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时候,萧碣和沈青澜探路去了。结果楚泽鹤未归,所以萧碣亲自带人出去找。三人回主院后,楚泽鹤又让萧碣亲自去送酒,所以萧碣的汇报晚了这么一会儿。

  “属下一个时辰前去上玄,未近倍门便被巡逻的金吾卫拦住,说如今特殊,除非持引信否则不得入内。”

  倍门位于上玄与下玄之间,要入上玄,需过倍门。

  早些年往来倍门十分容易,没想到现在限制通行,想要混入其中有些困难。

  结果那士兵队长认出沈青澜后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恨不得找个轿子把对方抬进去。

  沈青澜趁机问了许多萧碣想知道的问题。

  比如那金吾卫说的引信——其实就是指文武百官的官印,或者高官举荐名士的信函,还有就是近来参加天地盟、收到请柬的侠客。

  如果来参加天地盟却没有引信,需闯十层琉璃塔。

  塔内都是大内高手,楚泽鹤记得,早些年沈青澜为朝廷办事的时候,也守过那塔的第九层。

  至于第十层,就是比沈青澜更厉害的高手。

  其实这话也不对,因为沈青澜当年剑术也并没有如今厉害,守塔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一直轮换的,所以现在沈青澜的武功,应当比如今第十层守塔人略胜一筹。

  楚泽鹤思索了一下,“萧碣,你如今武功相比于沈青澜,如何?”

  之前萧碣在松城和沈芜青应当是有过一战的,所以杀手榜排名有所变动,从十七升至十五。

  沈青澜如今列在名剑榜第十二,比萧碣强上一些。

  听楚泽鹤这样问,萧碣心里一突,有些犹豫,但仍旧恭敬垂首,实话实说:“属下比不过沈公子。”

  “如今离四月十五还有五日,本座命你五日之内,闯过十层琉璃塔。”

  楚泽鹤此话一出,萧碣不可避免的想到那座塔。

  他是亲自站在那塔下看过的。

  琉璃塔高耸入云,在太阳下反射着片片金绿的光芒,如天王宝塔。有暗香浮动,缠绵的烟雾缭绕其间,似仙女梳妆。

  塔底有两扇巨门,门上嵌着金玉,雕了奇珍异兽。

  光是那门,就重逾千斤。

  沈青澜当时站在他身后说,真是怀念啊,沈某当年守了这塔三个月,只见过一人登上自己那一层。

  萧碣问他后来呢。

  沈青澜说,没有后来。

  于是萧碣便知道,那人死在了沈青澜手中。

  因为琉璃塔,只有胜。没有败。

  守塔人可以败,但闯塔人却没有失败的机会。

  楚泽鹤特意问了萧碣和沈青澜的实力差距,就是代表楚泽鹤知道琉璃塔,也知道闯塔的规矩。

  他对萧碣一向严苛得不近人情,萧碣没有异议,只坚定道:“属下遵命。”

  楚泽鹤点了点头,“退下吧。”

  等萧碣离开了,楚泽鹤看向楚执,发觉对方看着萧碣的背影,一脸羡慕。

  楚泽鹤失笑:“看什么呢?”

  楚执道:“属下也想去。”

  他被楚泽鹤呵护得太好,已经许久没有一展武功得机会了,手痒许久,自然既羡慕穆易可以在靳子夜身边为主上筹谋,又羡慕萧碣可以在闯过琉璃塔为冥教增光。

  楚泽鹤说:“前几日让你同我动手你又不肯,难道我比不过那琉璃塔?”

  楚执搬出了和前几日一样的话:“属下不愿同主上动手。”

  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穆易特地教了楚执这样说话的方法,果不其然楚泽鹤当时被说服了,完全没有和楚执计较的心思,只想着顺着楚执意思不动手。

  但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遇到相同事情了,楚泽鹤还是哼哼唧唧提了出来。

  现在楚执用同样的话回答,楚泽鹤有点免疫,于是说:“手把手教你,终究不如实战。那些人没大没小,伤了你怎么办?”

  对楚执,楚泽鹤只觉得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愣是选择性忽略对方也算个名列影十二的冥教影卫,早不知经过多少腥风血雨,又哪会怕受伤?

  楚执说:“属下不怕。”

  “你不怕我怕。我还想着两人对战,你输一场便脱一件衣服,现在好了,都玩不了。”

  楚执:……

  楚泽鹤想了想,“其实我脱也行,毕竟也算我仗势欺人……”

  楚执忙说:“主上,属下觉得琉璃塔也无甚好闯。”

  楚泽鹤亲他一口,“诶,我也觉得。”

  拐回来汇报消息的萧碣:……

  过了一会儿,楚泽鹤和楚执在门口见到了鬼鬼祟祟探头的沈青澜。

  “沈某没打扰二位吧?”

  楚泽鹤:“正无事闲聊呢,老沈你来做什么?”

  沈青澜说:“靳公子传信,说太子让黄雀把穆易捉来京城。”

  楚泽鹤听完,先黑了脸:“萧碣怎么自己不来禀告,反倒支使你?”

  这萧碣莫不是把自己和他提点过的话当耳旁分风?

  楚泽鹤允许萧碣对沈青澜有挑战之心,可在小楼时那句敲打已表示不代表允许他蹬鼻子上脸,更别提随意支使自己好友。

  “萧兄啊,”沈青澜摸了摸头,“萧兄在那儿哭呢,我就来帮个忙说说。”

  楚泽鹤和楚执:?

  说到哭,楚泽鹤就想起刚才在酒肆听到的八卦,于是他对沈青澜挥了挥手,等沈青澜到身边了,才好笑的把这件事情告诉沈青澜。

  沈青澜强撑起一个笑容,说:“是啊,如今真是可怕。”

  “老沈你莫不是担心萧碣?别怕,以萧碣武功,还没什么人能强迫他。强迫他的,焉有命在?”

  沈青澜:……

  沈青澜扶额,“对了,说起萧兄之事,泽鹤兄怎么想的?”他有些疑惑,“泽鹤兄与太子殿下为敌,如今又让萧兄独闯琉璃塔,不是将萧兄推入虎口?若是太子有心,萧兄岂不是去送死?”

  楚泽鹤道:“那又如何?他若是死了,只能说明他武艺不精,不配为我影首。”

  沈青澜着急:“萧兄对泽鹤兄也是一片忠心,泽鹤兄当真毫不顾惜?”

  两人倒是极少见的意见相左,楚泽鹤有些讶异,心里疑惑自己说的话当真很冷漠吗?

  现在沈青澜这着急的模样,仿佛前世说“影卫护主,天经地义”的人不是他一样。

  楚泽鹤明白过来,决定和老友解释解释。

  他与站在一边的楚执对视一眼,发现楚执眼中一片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刚才的话有任何反应。于是他问楚执:“若我让你去闯琉璃塔,你可愿意?”

  楚执恭敬垂首回答:“属下愿意。”

  “即使身死?”

  “属下愿为主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若我不要你死,只要你闯过呢?”

  楚执抬头道:“那属下必过。”

  沈青澜在一边听了二人对话,看着楚泽鹤去抓楚执的手,温柔道:“好了,和你说笑呢。我知道你可以,但那塔无聊得很,有闯塔的时间,不如同我过几招。”

  两人可是柔情蜜意,沈青澜一头雾水。毕竟他并不能完全理解楚执的意思,也不太明白两人对话有什么含义,但楚泽鹤总不可能晾着他,那这段话自然是提点他。

  可是提点他什么?提点他萧碣和楚执一样都很忠心,送死也毫无怨言?

  楚泽鹤看他面露疑惑,轻笑一声,解释道:“老沈,你倒是关心则乱。”

  “沈某愚笨,还请泽鹤兄明言一二。”

  “萧碣其人,你还不清楚?”楚泽鹤说,“我若让他闯过琉璃塔,那他肯定会闯过。”

  萧碣本就有那个实力,楚泽鹤看似严苛,其实肯定不会让下属白白送死。退一万步讲,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就算太子有意陷害,也得掂量掂量楚泽鹤的身手。

  更别说现在洇墨和风花雪月已经驻扎在上玄,掌握了大部分情报。太子想绕开她们对冥教人下杀手,根本不可能。

  虽然布局时沈青澜不在,可他应当是了解楚泽鹤的,知道楚泽鹤差遣人手面面俱到。再加上沈青澜前世说的话,表明他们身居高位者,很少考虑奴仆的性命,就算楚泽鹤让萧碣去送死,沈青澜也没理由来劝楚泽鹤。

  这不是关心则乱是什么?

  “老沈,你是不信任我,还是不信任萧碣?”楚泽鹤反问。

  这一问,沈青澜豁然开朗。

  刚才他看似质疑楚泽鹤这个运筹帷幄的高位者,实际上是在质疑萧碣的忠心和能力。

  ——既然楚泽鹤向萧碣下了命令,那他肯定就会活着回来。

  被楚泽鹤点破,沈青澜苦笑摇头,认下了楚泽鹤的评价:“沈某确实着急了。”接着他话锋一转,问:“既然泽鹤兄已不怕打草惊蛇,恐怕是有所办法了。可需沈某相助一二?”

  “需要。”楚泽鹤点点头,“咱们天地盟的时候,直接打去皇宫。”

  沈青澜哈哈大笑:“泽鹤兄当真威武。”

  两人沉默的对视一会儿。

  看着楚泽鹤真诚的眼神,沈青澜嘴角微抽,留下冷汗:“泽鹤兄刚才……不是在开玩笑吗?”

  “我很认真。”楚泽鹤点点头。

  “泽鹤兄莫要拿沈某寻开心了,”沈青澜道,“天地盟开宴,无数大内高手、武林豪杰。若是当时动手,朝廷给冥教扣一顶反贼的帽子,冥教可就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歪道了。”

  “你说的不错。”楚泽鹤说,“所以我们得想另外的办法,从英常宫打过去。”

  “泽鹤兄的意思是……?”

  “穆易、洇墨、萧碣、红珠、莫穷阴,加上你我,就是决定天地盟的关键。”

  听到楚泽鹤这样说,沈青澜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这些人都不见踪影,萧碣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原来楚泽鹤早已开始谋划。

  太子会是个比虹胜焰更棘手得对手,楚泽鹤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其实老沈你应该也发现了,扳倒太子相较于虹胜焰反倒更简单些。”楚泽鹤揣着手道,“毕竟他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就意味着谁都能杀他。只要太子周围没人,就能一击必杀。

  只是楚泽鹤还需扶一把靳子夜上位,所以不得不低调行事。

  作者有话要说:

  楚执:萧大人,听说你哭了?(看了看萧碣面无表情的脸)并没有呀?

  萧碣:我的心在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