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两周，余颉都住在本市顶尖医院的单人病房里，由专门的医生和护士悉心照料着。
“小鱼，今天感觉怎么样？”
那只机械蝎子也一直守在床边，尽他所能满足余颉的所有需求，当然，除了出院。
可躺在床上的病患却终日郁郁寡欢，即使面对小赛，也依旧没有笑脸。
“我只想离开这儿。”
“对不起，除了这个，我什么都能答应，”小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床，在余颉对面坐下来，它的左前螯并没有被装回去，所以行动还是不太方便，“你现在的身体还太虚弱，而且以你现在的状态，我真的不放心你单独出院……”
“我已经是个废物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关着我？！”余颉有气无力地对它喊，随后抬起裹着绷带的左手锤了一下床，却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再伤害自己了！”小蝎子心疼极了，赶忙歪歪斜斜地爬过去，伸出仅剩的右前螯一下下“抚摸”着他的手背：“我、我13岁时就失去了全部的身体，现在不是也还好好的吗？”
余颉这才想起茹果和他说过，保姆机器人塞万提斯的原型是她早逝的哥哥茹塞，连忙道歉：
“对不起、我……”
“没关系，对啦，你知道他为什么没给我修这只前螯吗？”对面的小家伙始终带着青少年特有的那种天真和乐观：“沐沐说会给我做一个新身体，带电击自卫功能的！当然，在你的机械左手做好之后。”
“等等？”余颉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机械左手？”
“嗷——！我应该保密的！”小蝎子慌忙用一只爪子捂住了嘴，之后似乎是觉得瞒也瞒不住，索性和他交了底。
原来李缘沐最近一段时间都没出现，并不是没脸见他，而是在研发一款可穿戴设备的智能电子手臂，想将功补过，取得余颉的原谅。
“前几天他趁你睡着的时候还偷偷来过，”小蝎子费力爬上余颉的肩膀，在他耳边悄悄说：“跟我说过两天就能完成了！”
可余颉脸上却瞧不出丝毫喜悦的神色，他垂下眼睛，半晌，幽幽说道：“他不过是想要字稿罢了……”
“你误会了！他那个造字AI早就做完啦，”小蝎子从他肩膀上像坐滑梯一样滑下来，“他是真的喜欢你，才会……”
余颉却打断了它的话：“可我并不喜欢他。”
看着视频中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李缘沐虽然很想装作不在乎，可他终究不是个机器人，就连那只机械蝎子都能捕捉到他脸上深深的懊悔。
“你跟他说乖乖养病，下礼拜我会请那个叫章煜的医生过来，亲自接他出院。”
“你脑袋坏掉啦？！”小赛的声音在寂静的医院走廊里过于醒目，他马上调低了音量：“他可是你情敌诶！”
李缘沐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种难以辨识的复杂表情，良久的沉默后，对他的机械舅舅说道：
“你不是告诉过我，真的想要对一个人好，要看他需要什么吗？现在看来，余颉需要的，其实根本就不是我。”
离开医院后，李缘沐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车去了趟旧城区，这片老旧平房并非真的要规划拆迁，而是为了让余颉搬家，被他花大价钱买了下来。
联系房东打开余颉曾经住过的小屋，里边的家具还原封不动地保留着，只是没有了昔日的主人，显得那样破败不堪。
掀开盖在小床上的白布单，这个有些洁癖的男人似乎并不在意那上面的灰尘，竟然直接躺了上去。
他在这里和余颉缠绵过很多个日日夜夜，似乎一闭上眼，就能回想起对方因情欲而浮上粉黛的身体，还有胸前那双性感的乳环，如果用舌头包裹住其中一边舔弄吮吸，就能听到黏稠悦耳的呻吟。
下身很快因为想象躁动起来，李缘沐单手解开裤链纾解，旧城区的老房子里，很快又迎来了一场深秋的暴雨。
自己居然也会有想念那股百合香味的一天，发泄过后，李缘沐将手中的白浊随意抹在床单上，白色的眼眸也从迷茫变得幽暗深邃，
他打开手机，拨通了章煜的电话：
“喂？请问是章医生吗？”
第二天一早，李缘沐带着他赶工半个月做出来的，穿戴型人工智能辅助机械臂出现在余颉的病房门口，估计是小赛提前告知的功劳，对方虽然还是既不看他也不讲话，却也并没有再像先前那样，拿床头柜上的东西砸他。
当然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李缘沐将那副智能设备放在余颉的床边就转身出去了，只留下那只小蝎子给人讲解机械手臂的使用方法。
“像手套一样戴进去就可以，对……伸进来，慢一点，”它一边指导余颉穿戴一边扭头冲门口喊：“小鱼的右手不方便啦，谁能帮忙固定一下啊？”
“别……！”余颉当然知道它是故意喊李缘沐进来的，可现在阻止又似乎晚了。
对方再次回到床边，帮他把左手完全放进那只机械辅助手臂里边去，随后将它启动，轻型金属材质的铝合金板立刻贴合余颉的手臂开始自动调整，最后停在一个既不会滑脱，也不会影响血液循环的松紧度上。
“机械手臂内置了角度传感器、微型处理器和蓝牙传导系统，安全稳定性可以放心，不过它的感知系统需要一段时间的学习才能真正符合你的动作习惯，也就是说在你的伤口恢复的这段时间，你们要互相学习和适应。”
余颉试着握了一下拳，那些轻而薄的铝合金骨架果然贴合他的手指开始动作，就连因为肌肉力量不足的指尖抖动都很好地被修正了。
“我们越来越像同类了！”小赛开心地在一旁转圈，然后兴致勃勃地给余颉介绍起机械手臂的更多附加功能：“这里还有健康监测和语音通讯功能，以后我们还可以通过它来打电话哦！”
“以后？”余颉似乎有点不明白。
“对呀，等你回到老家以后，我们还要保持联系！”小蝎子一边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录入余颉的机械手臂中一边和他说。
“我、可以回家了？！”余颉简直不敢相信，转头去看李缘沐。
对方的样子难得有些憔悴，似乎因为这段时间的研究耗尽了心力，就连那双透明的瞳仁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他脸上依旧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
“下礼拜一，章煜会来接你出院。”
之后的几天，日子过得飞快，李缘沐白天会去封神集团上班，下班后就都待在医院里陪伴余颉，帮他练习更好地使用机械手臂。
或许因为是两人共处的最后时光，李缘沐一直克制着自己强势霸道的一面，努力压着他的脾气，没有再说过一句惹人生气的话。
他每天都会在余颉准备睡觉时离开，然后等人睡熟了，再偷偷进来，给他一个晚安吻。
可就在最后的那个夜晚，还是被失眠的余颉发现了。
他在李缘沐折返回来的时候猛然睁开了眼睛，即使深蓝色的房间里并没有开灯，他却捕捉到了对方明显的慌乱，也在那个男人想要逃走之前，揪住了他的衣角。
两人在黑暗中沉默了许久，只能听见彼此细微地的呼吸。
最终，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李缘沐倾身靠近余颉，用他的嘴唇碰了碰对方的额头，没想到那人却用戴着机械臂的左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告别的吻。
吻别过后，余颉突然感觉自己被扎了一针，眩晕的感觉立刻侵占了他的身体。
失去意识之前，只听到李缘沐用颤抖的声音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