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店。
高明飞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女人，眼里一阵烦闷。
“你觉得这套好看吗？”
章晓婷换上一套洁白的婚纱，上面的珠链镶嵌着许多珍珠，在射灯的光芒下显得莹润生辉，衬的她整个人如雪般纯净。
周围的导购员上前，替章晓婷整理着裙摆，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女士，这套很适合你呢，你皮肤白，穿上这套显得气质更好。”
章晓婷注视着眼前的自己，苍白的脸上涂上了粉底，显得整个人气色好了不少，她的眉眼间有些倦怠，这段时间，她一方面要应付自己家里的贪婪索求无度，另一方面她又要在高家隐藏自己并未怀孕的事实，她实在疲倦了。
婚纱店的镜子里反射出她本该青春鲜亮的面容，她霎那间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变了。
那并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拥有的眼神。
冷漠，恐惧，毫无光彩。
她突然有些嫌恶自己，觉得这身婚纱不合时宜，她转身看向坐在沙发上并未换衣服的高明飞，淡淡的说：“在外面，你连装都不装一下了吗？”
高明飞歪了歪头，平静的望着她，慢条斯理的起身，然后走在她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对方的脸颊：“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已经得到了。”
章晓婷点点头，突然笑了：“是啊，我已经得到了。”
高明飞凑近章晓婷的耳边，语气恶劣的说：“你猜我刚刚得到一个什么消息？医生给我发来信息，说你根本没有怀孕。”
一反常态，面前的女人没有任何的畏惧，仿佛早就料到了如此的质问。
章晓婷睁开眼，微微笑道：“是吗？你怎么才知道啊。”
“我以为你聪明些，应该早就知道的，没想到你这么蠢，明天就要结婚了，才得到医生的消息吗？”章晓婷整理着自己的头纱，脸上露出餍足的微笑。
高明飞脸色如铁一般青，他转头冲导购员说：“不好意思，我有些话要跟我未婚妻说，请你先离开好吗？”
导购员看气氛不对，颇为迟疑，她看着章晓婷，眼神有些担忧。
“女士，你需要帮助吗？”
章晓婷却笑了笑：“没事的，我先生脾气有点不好。”
导购员有点不放心，但还是尊重她的意见，走出了服装间。
下一秒，高明飞伸出手捏住了章晓婷的下巴：“你应该很得意吧？章晓婷，这段时间，你家里拿了不少钱，过上了挺不错的生活，就因为你要嫁给我，你用肚子里的孩子威胁我这么久，你猜猜，高家会怎么对付你？”
章晓婷眼神颇为怪异：“对付我？高明飞，你叔叔高旭东，你妈赵静早就知道了，你猜他们为什么要瞒着你，你真觉得我那拙劣的谎言能骗过他们吗？”
高明飞愣了会儿，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他狠戾道：“不可能！他们绝不可能知道，他们怎么会愿意让你这样的人跟我结婚！”
章晓婷忽然笑了，片刻，她顿了顿，残忍的说：“因为你早就是个弃子啊，你真的觉得，你在高家很重要吗？他们不过是为了高家的名声，牺牲你而已，你的婚姻，不过是做一场戏，给别人表演，你就是个耍猴的知道吗？”
“啪”的一声。
章晓婷偏过头，高明飞大口喘着气，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这个疯女人，你疯了。”
“不可能，我妈绝对不会这么对我，我叔叔不可能这么对我！”
章晓婷慢条斯理的转过头，从化妆桌上拿起粉饼往脸上扑了扑，镜子里左脸她能清晰的看到那泛红的五指印：“高明飞，你打了我很多次，可是你能改变这一切吗？你不能。”
“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你叔叔高旭东，在我妈来之后，当天晚上就派了家庭医生来给我做检查，他一早就知道我没有怀孕，你猜猜，他为什么不告诉你？”
高明飞想要离开，可是章晓婷的话似乎把他钉死在了那里。
他一动不动，只能被动的听着面前的女人说话。
“我在赵静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张照片，你猜猜是什么照片？”
章晓婷恶作剧一样转过头：“你要看吗？”
“你少在这里给我发疯，别以为你说这些，我就能放过你，我根本不感兴......”
一张照片落在了高明飞的脚下。
见到那张照片的瞬间，他整个人背脊发凉，仿佛堕入冰窖。
他整个人几乎要崩溃，眼神却死死的盯着那张照片，仿佛要把那照片上的两个男人洞穿。
“怎么样？看到自己爸爸和叔叔接吻的照片，心情如何？”
女人鬼魅的话语从他的耳边穿过。
高明飞满头大汗，整个人精神紧绷到极点，他喉头上下滚动着，脖子上的青筋鼓动，心跳加速着，绝望的闭上了眼。
“因为他讨厌你这张脸，讨厌你的长相，讨厌你的命运，如同讨厌你爸的命运一样。”章晓婷笑了：“你爸当年和你妈结婚，也是像今天这样被逼的，当年他为了拿到高家的掌控权，放弃了和你爸的爱情。如今，他为了周全高家的名声，放弃了你，你们父子，都为了他的前程葬送吧。”
高明飞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上：“不可能，我爸要真是同性恋，怎么可能会有我......不可能。”
章晓婷忽然笑了，她起身，婚纱裙摆像是鱼尾一般游动着。
她蹲下，捏着高明飞的脸，强硬的对视着：“你觉得你和你爸像吗？你一点都不像，你像赵静，而赵静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呢？会像我今天一样吗？”
高明飞彻底崩溃了，他垂落着自己的手臂，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章晓婷站起身，满意的冲外面招呼道：“导购，结账。”
......
虞琛开车送宋清去上班，宋清悠哉悠哉的坐在副驾驶上吃着早餐：“我都说了，我要喝咖啡，你买豆浆干嘛？”
“早上和咖啡对胃不好。”虞琛无奈的转了转方向盘：“你一点都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喝了那么多年，也没事啊。”宋清不满的叼着葱油饼，喝了口豆浆：“好甜，不喝了。”
“有那么甜吗？”虞琛皱眉，从宋清手上拿过豆浆，吸了一口：“不甜啊。”
宋清笑了：“我哄你呢。”
虞琛嗤笑着摇摇头：“我看你是成天没事做，就逗你老公玩。”
宋清斜了眼：“你倒是给自己定位准确，不过我们没结婚，老公就算了，顶多算男朋友。”
虞琛不屑的说：“是吗？我看你在床上叫的挺欢的。”
“住口。”宋清咬了咬牙：“别乱说啊。”
“知道了。”
车猛地前倾，两人不受力的往前倒了一下。
虞琛迅速转过头，宋清摇摇头：“我没事儿。”
“啧，这前面的车怎么回事儿啊。”
虞琛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宋清看了眼车窗外：“前面出了点儿事。”
乌泱泱的车排起了长队，放在以往是不可能这么堵的，想来前面应该是发生了交通事故。
他摁了摁车窗，车窗摇下去，突然看到一派交警骑着摩托飞速往前，他略微皱眉：“看来这一时半会儿走不掉了。”
事情应该比较严重，兴许是撞了人，否则不可能这么多交警在这儿。
虞琛：“堵这儿也不是这么个事儿，我去前面看看。”
宋清有点儿担忧：“你别去吧，等下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不好了。”
虞琛笑了：“怎么？都说了昨晚不看鬼片，硬要看，吓到了？”
宋清斜了眼：“谁吓到了，你往我怀里躲。”
虞琛扯了扯嘴角，“行吧，你说是就是，我现在啊，唯命是从！”
“你从哪儿学这么多成语。”
虞琛凑近亲了亲宋清的脸，又从口袋里抽出根烟：“今天赏我一根？”
宋清冷哼一声：“你要抽就抽，你背着我抽多少别以为我不知道，浴室都是烟味儿。”
虞琛讪笑：“好吧，什么都瞒不过你。”
车内安静了片刻，宋清忽然听到前边的纷纷扰扰有人在说话，仿佛是谈论刚刚都交通事故。
他仔细一听。
“有人死了。”
“谁啊？”
“不知道啊，穿着婚纱，血留了一地。”
“啊？穿着婚纱？好可惜啊，都要结婚了，出了这点儿事。”
“不是呢，那婚纱店员都吓哭了，一直在说是她自己跑出去的，看到车往上面撞的，好像是自杀。”
“啊？我天......”
宋清略微皱眉，听着心里头不是滋味，他叹了口气：“好惨。”
虞琛也哼了声：“这就是说明，看男人眼光要准，我看这女的十有八九找了个负心汉，估计是抓到什么出轨，一时想不开吧。”
交通很快通行。
他们继续开车，宋清往车窗外看去。
警察们拉起警戒线，把婚纱店围围绕起来，宋清注意到地上的血渍往外流动着，洁白的婚纱上染满了红色，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挺可怜的。
他叹了口气，车飞逝而过。
就这么一眼。
他看到了婚纱店门口失魂落魄的高明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