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林子,夜被拢得更黑,月光稀疏。
只几声不明虫叫。
安静中,脚步声毫不客气地踏进来。将这诡秘踩得四散。
一双双眼睛藏在丛叶后,观察着来人。
两个青年人,一个长得干净,神情正经;一个姿态随意,鼻子上还架着一个搞笑的圆片眼镜。
怎么看也不是什么需要忌惮的人物。
希望不要哭的太快。
“蹭”地冒出来,数出来得有二十多个白脸小鬼将来人团团围住,一边跳一边唱。
若往常,早就尖叫声一片,要么两眼一闭直接吓丢了魂的。只面前这两人竟毫无反应。
“哟——”
也不算毫无反应,圆片眼睛给鼓掌叫好了。
“......”
围着的圈越转越快,残影中迅速靠近圆片眼镜脚下,那眼镜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后退一步,就这么把欲想偷袭的白脸小鬼给踩了。
一缕烟就消失了。
这一幕刺激了唱歌的小鬼,一拥而上,歌声来到高音部分。
红线开花似的卷出来,碰触的瞬间,那些小鬼便碎成灰儿,没了声音。
又陷入安静。
“没有本体?”郁雾有些纳闷。
谷垚沿着刚才的圈仔细嗅着,“该是跑了”
没等两人寻着走两步,又是一群白脸的鬼儿绕着圈的唱歌跳舞,歌也不算歌,就是咿咿啊啊的瞎叫。虽没什么攻击力,却不知怎地源源不断。
也不怪孟云山说,这小鬼抓不干净。
“奇了”郁雾又收拾一波小鬼,有些惊奇道,“这连界都不是,顶多算个散鬼,怎么抓不干净?”
谷垚捻了把地上剩的灰,也有些懵,“有执念,也该有界......这鬼也不像鬼,反倒像......”
“傀儡?”郁雾接道。
谷垚摇摇头,“顶多算木偶,后面有东西操控”
“想个办法把它引出来”
“嘶——”谷垚摩挲着下巴,墨镜下的眼睛有了想法,“孟云山是怎么抓的?”
“就......道术?”郁雾不知谷垚问这是什么打算,“和咱们一样的抓法”
“谁给的委托?”
“过路的有好多出事的,有懂的就委托天卢山了”
谷垚笑得邪,“看来咱们问题出在,没出事啊......”
风扫过树杪,梭梭地声音来回荡着。又是一波唱歌跳舞的小鬼应约冲出。
连圈还没围成,一声惊叫便出了声,捅破了一层黑的天。
“啊——”
包围圈里的圆片眼睛几乎是跳进了同伴身上,脸上仅剩的能在黑夜中被瞧得清楚的唇,剧烈的颤抖着,上下似乎咬合不上。
小鬼被这一幕鼓舞,歌声越发惨烈,舞蹈越来越诡异。
郁雾被谷垚又是抱又是拱的连后退好几步,不知有没有夹带私货的嫌疑,被这家伙趁乱摸搜好几把,若不是郁雾有点廉耻心,非当场起了火不可。
郁雾清清嗓子,拍了下作乱的谷垚,低声提醒,“行了”
“呀!救命啊!”
又是一声喊叫,圆片眼睛往地上那么一摔。这是吓昏了。
转圈的鬼乍然哄闹起来,刺耳地鬼啸穿刺在拥挤的林间。
下一瞬,那帮连脸都模糊的小鬼眼睛倒是找得到地方,全围着郁雾看,大声的唱跳。非逼着这一个也要吓倒。
郁雾眨了眨眼睛,回想刚才谷垚的表演。两眼一闭,“呀,好可怕”
噗通一声,也摔地上了。
鬼啸只炸了一秒,瞬间归于平静。
阴风慢吞吞地卷过来,辗转在地上已经失去知觉的两人,好一会儿,终于出现了咯吱的笑声。
笑声却是半秒没持续,一条红线便窜出将它囫囵个绑了严实。
惊恐中,地上那两个早应该昏死过去的人正坐在地上,大辣辣盯着它看。
郁雾上下打量一遍,突地一怔,复又看向谷垚。
谷垚笑着耸肩。
“人生真是无处不相逢!”
绑的不是别人,正是元三里茶馆的老板,郝贵。
山脚下,孟云山见到下山的郁雾和大师兄连忙迎上去。
“雾雾!怎么样?”
“嗯”郁雾说,“抓到了”
“我就说!”孟云山高兴的什么似的,又笑贱笑着耙耳朵,“散人榜第一可不是瞎吹的”
郁雾转了下眼睛,腹诽这可跟散人榜没什么关系。
打眼却看见了孟云山后面还跟着几位修道者,不是天卢山的。
“路上认识的,是云观展字辈的师兄们”孟云山介绍道。
“这是......呃...我师弟和我师兄”孟云山知道这俩人的名号哪个都不是能随便声张的。
谷垚笑着接道,“法号有才有德”
后面几个修道者闻言也介绍了自己的名号,回了礼。
郁雾和谷垚到了祁山就来抓鬼了,并没有事先见到孟云山。孟云山是打去年的毕业典礼再没见过郁雾了。少不了凑着左一句右一句的,不过他跟这个大师兄来往不多,自然也没那个胆子调侃两人的关系。暗暗可惜,只等私下再八卦他小雾雾这一趟闵庄之行了。
“不过,大师兄你怎么晚上还戴墨镜?”
孟云山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没想直接将刚才还东西南北全能聊上一句的健谈的大师兄点了静音键。
空气中有尴尬袭来,谷垚像被人踩住尾巴,半天说不上话来。夜里看不清的耳朵红了大片。
“怎么了吗?”孟云山不解这气氛。
郁雾倒是笑了,孟云山看他的笑分明有着内容。
“他舌头疼,不方便说话”郁雾说。
“舌头疼?”
“嗯”郁雾大言不惭,“刚才舌战群儒,和那鬼大战三百回合,可不得舌头疼了”
“原来如此”孟云山竟也信了他这套鬼说辞,还暗自思考上了,“怪不得怎么抓都抓不干净,原来是要循循诱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那当然了”郁雾面不红心不跳,趁着山路的夜色偷偷牵上了已然羞红脸的谷垚的手,嘴上却还在说,“让师兄休息吧,不如和我聊聊这段时间都去了哪”
“行啊行啊,你可不知道我这经历简直跌宕起伏,我跟你说我先是去......”
话题便就这么被引走了。
被迫一路不能说话的谷垚:“......”
要说起谷垚必须要戴眼镜的理由。是在两人刚到祁山境内,便打算先去订的酒店歇歇脚。
不想,刚进了房间,谷垚就被绑了。
是谷垚亲手教的捆术。
谷垚除了刚开始的惊讶,反而非常自如地跳上床了。
郁雾:“......”
“你脑子里除了那点东西,还有别的吗?”
谷垚手被反剪到身后,只一双长腿垮到床边,带着嚣张的意味,脸上的笑更让人牙痒。
“你说呢,宝贝儿”
美色当前,郁雾还是及其克制的忍住了。面上还挂着正经得过分的神色。
被谷垚眼睛勾着,郁雾勉强忍住要打晃的腿,正色道:“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捆你”
谷垚眼里全是欲望,怎么玩不是玩,“为什么捆?”
郁雾盯着谷垚赤裸的视线往前走了一步,“刚才,你,”,郁雾点了谷垚的方向,咬牙:“对旁人笑了,还谈得挺高兴”
谷垚这下了然,这是醋劲上来了。
“我天生嘴碎你又不是不知道”谷垚为自己辩解,语调倒是没有一分正经,还拐着弯的勾,“你不如点个办法罚?”
郁雾似乎听进去了,点点头,“我不罚你,我爱你还来不及呢”
这后半句一说,谷垚瞬间就要蔫。
也不怪他,郁雾这一路嘴巴一碰就是爱来爱去的。从刚开始的不适从,到有点烦,再到现在有应激反应。
听不了郁雾说一点爱字。
还真应了郁雾那句,要谷垚听得烂了,习惯他的爱。
谷垚想到这,哭笑不得。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错感,不过心里头也是甜的,天天一个甜心儿跟你耳边爱来爱去,腻来腻去的,你心不化还不正常呢。
谷垚示意自己身上的捆仙绳,“就这么爱我?”
听的多了,自己说出口也没那么涩口。本来他也不算了薄皮儿的。
郁雾瘪嘴走过去蹲在谷垚脚边,枕上他的腿,话里还委屈上了,“谁让你跟别人聊那么开心......”
谷垚掂了下腿,郁雾的脑袋跟着晃,就是赖皮不起来。
“讲不讲道理?我办理入住,话不说我扮哑巴?”
郁雾眼睛瞪上去,正迎上了谷垚低头看他的眼,柔腻腻的,纵着郁雾一直闹下去。
“办入住你朝人家笑什么?”
“笑也不能?那我哭?”
“你撩拨人家小姑娘,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况且......你家里还有一个”
谷垚被郁雾这句家里有一个,弄得心软。
“我错了”谷垚哄道,“那提一个解决方案,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郁雾早等这句话了,立马起身。
“第一条,不许对别人笑”
谷垚正身,“我绷着”
“不许看别人”
“我闭眼”
郁雾渐入佳境,继续得寸进尺,“不许跟别人说话”
“......我闭嘴”
......别问,问就是真爱。
郁雾倒真不能这么霸权,只是颇为可惜的将早准备好的墨镜给他戴上了。
只准和他独处时摘。
谷垚看着夜里谈笑间格外明亮的,他的郁雾。突然有些可惜,戴着眼镜,看得并不清晰。
想着想着,便把手牵得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