力了,众人的神情都挂着显而易见的忧愁,曲游见夜幕降至,弯月隐在乌云之中,陡然想起什么似的,道: “我倒是有个想法,看看能不能安抚那些染病的人们。”

  曲浅鱼稍稍挑眉,很是信任似的问: “怎么说?”

  “你们可听说过皮影戏?”

  这里的本地人自然不知道,但闻人棋显然听说过,她面露惊讶, “你还会这个?”

  耸了耸肩,曲游笑道: “当然不会,但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我以前是个画漫画的,应该皮影戏也不是很难,要不你来帮帮我?”

  “行,你画好角色,我来裁剪,你有想好要唱什么戏吗?”

  见她们三言两语的就分配好了任务,而自己却连“皮影戏”是什么都不知道,曲浅鱼莫名的生出一种融不进去的孤寂感,傻傻站在原地不知如何自处。

  曲游也是个慢半拍的,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和老乡聊得忘记了曲浅鱼,见她面色有些泛白后才急忙解释道: “皮影戏就是和唱戏差不多,只是角色不是人,而是裁剪好的纸片,然后利用纸片通过光印在幕布上形成的影子来讲故事,就是皮影戏了。”

  “嗯,我之前竟然从未听说过,公主,你可曾听闻?”

  其实根本不用问上这一嘴,看闻人棋和曲游相聊甚欢的模样,怎么可能是不知道的呢?

  又想起来之前,曲游说着“浪漫主义”一词时,两人也是很有默契,曲浅鱼心底生出不适,很细微,却如令千里之堤溃败的蚁穴,她居然有些想要逃离了,却只能强撑出一片淡然,外强中干。

  “嗯,我就爱琢磨这些乡间小玩意儿,曲夫子不知道也很正常。”

  同样有些心虚,毕竟人家曲浅鱼博览群书,自己这样拿现代才有的东西诓骗与她,闻人棋尬笑两声,重重地拍了一下曲游的肩膀, “是吧?”

  “啊对对对,二姐性子高雅,不知道这些东西也很正常,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准备?”

  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是在乎曲游口中脱口而出的“我们”没有自己,曲浅鱼面色淡漠,嗓音冷凝, “我就不必了,反正也不懂,我去找云姑娘吧,看看她可曾研究出什么来。”

  “曲夫子要去找云姐姐?”

  闻人棋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犹豫半天最后只是颇有深意道: “注意安全。”

  淡淡点头后就离开了,背影纤细,裙裾轻扬,端的是一副矜贵世族小姐的清正模样,曲游见状,心底却闪过一丝怪异,问闻人棋: “我怎么感觉我二姐心情不大好?”

  “可能是觉得自己看了那么多书却还有我们知道她不知道的东西,被打击到吧。”

  想了想应该也是这个原因,曲游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要是知道才奇怪了,走吧,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去准备吧。”

  …………

  找来稍硬一些的纸板来绘制人物,可是到底不会毛笔作画,曲游眼巴巴地看向闻人棋,尴尬道: “你可会作画?”

  “学过,但不精,我试试吧。”

  自幼就被送去学武了,哪里会这些文艺的东西,闻人棋抓耳挠腮,不知如何下笔时,闲聊问: “你打算今晚说什么故事?”

  “最吸引人的自然是爱情了,就讲梁祝吧,这可是在现代都很经典的。”

  “行,我知道怎么画了。”

  居然很是顺手,不过半个时辰就画好了所有角色,女主角的两个形象,男装俊美,女装清丽,男主角则是气质出尘的书生,曲游边剪边惊叹, “你也太谦虚了吧,明明画的很好啊,回去了我都想拉你进我们公司了。”

  说到这里,又想起了现代的老板,曲游笑得更为灿烂, “我跟你讲,在我们那个时代,也存在一个曲浅鱼,她是我的顶头上司,真是压榨员工的万恶资本家。”

  明明吐槽着,面上却带着炫耀的笑容,闻人棋对两人的关系感到好奇,便问: “那你在那时候便喜欢上曲夫子,不对,应该是曲老板,你来之前就喜欢她吗?”

  问完,屋外却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树枝被踩到的声响,闻人棋疑惑看去,并未看见什么,很快就被曲游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

  “怎么会,我是什么很贱的员工吗?”

  利落地裁剪了一半的人物出来,曲游叹了口气,对被打脸的自己很无语, “我本来很不喜欢她的,但是来了这里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喜欢上她了,或许还是要放下偏见真诚相处吧,也可能我就是单纯地害怕老板,就像上学怕老师一样。”

  知道曲游愿意同她说这些已经是很信任的状态了,闻人棋开玩笑道: “既然你老板这样,你还拉我进火坑呢?”

  “这不是看你画技不错吗?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公司当建模师,我们公司最近在开发一个全景虚拟网游,开发好了肯定很赚钱的。”

  “再说吧,如果能回去自然是最好,就怕在这里蹉跎一生。”

  “我倒觉得没什么,随遇而安,反正这里也有我爱的人。”

  “你倒是洒脱。”

  伴随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很快皮影戏的准备工作就做好了,她们把工具搬到隔离区去,又将加工赶制的面具都搬了过来,一间间的询问是否要看戏,有那兴致的终究还是病得比较轻的少数人,第一次的观众不过百,但曲游不在乎,梁祝这种故事本就可以口口相传,她相信经典的力量。

  “相传在东晋时期,有一女子名为祝英台,饱读诗书,却觉纸上得来终觉浅,于是扮作男子外出求学,路上正好遇见了另一位名为梁山伯的书生,两人同窗三年,梁山伯却始终不知祝英台的女儿身……”

  将“从此不敢见观音”以及“化为彩蝶双双离开”的故事娓娓道来,台下已是悲戚一片,似是为这爱而不得的有情人而遗憾,曲游见状,朗声道: “或许化蝶并不是最美好的结局,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如今我们都还活着,哪怕病痛折磨,洪灾反复,也不该丧失生志,各位不必忧心,公主已经请来了药王谷的医仙,一切都还来得及,明晚我们还会来此准备新的皮影戏给大家看,快回去休息吧,明晚见。”

  气氛显然同最开始有了不同,闻人棋笑着朝曲游比了个大拇指,道: “真看不出来,你还挺适合去传·销的。”

  假意朝她踹了一脚,曲游也笑骂道: “能不能来点褒义词?”

  两人正打闹着,却见那台下还坐着一位女子,白衫素雅,坐姿端正,曲游一看就认出来了是曲浅鱼,她像个见了主人的大型犬,开开心心地就跑了过去,有些骄傲似的问: “浅浅,我说书的能力如何?”

  很明显,她在等待来自最喜欢的人的夸赞。

  曲浅鱼却站了起来,声线冷漠,结着冰霜一般, “你认错人了。”

  说完,她转身就想走,曲游极度失落之下,干脆抬手解了曲浅鱼的面具,清绝但苍白的容颜露出来后,她憋着一口气似的,问: “我怎么就认错人了呢?”

  见曲浅鱼仍然低头保持沉默,只剩垂下的眼睫不断震颤,曲游委屈至极,忍着喉咙间的酸涩,道: “又发生什么事了呢?为什么不能和我说?”

  同样忍耐至极,曲浅鱼抬起通红的眼眶,湿热的泪珠自脸颊滚落,她笑得冷漠,满是自嘲, “你又何曾与我坦白过?你喜欢的当真是我吗?”

  “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

  只是声音稍稍大了些,就让曲浅鱼的眼眶越发湿红,曲游看得心疼,擦了一把眼泪后才稳住失控的情绪,在那双狐狸眼闪烁着不可置信后低声道: “抱歉,我不是故意吼你的,可是就算判我死刑也得给个理由吧,为什么?”

  曲浅鱼仍然梗着脖子不置一言,闻人棋却在此刻走了过来,语气笃定, “曲夫子,我和曲游在准备皮影戏的材料时,你是不是在屋外?我听到的那声音,是你造成的,对吗?”

  在沉默中得到了答案,这时才知道曲浅鱼都听去了些什么不得了的话,曲游攥紧了拳,压低声线,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

  “不是有意?你背着我商讨与公主离开的事情,甚至不曾告知过我你和公主的关系,也从未说过你早就认识我,不对,或许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曲游,你到底喜欢谁?你的喜欢又有几分真心?”

  甚至无法形容端着晚饭去寻她们却听见那一个个秘密时,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如何,曲浅鱼只知道如今她气得发抖,为曲游的隐瞒,为自己的失态,也为这守不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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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人节码虐是单身狗最后的挣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