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还是直说吧?穆意突然感觉到一丝无奈。

  “我的意思是,若之前你被抓住,你会经常想到主上吗?”

  “我没被抓过,不清楚。”

  穆意:这天聊不下去了。

  他扶额,说:“你这笨石头呀,你没发觉主上对你的心情,难道你连自己对主上的心情都不明白吗?”

  “我对……主上的心情?”

  “是的。”穆意点点头,“你对主上的心情。”

  心念电转,盖在心头的遮羞布被人猛然扯了下来,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原来穆意知道他对主上,有僭越之情。

  楚执瞪大了眼睛看着穆意,脸色一白。

  如果楚泽鹤在这里,肯定会惊讶的发现,楚执现在的神色和自己前世问他是否心悦自己的神色一样——

  那是一种秘密被戳穿的恐惧。

  穆意可不玩虐恋情深那一套:“你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楚执:……

  穆意轻叹一口气,无比后悔,觉得自己刚才就不应该开这个口。

  他这辈子估计都没机会讨老婆了,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给同僚梳理和主上的感情关系?

  “问吧问吧,左右也无事。”穆意破罐子破摔道。

  楚执低下头抿唇,手捏着瓷茶杯翻动拨弄,最后摸着那白白的瓷壁说:“若是,若是主上从未……从未明言那些话,我多做它想,岂不是……大逆不道?”

  穆意眉头一挑,“从未明言?主上从未说过对你的想法?”

  楚执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是啊,主上从未开过口,他却好像……先动了心思,对主上起了私情。

  主上待他这般任重,他不仅无以为报,还这样大逆不道。他曾想过自己的感情,也隐约有所察觉。在想明白的那一刻,他心上突然涌起了从未有过的狂喜,有一种想要马上见到主上、撞入主上怀中的冲动。

  可他突然发觉这个念头是个罪无可恕的亵渎,他为这种奢念感到羞耻。

  他觊觎主上,罪该万死。

  只是,若主上像穆意说的一样,对自己有意,想收入房中把玩一番,那自己……

  也算无悔。

  穆意仔细打量他的表情,一拍桌子皱眉道:“不可能!”

  楚执一愣,“什么不可能?”

  穆意说:“主上怎么可能未曾说过?只是你无法理解罢了。我且问你,若有人对你说‘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人是什么意思?”

  “嗯……这人很喜欢天上的月亮?”楚执一本正经的回答。

  穆意伸手,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楚执:“……你在干什么?”

  穆意:“我怕自己愁白了头,先揪一根下来看看。”

  楚执:“我刚才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穆意叹了口气,看着对方往日严肃的神情变成疑惑,忍不住开口:“主上赐名,都是按性格所赐。你确定你的‘执’是执子之手的执,不是‘直如弦’的直吗?”

  楚执:……

  也就是主上宠着你,换了别人这般不识趣,也不知道要死多少次。穆意心想。

  “文人常借月抒怀,看着月亮,便能想到从古至今,便能勾起离愁别绪。说月,就是在说情,你听明白了吗?”

  楚执是不懂,但他不是傻。于是他当场举一反三:“那主上说喜欢月亮,就是说喜欢心里的人?”

  “对。”

  “主上对我说过,月亮好美。他觉得我很美?”

  穆意:……

  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

  穆意叹了口气,告诉楚执:“天赋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天地并不公平,有的人生来聪慧,有的人却总是不得要领。影十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智慧并非天生,需要经过刻苦的磨练,甚至痛彻心扉的失去才能领悟。”他说,“司影堂没有教过你的东西,主上正在一点一滴的引导你。你不要惶恐,也不必着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主上作为一个孤高的冥教少教主,在你身上究竟付出了多少常人难以企及的真心。”

  时光转瞬即逝。

  冬雪消融,春草初生。

  虽然楚泽鹤与乌骨说等一个月,但其实才半月不到,他便已经无数次想要起身去寻楚执了。

  直到这天,拿云向他禀告情况。

  各地传回来的消息数不胜数,比如红楼榜。

  自半月前朱雀阁一战,沈青澜的名字就出现在名剑榜上,位列第十二。怀尘大师到了名剑榜第一,萧碣升至杀手榜第十七名。

  楚泽鹤知道,琅风派一战并不是私下打斗,他们三人的武功自然都被红楼记录下来,参与评定。

  他自己,榜上无名。

  这是当然的,红楼霸主榜有规则,上榜者继承人不入红楼榜。

  只要他还是冥教少教主,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出现在红楼榜上。

  蓝烟音仍然列在美人榜榜末,第十九,比上次升了一名。

  正说着,一天字辈影卫出现,和拿云打了手势后,恭敬垂头退下了。

  楚泽鹤看得懂那影卫的意思,颇有些意料之外:“红楼之人来访?”

  拿云忙垂首:“属下领人进来。”

  不一会儿,拿云带着一人走了进来。远远的,只见来者一席素红色衣裙跟在拿云身后,手上捧着什么,腰肢纤细,步伐稳重。

  待走近了,楚泽鹤才发现那人是个男子,手中托盘盖着块红布,眼尾一道红痕,大气又漂亮。

  男子殷殷看楚泽鹤一眼,淡笑着躬身道:“见过楚少教主。”

  “红楼之人无事不现身,你来做什么?”楚泽鹤淡淡道。

  男子笑得明媚,“奴来送金银俗物,还望楚少教主莫像怀尘大师一般拒绝。”

  上了红楼榜的,按照名次都有不同的赏金。榜首能得千金,榜末也能拿五两银子。

  要知道,五两银子对一些人来说已是可望不可及的财富了,更别说千金。

  怀尘当年上了红楼榜,却拒了红楼送来的赏金,在江湖上所传甚广。如今这人点出来,自然也是明白怀尘和他是好友。

  楚泽鹤冷哼一身,“红楼之人果然神通广大。”

  男子恭敬笑着:“这里分别是萧碣大人和沈青澜大人的赏金,还请楚少教主收下。”

  “收下吧。”楚泽鹤点点头。

  冥教不缺这点钱,但是红楼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除了这些之外……”那男子笑着看楚泽鹤,眼光如含春水,“奴,也是送给您的。”

  拿云:……

  楚泽鹤:……

  “你不是男人吗?”楚泽鹤很认真的问。

  男子一愣,心想这是重点吗?红楼探得楚泽鹤喜欢男子,难道情报有误?还是说楚泽鹤并不喜欢自己这一类的?随即他快速圆场:“奴在楚少教主眼中,比不上女子好看吗?”

  楚泽鹤扶额,觉得有点头大。

  他刚才这样问是因为想岔了——赠送手下奴婢之类的事情,在他们这等地位人中是正常事。得力的下人可是有价无市。但这男子这样说,明显是让楚泽鹤收他入后院的意思。

  “告诉莫穷阴,本座不日上门拜见。”楚泽鹤挥挥手,“你先走吧,我会同莫穷阴说清楚,不会为难你的。”

  红衣男子听到楚泽鹤说出莫穷阴的名字,有些诧异,随即明白了楚泽鹤是个不为难人的大人物,心中无比感动,加上楚泽鹤又长得颇为漂亮,他心中好感顿生。

  被拿云赶走的时候还捏着衣袖一步三回头,希望楚泽鹤能挽留一下。

  楚泽鹤只觉得牙疼。

  前世他怎么没看出莫穷阴这家伙这么为老不尊呢?

  不仅送人,还刻意把自己喜好都打听清楚了来送,明摆着就是指望自己收下,而非礼节性的意思意思。

  其实他是知道的,红楼之所以能做到江湖人尽皆知,除了自身实力强之外,也在吃朝廷和江湖两头的靠山。笼络这些靠山,一靠钱,二靠人。

  莫穷阴曾好笑的问他:“泽鹤知道,为何冥教不是魔教吗?”

  楚泽鹤当时皱眉有些怒气,“为何不是?本座反问莫楼主,为何是?”

  莫穷阴拍拍他肩膀,“冥教可不是起于中原的正统教派,往上走一百年,也是人人喊打的魔教之一。只是玄冥老祖自创了玄冥神功,一统十几个小魔教,成了冥教,慢慢的,没人骂了。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了吧?”

  楚泽鹤当然知道——因为冥教太强了。

  当某种势力太强大了,自然就成了正派。

  而作为红楼楼主,当然不可能不讨好冥教。

  只是楚泽鹤不知道,莫穷阴居然会用这种手段……来讨好他。

  前世他和莫穷阴明明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交,两人从来不谈这些事情,只论武论天下。

  莫非今世他出手,提前名扬江湖,让莫穷阴以为他是个嗜杀成性的大色狼不可?

  楚泽鹤决定见到莫穷阴就打他一顿,板正一下这位老友对自己的错误认知——反正莫穷阴就在京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拿云也有些尴尬:“主上,这……”

  楚泽鹤扶额:“钱都拿下去,让钱管事收着。”

  他挥了挥手,凤眸却意外瞥见银锭下面压着一页纸。

  上书——楚执,穆意,均在云城。

  云城,正在西北方。

  楚泽鹤一愣,刷的一下扯过那张纸拿到眼前,一拍桌子站起身,差点就轻功飞身出去了。

  拿云被楚泽鹤吓了一跳,随即也认真看向那张纸,等楚泽鹤吩咐。

  楚泽鹤却没说什么,只是冷静下来,心念电转,惊讶于莫穷阴以这么粗暴的手法……拉拢自己。

  毕竟楚如泉如今还是教主,看起来短时间内也不可能退位让贤。楚泽鹤再厉害也不过少教主,整个冥教,除了如今交了牌的司影堂,没有人会听楚泽鹤的。

  莫穷阴居然愿意得罪朝廷,来帮他?

  楚泽鹤端详了一下这纸,倒了碗茶水泼在上面。果然,纸上又显出一行小字。

  ——“天地盟见”。

  莫穷阴也要去天地盟?

  莫非他现在拉拢自己,就是希望天地盟之时多一份依仗?

  毕竟楚泽鹤如今也算天榜武榜第一,能讨好他,自然多几分话语权。

  前世楚泽鹤对天地盟的印象实在太少,究竟谁去了、讨论了什么、讨论结果都不清楚。加上现在楚执还在黑衣人手里,实在有些焦虑。

  现在去救楚执,也不知那些人会做出什么事。若是因为他的冲动导致楚执受伤,他绝不会原谅自己。

  感受到站在一旁的拿云的视线,楚泽鹤看他一眼,把纸递他,拿云看过,神色一凝,跪地道:“属下请战。”

  “你和黄雀交过手。”楚泽鹤收回纸,内力一吐将纸震碎了。

  他话简单,未竟之言也很明显——上一次,拿云让黄雀跑了。

  拿云道:“属下此次定当全力以赴。”

  楚泽鹤冷冷看他一眼:“莫非你上次没有全力以赴?”

  拿云面色一白,“属下不是……”

  “好了。”楚泽鹤挥挥手,知道虽然拿云不像乌骨和穆意那般讲话周全,但其实他心里还是倔强不肯认输的。“去自然是要去的,三日后所有人出发云城,你趁此机会把手头之事处理一下。”

  “是,主上。那虹胜焰……”

  “下毒,锁骨,刺穴。”楚泽鹤冷冷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别让他跑了。”

  “属下遵命。”

  临出发前,他又去看了一眼虹胜焰。

  拿云完美的执行了他的命令,将虹胜焰锁得结结实实,粗针刺满大穴,铁链刺破皮肉勒住骨骼。

  ——鲜血淋漓。

  楚泽鹤在牢房外负手而立,慢条斯理的问虹胜焰:“你可知,为何‘锁骨’叫锁骨?”

  虹胜焰跪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他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个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的笑。

  地牢内全是血腥气息。

  楚泽鹤站在牢房门外,贴心的解释:“奴隶、囚犯、战俘,用铁环刺穿他们锁骨,就能牢牢制住他们,任人宰割。不若你说出十三年前的事情,本座给你个痛快。”

  “噗噗……”虹胜焰笑了,声音破碎又嘶哑。他问:“现在……谁黑谁白?”

  楚泽鹤表情微变。

  前世的虹胜焰,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那时他杀了楚执,那时自己已经丧失理智,那时虹胜焰比现在凄惨得多。

  那时虹胜焰问了这个问题之后,还说了一句话。

  他说,自己再也不会孤独了。

  怀尘的那枚签子又一次不合时宜的出现在楚泽鹤脑海:避重蹈覆辙,可逢凶化吉。

  楚泽鹤并不介意自己当坏人,只是他不愿意与虹胜焰同流合污。

  他还有楚执,还有牵挂。

  对凡尘俗世有所牵挂的人,便更在乎名声,更在乎自己在爱人眼中的看法。楚泽鹤沉下脸来,有一种被虹胜焰打败的感觉。

  虹胜焰逼得他又一次如此狠毒。

  楚泽鹤看着眼前这个囚徒,明明杀不得,又恨极,想着想着,突然心生一计。

  ——他一直想要打败对方。但其实前世今生相加,他如此了解虹胜焰,为何不能让对方……为自己所用?

  拿云见楚泽鹤许久没说话,喊了声:“主上。”

  心念电转,楚泽鹤神色淡漠,挥手道:“怀尘不是说要为林掌门找出凶手吗?这就是凶手,进了衙门大牢,让怀尘自己看着吧。”

  拿云听主上的意思,居然是要放人。

  虹胜焰的确打不过怀尘,但是怀尘也算计不过虹胜焰啊。

  若是让虹胜焰跑了,岂不是非常危险?

  “本座不怕威胁,也绝不允许你威胁本座的人。既然你不肯说出本座想听的,那就将你绳之以法,让官府判个公道。”楚泽鹤看虹胜焰一眼。

  原本虹胜焰看他变了表情,还露出一个快意的笑。但听到他这满口“以法”、“公道”,不笑了。

  取而代之的,他脸上,出现了一种明显的震惊,和厌恶。

  “官府?”虹胜焰不解,“居然要把我交给衙门那些地方?楚泽鹤,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起码有种自己动手,没想到你居然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

  听他这样说,拿云先怒了:“你竟敢直呼主上名讳!”

  虹胜焰也怒了:“你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一条狗,也配和我说话!”

  “你——”

  楚泽鹤看虹胜焰狰狞着愤怒的样子,突然心头涌上一股熟悉感。

  虹胜焰第一次情绪如此失控,将锁链扯得铿锵作响,似乎毫不关心皮肉撕裂流出的鲜血,怒道:“你说话啊,楚泽鹤!江湖事江湖了,有种就亲手来报复我,何必说什么假惺惺的公道!难道你也幻想你这样的人能高坐明台,做个人人称道的伪君子?”

  在虹胜焰的怒吼中,楚泽鹤意外的平静了下来。

  他明白那种熟悉感是什么了——是,母亲死后那几年,他也以逼疯所有人为乐趣,看到有人和自己一样痛苦就会诡异的开心起来。

  只是,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所有人对他都是恐惧与臣服。他才明白,原来别人不是不介意他的行为,只是他们看得到大局,看得到他冥教教主的身份背后代表着什么。

  他逼疯不了任何人,只会伤害自己。

  虹胜焰,只是比他更加极端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方便了。

  楚泽鹤凤眸闭了闭,压下嘴角的冷笑,面无表情对虹胜焰说:“本座没有时间陪你玩游戏,虹胜焰。游戏结束了,你输了,仅此而已。”

  他话音一落,虹胜焰仿佛被针刺了一般,不可置信,全身一抖。

  是,他输了,输得很彻底。

  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要求楚泽鹤正视呢?

  楚泽鹤漠然说:“你以为自己聪明,其实你背后还有无数双手在算计你。你以为自己是棋手,其实,你也在这棋局之中。”

  虹胜焰愣了,不甘心的一笑,“啊?你说皇帝和太子?那些我可管不着,我——”

  “你知道我母亲身死的真相,你可知道,我母亲是什么人?”楚泽鹤打断他的话,淡淡的问。

  虹胜焰眨了眨眼睛,神情已经有些动摇:“是什么人?”

  楚泽鹤垂眸,表情犹豫一瞬,接着说起姚雪的身世。

  姚雪,是前太后的侄女,当今皇帝的表妹。与如今的皇后,亦是可以姐妹相称的。

  当年牧风帝还是太子的时候,皇后和姚雪,就是太子妃的唯二人选遇隰。只是那时姚雪和楚如泉互生情愫,牧风帝便娶了如今的皇后做太子妃。

  这也正是为何,冥教能在教主夫人的引荐下与朝廷互通消息,互相帮衬。而在教主夫人死后,牧风帝与楚如泉便断了联系。

  杀了教主夫人的,是三个江湖人。楚泽鹤那年七岁,独自一人下山去玩,遇见这三人,他居然好心的将人带进了冥教密林,避开众人从小道直达冥教。

  三人看见主殿内抚琴的姚雪,突然发难,将她杀了。

  那三人身份简单,只是普通的一流高手,与冥教和朝廷都没有牵扯。

  三人杀了姚雪后当即自戕,乌骨用蛊虫审了尸体,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你以为朝堂离江湖很远?”楚泽鹤轻声问他,在虹胜焰诧异的表情下缓缓说,“你错了,江湖与朝堂一样,都有人,都有利。”

  “江湖,是一卷鸿图。上面用血写满了野心和生死。”楚泽鹤下巴微抬,恍惚间,又成了那个立于江湖顶点的冥教教主。

  那三人身份成谜,楚泽鹤与楚如泉查了许久都未曾的得知。

  那不是意外,这是精心设计的死局。

  姚雪必死无疑。

  “虹胜焰,你问问自己,扳倒冥教,真的是你心里所想吗?还是说,只是一个暗示,一个阴谋,一个吕蟒利用你的借口?本座曾与你说过,江湖不缺我楚泽鹤,这话是真的。我也不稀罕江湖留名,这也是真的。因为江湖——不缺你和我。”

  如果不是有要保护的人,有需要必须去做的事,谁会愿意在这红尘里摸爬滚打呢?

  楚泽鹤声音低沉,充满蛊惑。

  听完这番话,虹胜焰彻底安静了下来。

  他红色的发丝散乱的堆在脸颊旁边,眼睛瞪大。

  少年以为自己会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情——直到他发现,自己的目标,只是别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而已。

  他自作聪明,以为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但从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他一个人。

  楚泽鹤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虹胜焰的表情,知道自己这位宿敌绝不可能容忍自己被旁人强无声息的算计的。

  虹胜焰神情不似作伪,是真真切切的愤怒和不可置信。

  楚泽鹤打了个手势,拿云面色严肃的打开牢门,有些犹豫的回头看了看楚泽鹤,见到楚泽鹤面无表情,拿云才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为虹胜焰解穴,又拔出封针,用锁链换下了锁骨钢。

  虹胜焰呆呆跪着,任他摆布。

  做完这些,拿云走回楚泽鹤身后。楚泽鹤点点头,转身便走。

  虹胜焰突然说话了。

  “楚泽鹤,如果你在骗我——我会杀光你身边的狗,把你变得和我一样。和我一样睚眦必报,和我一样满手鲜血,和我一样不值得同情。”

  楚泽鹤停下脚步,微微转头,冷漠的说:“我再也不会变得像你一样了。虹胜焰,去找吧。”他抬脚离开,低沉的声音自远处传进虹胜焰的耳朵里。

  “如果你不想被人牵制,就要比所有人都努力才行。”

  待两人离开地牢,重见天日。

  拿云锁好地牢的门,转身有些担心的问:“主上,教主夫人的事情……”

  楚泽鹤绽开一个嘲讽的笑。

  一切都在自己意料之内。

  “待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的。”楚泽鹤道,“传令下去,让司墨堂留心接下来的江湖动向,特别是火灼之术——虹胜焰,肯定会去找幕后之人。”

  虹胜焰事了,也通知了怀尘后,楚泽鹤与拿云,领了带来的所有影卫一同出发。

  众人策马疾驰,几日便到了云城。

  相比起黄雀的绝顶武功,云城的守卫反倒像是另一个样子。

  散漫,随意,松懈。

  像是在邀请楚泽鹤进城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