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喻斐家的待客之道太有礼貌还是沾了同事这层身份的光,在喻斐家这短短几个小时,展述受到的待遇几乎比喻斐这个亲儿子还要好。
喻父回家时手里拎着精挑细选出的两大兜菜,整顿午饭充斥着喻父喻母的寒暄,三句话绕不开“你们这工作太辛苦了”,表情里全是直白赤裸的心疼。
而在喻斐故意透露今天是在展述的帮助下才挤出半天时间回家之后,他们的态度顿时变得更和蔼可亲,一边继续聊一边不停地给人夹菜。
展述好不容易吃完半碗,眨个眼的工夫再看就重新满上了。
回应来自陌生长辈的热情于展述而言无疑是一件极有难度的事情,表面上他依然沉稳得云淡风轻,可暗地里大脑却一直在高速运转,绞尽脑汁思考每一句话该如何应对,惟恐拉低了自己的印象分。
他这模样落在喻斐眼里像是在看熟人演戏,一眼就知道他在装腔作势扮演假正经,也能看出他应对得力不从心。
不过喻斐被他用奇奇怪怪的称呼逗了这么久,现在终于看到他被制裁,自然不会施以援手,只觉得喜闻乐见大快人心。
大半天的时间,展述的精力被喻斐父母铺天盖地的关心消耗得一干二净。
晚饭后,小王被他们叫过来接人,一上车又围绕展述上午擅自改变行程的行为一本正经地展开了冗长的批评教育,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展述已然耗尽电量,仰头靠着闭目放空,明摆着左耳进右耳出。
喻斐时不时点点头附和小王几声,看似很听话,其实悄摸在底下翻手机,翻阅陈子渊白天在八大帅群里都发了些什么。
回到别墅天色擦黑,后采拍摄的补光师摄像师工作人员已经在院外等候多时。
见两位嘉宾下车,他们赶时间似的,一窝蜂涌上来给他们收拾造型。
许是见展述精神状态不太好,他们便紧着喻斐调整好妆发,先采访了他。
“喻老师今天带展老师去了自己的母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工作人员问。
喻斐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这问题怎么又开始往奇怪的方向靠了?
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下意识往旁边人群里瞟了一眼,展述叉手站在一众工作人员身后,明明刚才还没精打采,此时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像在等着看戏。
喻斐在心底哼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冲镜头笑了笑。
“肯定是有的。我也很久没有回母校看过了,虽然今天没能进学校,但也感触良多。跟展哥讲了些我还记得的学生时代的事情,感觉……和现在的朋友一起回以前的学校,是很独特而奇妙的体验。”
他特意强调了“朋友”,言下之意,换了其他人也是这样的感受,把话说得滴水不漏。
工作人员盯着手稿看了片刻,继续问:“好的,我们还了解到,之后二位是去喻老师您家里了是吗?听说你们是提前和司机师傅串通好才私奔的,你们早就计划要一起回家了吗?”
串通?
私奔?
一起回家?
工作人员的遣词能力实在可怕,这番话说下来,就算原本没什么也突然就变得有什么了。
喻斐有些窒息,余光扫向旁边。
展述换了姿势,左手抱胸,另一只手屈肘压在左手腕间,微蜷的长指掩住半张脸。
……俨然是在偷笑。
喻斐默然,皮笑肉不笑地对工作人员弯了弯嘴角。
“都是展哥的计划,这些问题你们留着问他吧。”
潦草地应付完单采,喻斐头也不回地进了屋里。
刚踏进玄关,他便猛地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
屋内悄无声息,安静得落针可闻。
喻斐本能地放慢了脚步,穿过餐厅就望见了沙发上齐刷刷坐成一排的六个人。
他们没玩手机没看电影,从右至左相当严谨地按双人分组坐着,不知在酝酿什么新活。
靠边坐的骆泽源手中摆弄着他的维尼挂件,看喻斐的眼神有点心虚。
贺与韬臭着脸,仿佛在说他不太乐意参与这项活动。
陈子渊和瞿逸坐在中间,一人戴着一副黑墨镜,双手抱胸气势汹汹,龇牙咧嘴面露凶光。
旁边的符嘉扶额装作若无其事,管朔神情古怪,也不像是自愿的。
看不懂他们的意图,喻斐在几米开外顿住步子:“你们怎么了?”
另外四个人默契地往中间瞧了一眼,陈子渊极其刻意地冷笑一声,唰地摘下了墨镜。
他既想维持这炫酷的姿态又怕失手把墨镜摔坏,所以将它扔在茶几上时有一刹脱离了情绪,确认没问题之后又迅速回归了角色状态。
“你说怎么了!”
喻斐:“……”
瞿逸紧随其后扔下墨镜:“就是!喻哥,难道你今天一天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吗?”
要不是他们演技实在过于拙劣,喻斐说不定还真会被这质问的姿态恐吓到。
他一头雾水:“什么东西?”
陈子渊将茶几拍得啪啪作响:“你和展述去过二人世界,通知过我们其他人吗?”
“你知道你们这种抛夫弃……”瞿逸卡壳一瞬,立刻接上,“抛弃战友的行为对我们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吗?”
喻斐哭笑不得:“这当然是节目组安排的,不能把锅往我们身上甩吧。”
陈子渊老神在在地啧啧摇头,抬手又要拍茶几,被身旁的符嘉挥手一挡扫开了。
他看了眼队长不赞同的脸色,勉强把手收了回去。
“那你说说,咱们四组人,怎么就你俩被特殊对待了?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六个人今天在屋里呆着光琢磨怎么做饭了!”
瞿逸掩面拂去不存在的泪水,泫然欲泣。
“队长,当年出道时约定过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难道您碰上展哥之后就忘了吗?”
万万没想到,他们俩的遣词造句水平竟然能和导演组相媲美。
凭着心中所剩无几的面对尚不相熟的人的尊敬,喻斐试图劝陈子渊冷静:“这真跟我们没关系……”
忽然,他身后传来熟悉的温度和气味。
下一秒,展述半个身子就都贴在了他背上,手臂也搭上他的肩。
“怎么了这是,”展述揽着他,似笑非笑地看向陈子渊,“聊什么呢?”
瞿逸瞬间就怂了,往后一挪贴上沙发,迅速撇清关系。
但陈子渊面对他还是没好气:“聊你俩为什么要抛下我们这些糟糠队友单独行动。”
旁边的符嘉表情复杂,看起来像是对这两个大犯戏瘾的人忍无可忍了,猛吸一口气想说些什么,然后被展述的声音轻飘飘地打断了。
“羡慕?”他问。
陈子渊没说话,眼神飘向了展述身后。
展述轻描淡写:“羡慕就跟我一样,去买通工作人员啊。”
“是吗?”身后突然传来一句。
节目导演中长得最慈眉善目的那一位领着几个工作人员走了过来,笑眯眯地扫视在场所有人一眼。
他和展述一样明知故问:“怎么了这是,聊什么呢?”
陈子渊很硬气:“我们就想问问,为什么今天只有他们俩出外景了啊?”
“节目组承诺过的呀,”导演说,“你们在日记本上写的关于创作的事情,节目组会尽力帮忙实现的,喻斐老师就在日记本上写了。”
陈子渊满脸写着不信:“节目组真有这么好心?”
“我们要是在这个问题上糊弄你们,那咱节目点击率就跌破新低,这咒够毒吧?好了好了,咱们说正经的,我是来宣布大事儿的。”
等所有嘉宾排排坐好,他甩了甩手稿:“咱们今天有三件事要跟各位老师说,大家注意听。”
“首先呢,咱们节目定档了,第一期将于三天后,也就是下周二晚在线上播出。”
客厅里安静一秒,所有人异口同声:“多久?三天?!”
“这么赶?”陈子渊惊掉了下巴,“这才录几天啊,后期不休息吗?”
导演叹了口气:“没办法,周二档的节目这周刚好收尾,本来跟咱定的是空一周再播,这不是看这几天咱们节目热度太高了么,说是要趁热打铁直接无缝衔接抬上来。”
一番推心置腹后,他低头去看手稿,又认真起来。
“好了好了,接着说。第二件事呢,从明天开始一直到第二期播出当天的这段时间里,咱们有一个阶段性的每日任务。”
“我们每两天会在某博官方账号征集网友们最想看你们做的三件事,采纳后给每组抽签,抽到什么就要完成什么。明天的任务我们今天就已经征集完毕了,各位可以期待一下。”
“设计这个环节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帮助各位老师培养默契,二呢……”
导演犹豫了一会儿,又放下手稿叹了口气。
“想必大家也清楚各家粉丝之间的关系,可能处理起来比较复杂,节目组也想试试看能不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调和一下。”
任谁也想不到,《这播》这种靠讨论度吃饭的节目居然会提出想要调和嘉宾粉丝之间的关系。
对于饭圈问题的现状,在座各位心里其实都门儿清。
饭圈撕逼对立非一日之难题,导演没法儿把话说得太满,但这句“试试”也足够让人惊讶了。
众人和导演面面相觑片刻,陈子渊伸手打断,真挚道:“先不说那些,咱先说这个任务,非得当天完成不可吗?你们可千万别低估这届网友的攻击力啊,完不成会有惩罚吗?”
“那当然了,惩罚自然也要交给网友们来决定。”
展述发觉不对:“但我们有四个组,怎么只收集三个任务?”
导演神秘兮兮:“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他咳嗽一声,继续说:“第三件事,是一个比较重大的任务。”
不知他这句话戳中了喻斐哪个点,原本坐得端端正正的他忽然泄气似的塌下了平直的肩,小声嘀咕:“怎么这么多任务……”
自言自语嘟囔完,他深吸了一口气,像短暂地充了个电,重新挺直腰板继续乖乖听导演说话。
倚着沙发的展述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他这句小小的抱怨。
他从斜后方注视着喻斐圆溜溜的后脑勺,没忍住低笑了一声。
喻斐闻声微微侧头,发现他盯着自己,便往后靠了些,跟他说悄悄话:“怎么了?”
导演突然非常刻意地咳了一声。
“那个……麻烦各位老师忍一忍,我尽量快点儿说完,你们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等会儿再私下交流吗?”
其他人纷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明所以的表情逐渐被幅度不一但意味相似的神秘笑容取代。
陈子渊甚至还颇有深意地“噢”了一声:“某些人啊,在外面厮混了一整天还不够,还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挤出一个二人世界才过瘾是吧?”
贺与韬忍不住笑出了声,仅一声之后便迅速收住,而其他人全都死抿着唇望着天花板。
但此时无声胜有声,即便他们不说话也像极了在起哄。
喻斐一时语塞不知从何反驳,展述则懒得措辞,直接反手一个抱枕,隔着三个人精准地砸进了陈子渊怀里。
导演不得不控场:“行了行了,严肃一点,这个任务真的很重要。”
好在这些嘉宾虽然幼稚但也能放能收,陈子渊顺手将抱枕抱紧了坐好,其他人也正色看向导演。
“咱们一开始不是说两个月之后节目最后一期需要大家表演各自的原创作品嘛,那个是两两一组的合作,而这个新的任务是大家身为一个新集体的共同任务。”
“任何改变都有可能引起连环效应,一个月后这一季节目的旅程也将走过一半了,而到那时想必大家已经慢慢熟络了起来,关系的改变也一定会迎来一些和现在不尽相同的景况。这是很奇妙也很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呢,我们希望大家这个月能共同创作一首歌曲,作为一份礼物,在一个月之后送给自己,送给观众,送给粉丝,也送给听到这首歌的所有人。”
导演抬起头,收起手稿:“大家一定要认真写哦,这将是你们八个人第一次共同合作完成的第一个灵感结晶。”
众人神色不一,有怔愣,有错愕,有困惑疑问。
总之,一时间没有人感到乐观。
见他们一个个都像是有一大堆问题在嘴边呼之欲出,导演直接反客为主,先问道:“各位应该没有忘记我们《这是可以播的》第二季的主题吧?”
他笑着对面前还没反应过来的年轻嘉宾们说。
“前几天是给大家一个慢慢熟悉的过渡,灵魂的碰撞,现在才真正开始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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