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遥注意力全在路柏身上,“哪里疼?”
陆知遥压下心里的慌乱,仔细检查了路柏现在的体征,“是不是感觉有些恶心?头晕吗?”
路柏呼吸有些重,眼睛闭上没有睁开。
一通检查下来,只发现颅内压稍微偏高,陆知遥才放下心来,“没关系,这是手术后的正常现象,你现在颅内压偏高,需要卧床休息!千万不能乱动!”
陆知遥擦干净路柏额头上渗出的汗,又开了些的药,加在路柏的输液瓶里。
陆知遥拍着路柏的肩膀,能听到他匀长有序的呼吸声,看来是睡着了。
陆知遥把故事书整理好,放回床头的书架里,站起身,往外走去。
刚刚路柏说了什么?他脑子一直回荡着这个问题。
陆知遥背靠着墙,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他心里既慌乱紧张,又有几分兴奋和窃喜。
成功了吗?难道!
陆知遥在外面吹了半小时的风,在路柏病房门口站了许久,在心底最深处,冒起来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罪恶感。
陆知遥抬脚走进来隔壁的房间,这些天他一直彻夜难眠,如今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陆知遥眠浅,稍微一点风吹草动眼皮就睁开了。
路柏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听莽撞的脚步声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陆知遥不慌不忙起床,洗了把脸,把挂在一旁的白大褂穿上,慢吞吞地打开门。
路柏病房的门大开着,焦伍站在房间中央,挡住了病床上的人。
“你在这里干什么?”
陆知遥一出声,就看见焦伍浑身一抖,似乎是被吓到了,他转身,脸上还是目瞪口呆的表情。
“遥,遥哥!路柏他,他醒了!可他不,不认得我了!”焦伍的脸上惊讶之后,有些委屈。
病床上,路柏半坐起来,眼底满是迷茫的神色。他醒了很久了,像个木偶一样坐在病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大脑没有发出任何指令,他静静坐着,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里有些发慌。
陆知遥越过焦伍,径直走向路柏,神情自若,“好些了吗?”
路柏看着走过来的男人,他身上有股消毒水的味道,脑海中像是闪电般,闪过一个破碎的画面,吵闹声夹杂着刺耳的鸣笛声,路柏下意识捂住脑袋,把头低下,身子本能缩成防备状态。
陆知遥想触碰的手停在空中,“路哥!我需要检查你的身体状况,我不会伤害你的,放松好吗!”
路柏摇头,他本能地抗拒眼前陌生又熟悉的男人,缩到病床的另一边,手背上扎的针滑脱了,他也感觉不到痛。
浑身上下写满逃跑两个字。
他的双腿蠢蠢欲动,这里的空间好压抑,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是想逃离有人在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焦伍站在一旁有些急了,“路柏!你这人什么毛病,你昏迷期间,都是遥哥亲自守在你床边,彻夜不眠,你就是这么对他的!你这人怎么这样!”
焦伍走到病床边,伸手去拉路柏的胳膊。
路柏张口就咬住焦伍伸过来的手,他疼得哇哇大叫,碍于陆知遥在,又不敢对路柏下重手,只得轻轻推他的脑袋。
焦伍感觉皮肉都要被撕下来了,路柏大幅度运动,手背上针扎破了血管,血液倒流。
陆知遥蹙眉,拿了镇定剂走到路柏身边,在他手臂上注射进去。
路柏瞬间瘫倒在病床上。他眼里含着泪珠,瞪着陆知遥的眼神像是要把人吃掉。
镇定剂剂量小,只是让路柏情绪稍微稳定些。
陆知遥把路柏的身体状况,重新检查了一遍,颅内压也恢复正常了,他缓缓开口:“在观察一天才能下床!”
陆知遥检查身体的时候,路柏咬牙切齿,眸子里散发出探寻的目光,像只躲在暗处,龇着牙的小野猫。
陆知遥勾唇,转身瞪了一眼焦伍,“你先出去!让人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焦伍视线在路柏身上逡巡,最终抬脚离开了。
陆知遥给路柏换了个手打点滴,坐在病床边没有离开,背对着路柏,“路哥!对不起!”
路柏抿唇,眼神冰冷,他身体没有力气,不然早就掀开被子,跑出去了。
陆知遥轻轻抓住路柏的手指头,“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路柏歪头看着窗外,耳边有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包括自己也很陌生。
想问的东西太多了,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问起。
路柏喉咙有些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两个人的话不能信。
路柏手指蜷缩,躲开陆知遥的触碰。
陆知遥收回手,声音温柔,“你怕我吗?”
“你是谁?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路柏声音冷淡。
“你果然不记得我了!”男人的眸子暗淡下去。
他突然站起身,整理好身上有些皱的衣服,挺直脊背,对路柏咧嘴笑起来。
刚刚的阴霾一扫而过,男人的笑容像五月的阳光,光彩照人,尤其那一头金灿灿的秀发,格外耀眼。
“那就重新认识一下!路哥!你好,我是陆知遥,陆地的陆,路遥知马力的知遥!是你的正式男朋友!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我的名字,不许再忘记了!”
陆知遥伸出手,“希望你不要害怕我!给我一个重新保护你的机会!”
路柏挑眉,“正式男朋友?”
陆知遥把手背在背后,坐在离路柏有些近的地方,又和他保持着相对适度的距离,不惹路柏反感。
陆知遥低下头,声音沙哑,“路哥!你不会是反悔了吧!你这样我会很伤心的!”
路柏内心像是被一只火热的箭,射穿了,胸口火辣辣的隐痛起来。
“那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没有家人吗?”
陆知遥低声说,“都怪我!”
“怪你!”路柏眼皮一跳,手掌捂住胸口,身体往后移动。
“我准备给你一个惊喜,打算在餐厅里求婚,就没有亲自来接你,哪知道,你会在路上,出了车祸。路哥的亲人都不太友好,所以你一直一个住。”
路柏喉咙里咽下了一颗核桃一般,上不来下不去。
房间里响起了陆知遥的抽泣声,他肩膀都在颤抖,“你不知道,这几天我的心脏都悬在半空中,生怕你出什么意外,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触碰,我保证以后都不动你,但你别怕我!”
“真的吗?”路柏心里还有戒备。
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抽泣声,路柏看不见陆知遥的表情,但从他的声音中能听出,此刻他内心的悲伤,而且刚刚那个突然闯进来,且没有礼貌的人口中的“遥哥”,是指陆知遥吧!
他说陆知遥一直守着自己,路柏察觉到陆知遥眼下的乌青。他在睡梦中确实有听到一些声音,而且昨晚醒来的时候,见到的也是陆知遥。
“我的,手术是你给我做的?”路柏看着陆知遥穿着白大褂,给他换药的样子很熟练,这里没见到第二个医生。
“嗯!”陆知遥吸了吸鼻子。
半响后,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别,别哭了!”
陆知遥抬起眼,眼泪更加汹涌,“你,你不仅怕我,还,还忘记了了我?看样子,你也不承认我的身份,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
路柏不知所措,手有些紧张的抓在一起,“我感觉脑子里缺了一块,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不,不过!我会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的!你别哭了!”
陆知遥坐得更近了一些,他眼眶泛红,“路哥你什么意思?你说负责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说直白些!”
陆知遥眼泪挂在脸颊上,他眼尾下垂,一副被人欺负惨了的模样,想哭又不敢哭。
路柏咽了咽口水,“我会慢慢找回记忆,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你,你会讨厌我吗?”陆知遥脸凑近,水汪汪的凤眼,眸光拨动,有几分撩人的风情。
“……”路柏蹙起眉心没说话,眼看着陆知遥又要继续掉金豆子。
路柏赶紧开口,“不,不会讨厌!”
陆知遥抓住路柏的手腕,“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讨厌我吗?”
路柏沉思起来,“你会做让我讨厌的事吗?你会强迫我吗?”
“不会的,路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的,就算你抛弃我,我也……”陆知遥声音越说越小。
路柏抬手,帮他把脸上的泪珠擦干,他那双眼像两汪喷泉,源源不断,路柏捧着陆知遥的下巴,“不许再哭!”
陆知遥眨眨眼,硬是把眼泪逼回去,“你能不能不要抛弃我!路哥!”
路柏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
陆知遥垂下眼睫,表情很无辜。
路柏松开陆知遥,“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一定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对你也很不公平,因为我现在这里很空。”
路柏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这里好像缺了一块肉,给我些时间,把你重新装回去,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答案,好吗?”
陆知遥眼眶酸涩,他的路哥永远这么温柔,体贴。
他深吸一口气,嗓音低哑,“你不许喜欢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