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车一瞬间无言以对。

  而陶缇是真想吃了他, 墨色的瞳仁渐渐变成了琥珀色,妖形原身体会扩大自身的饥饿感,这正是他对食物渴望的表现,顺带问一句:“你在监察局注册档案了吗?”

  没登记的黑户吃了就吃了, 有档案的得思量一二。

  鬼车又是一口气没上来, 好在脑子也转得飞快, 当下说道:“当然注册了!”

  “好, 那我吃干净点, 不留蛛丝马迹。”

  “......!!!”

  知道陶缇不是开玩笑,鬼车当机立断,忍痛连根斩断八条脖子,脖子一断, 身影朝后退去想再跑一次,空间移动需要足够妖力他现在无法施展,只能凭借运气看能不能脱困。

  这边陶缇要追, 动作顿了顿,因为鬼车才飞出十来米, 偌大的身体便轰然坠落,抽搐了几下后吐了好几口血,有人强行破了他的禁制, 于是遭受到了禁制反噬。

  陶缇恢复眸色。

  对方从黑暗中奔来, 面容冷酷, 月光将男人高大身形的背影拢成一团,连体的影子蜗居在地面草丛里蠢蠢欲动,又或许只是因为来人的走动而跟着移动罢了。

  他看了眼陶缇。

  陶缇手里拿着的鸟头串串被自动忽略, 齐镇只看到他满身是血的站在血泊之中,压抑的怒火炸裂, 他看中的躯壳就是他的,结果不光被抢走还被弄得如此狼狈可怜,一踏脚把鬼车的脑袋踩进泥里,走向陶缇。

  真的要疯!

  当然,可怜是他自己脑补的。

  “哪儿受伤了?”发音沉如海面浪涌卷起的隆隆声。

  “没有,不是我的血,”陶缇说。

  “我给你报仇,”就算不是陶缇的血,也应该受了不少欺负。

  瘫倒在地上的鬼车颤了颤,在谭城为祸前他就知道睚眦也住这儿,在睚眦婚后不久他还去过新江北路的别墅,了解到与饕餮结婚是分房睡,彼此身份没有道明,这也是他放心作恶的原因之一,想着他们不会联手妨碍他。

  可惜事与愿违。

  而之所以先找陶缇谈判就是睚眦比饕餮还不好惹,当下奋力抬头吐掉嘴里的泥巴指着陶缇,想拿陶缇真实身份的事来拖延时间:“他没受伤,他其实是....”

  “我不喜欢要死的人还屁话这么多,”齐镇已经抡起了拳头。

  话题戛然而止。

  睚眦想刀一个妖怪的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最后一个鸟头到底是如何惨样陶缇不知道,因为那一拳头直接把脑袋摁进了泥土里。

  紧随而来的天狗、齐泗和为了找哥哥小俊也大胆跟来的小凤,都只看到齐镇对着一个土坑不停地击打,像极了用杵臼搡年糕。

  “猫哥哥,他在干什么呀?”

  他们没有靠太近,小凤还不太清楚状况,拉了拉天狗的衣服问。

  天狗赶忙捂住她眼睛:“小姑娘还是不看的好,还有,我不叫猫哥哥,我是天狗。”

  “狗哥哥?”

  天狗牙疼:“听着怎么这么像骂人呢?”

  小凤嘻嘻笑。

  齐泗则快步走了过去,瞄了眼土洞,立马别开眼,劝道:“二哥,别打了别打了,这妖怪已经死了,咽气儿了,没了,走了。”他用了好几个代表完结的词试图把齐镇的理智拉回来。

  前几天他还收到了的大哥的消息,说二哥最近一次失控是在极域海,他问为什么,大哥还不说,只关照他如果回谭城的话就多看着点二哥。

  齐镇听不进话,一瞬不瞬盯着土坑。

  一拳接着一拳。

  恍然重回到了梦里的场景。

  “二哥!”齐泗忽然大吼了声,“行了,真的别打了都成泥巴了,你还是赶紧检查检查二嫂的状况,人都被你吓傻了!”

  齐镇的动作微微一滞。

  见这话灵光,齐泗再接再厉:“你快起来看看,他脸白得跟纸片儿似的!得马上送他回家。”

  天狗满头黑线,老大哪里脸白了,明明红得可以好吗。

  而陶缇的眉头不由得耸了下,手里还握着串串,纠结着到手的食物是直接吃了还是应该当着他们的面儿扔了。

  还没想好,有人到了面前。

  齐镇不管什么狗屁鸟头,黑沉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沾满血污的脸,一把夺过串串扔了,果然是吓傻了站着一动不动:“这么脏的东西拿在手里干嘛,又不是吃的!”

  陶缇一下黑脸。

  在齐镇看来就是他一人和妖鸟缠斗,体力已经耗尽,这才脸色奇差。

  不由的,放缓了点语气:“是我来晚了。”

  一旁,齐泗惊了惊,这算不算是二哥在和一个人类道歉?

  “不,”陶缇太阳穴突突了两下:“是你来早了。”

  再晚来一分钟就可以把鬼车全吃了。

  “你这是在说反话怪我?”齐镇两手一左一右抹掉陶缇脸上的血,因为有点用力,把脸都揉变形了,确定脸上没出血后扯住陶缇的衣服下摆就要掀起来。

  啪,被陶缇打掉:“干嘛?”

  齐镇又控制不住烂脾气,开始咆哮:“我还能干嘛,看看啊,有没有蹭破擦破你自己不知道的,没见过笑着笑着才发现肚子上捅了把刀的?”

  想象力很丰富。

  陶缇偏了下头,尽量不让耳朵受罪:“你电视剧看多了。”

  可齐镇神情严肃认真,不是在打嘴仗,不由分说又要去掀衣服。

  齐泗见状忙不迭拉住他:“二哥二哥,荒郊野外的拉拉扯扯不方便,回去再检查来得及。”

  看向弟弟的眼神转变成阴冷。

  凉飕飕的。

  二哥的脾气其他兄弟都了解,最不喜欢别人反驳他和他对峙,齐泗硬着头皮把他拉一边,附耳小声说:“关键我们这么多人在呢,你当众把二嫂衣服扒了,他会害羞。”

  “害羞”两个字着重了语气。

  齐镇又去看陶缇,完全没看出来有什么害羞,但是考虑到对方寡淡的性格,就算真的害羞估计也不会表现出来,于是点了下头:“行了,我知道了。”

  齐泗松口气:“哦,对了,这妖怪是不是采花大盗?”

  齐镇道:“不知道。”

  “啊?”齐泗一愣,“不知道你就打死了??我以为你起码会问一问,那死了我怎么交差,案子我是结了还是不结?”

  “随便你。”

  “随.....”齐泗指着自己,话没说完,二哥已经不想搭理他,径直从面前走过。

  齐镇拉起陶缇到一颗树后。

  陶缇疑惑:“你有事?”

  有事,可以是问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是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有问题,而陶缇的问话涵盖两者,毕竟齐某人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

  齐镇把自己衣服脱了丢给他,背过身道:“换上。”

  陶缇一森*晚*整*理点不矫情,鬼车断颈时八个脑袋一齐喷血,别说脸上身上,连裤子都被血浸湿了,能暂时换件干爽的衣服自然会舒服不少。

  “自己检查一下,到底有没有受伤。”这茬儿在齐镇这儿还没过。

  换了平时,陶缇会直接说没有,但齐镇老在他有没有受伤这个问题上纠结,他多加了一个字:“真没有。”

  “嗯。”

  “谢了,”指的是衣服。

  他脱了染血的白T将齐镇的衣服穿上,看着草地上拉长的朦胧影子动了动后抬起了手臂,是齐镇转了过来,本以为对方又要拉他,哪想是掐在了腰际。

  他一个手刀往后劈。

  齐镇接招,握住了腕子,掐着陶缇腰际的右手掌心温度攀升。

  微微刺痛扎在皮肤上。

  一瞬,齐镇松了手。

  陶缇掀起衣服,腰上多了一个花朵形状的印记,瞳孔几不可察地一震,眼中露出几许茫然。

  齐镇认真道:“放心,对你没有伤害,就是在你身上做个标记,万一有下次我可以更快找到你。”

  一听,陶缇的脸色更差了,也就是说以后再一起遇到类似事别说吃了,就是连根鸟毛都衔不上了,抿了下唇:“我想去掉。”

  “不行,”齐镇又开始撒谎,“这是我们齐家的家族印记,好比结婚盖章,你和我结婚了就得打上,你自己去不掉。”他的就是他的,谁也不能抢!

  “等你死了能自动消失吗?”

  “你是不是一直盼着我死呢?”

  话题突然就偏了。

  “不然为什么要和你结婚?”陶缇反问。

  齐镇一噎,怒气腾腾:“回家!”

  天狗和齐泗在二人从树后出来时也收拾好了鬼车的尸身,拿废墟里露出的几个蛇皮袋给裹了。

  齐镇朝弟弟齐泗招了招手,齐泗一过来他就把人上衣给扒了,然后给系在了陶缇腰上遮住染红的裤子。

  齐泗贼兮兮和天狗咬耳朵:“我告诉你,我们家有很多兄弟,就属....”指了指走在前面的二哥,“最缺德!你说这是不是就叫有异性没人性?”

  “不是吧,”天狗为老大正身,“我老大是男人。”

  “哦哦,那应该是为富不仁?”

  “好像有点对了。”

  齐镇回头,阴恻恻的目光射向齐泗:“我听见了,回去收拾你们。”

  齐泗立马闭嘴,他不知道二哥对陶缇平时怎么样,对亲兄弟是绝对不手软,不过幸好加了个“们”字,嘿嘿笑着面向天狗。

  天狗张了张嘴,气到翻白眼。

  自己是不是被陷害了?!

  几人出了林子走到路边。

  陶缇道:“有车来了。”

  汽车大灯的光束很快到了跟前,司机也看清了路边的人,一个衣服松垮脸上脏兮兮,另外两个男人打着赤膊,还有一个略胖的男生背着包袱,甚至包袱上头还趴着脸色惨白惨白的小姑娘。

  “是辆吉普,载我们几个刚好,”齐泗争着表现,“我来拦车。”

  之前寻人利用的是神识大面积搜索,能力消耗巨大,现在能坐车回去当然最好。

  他跑到路中间,张开双手。

  半夜出现一帮人总是可疑,司机吓了一跳,眼见对方要扑上来,方向盘一打一脚油门到底,吉普绕过齐泗滑出了S型刮得比风还快。

  其他人默默看着他。

  齐镇抱起胸,对陶缇侧目:“作为他哥我现在应该怎么夸他?”

  陶缇:“拦得很好,下次别拦了。”

  齐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