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届也简单,只是河里的散鬼作祟,夜里拉着人往河里跳。跟那位传闻中的恶鬼王也没甚关系。
魏闲收了鬼就算完事。
面具鬼也收了,这趟元三里算是没白来。但昨日那两个画笑脸的散鬼到底和鬼王有没有关系,还得跟青满洲她们碰面才能知道。
只一点,与詹休的相遇,是魏闲以为的偶然还是另有原由,他不太清楚了。
至少第一次进届还看到河里那种鬼东西,能淡定的好像参加野外郊游的,除詹休外,魏闲没见过第二人。不过他私心认为巧合的占比更重,尽管詹休身份成疑,但他本人就一个破道士,钱都图不着,成心接近他除了吃饱了撑的他想不出来别的理由。
“哥哥要去渠镇?”詹休问。
出了届,詹休就以顺路为由送魏闲两人出了元三里。路上话并不多,主要是听图衡和魏闲插科打诨,顺便明着刺他图谋不轨。他但笑不语,脾气很好的样子,只在听两人下一站是渠镇时来了兴趣。
“对”魏闲回答,“我俩得去和其他师兄弟汇合”
“我也正要去渠镇,不知道是否打个顺路,方便互相照顾”詹休说,“哥哥?”
图衡白眼都翻到天灵盖上,“乱叫什么?我忍一路了,你哪来回哪去不行?”
“不好意思啊”魏闲忙阻止图衡的话,对詹休说,“我师弟也是安全着想,我们这一行确实......但绝对不是针对你。见谅、见谅。正好顺路就一起走了,不过,你去渠镇要做什么吗?”
“不会”詹休说,“图衡师弟性情纯正,我也愿意结交。哥哥也知道我是个画画的,去渠镇也是为了采风。”
“顺路?”图衡依旧不愿意搭理他的语气,“我刚说要去渠镇你就说顺路,那我们换个路线不从渠镇走,你自己去”
詹休仍然不急不恼,似乎还真的顺着他的话思考了一下,随即笑道:“图衡师弟说对了,我确实和哥哥顺路,哥哥去哪我自然顺路到哪,采风而已,哪里不是好风景?况且我和哥哥一见如故,和哥哥同路所闻所见应是另一番景象,哥哥觉得呢?”
“你!”图衡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还厚的这么有理有据的。
“好了好了”魏闲被他们两个夹在中间,脑袋都要昏壳了,“图衡你是没见过小詹的画,你见了准保也喜欢。”
“见色忘义,厚此薄彼,魏闲你忘了我才是你师弟!”
“好好好,师弟。咱们先去租个船,去渠镇得先坐船”
“......”
三个人吵吵嚷嚷的也是到了渠镇,只是没见到另行几人,不知是被什么耽搁了。
詹休意外的很粘魏闲,哥哥长哥哥短,叫的魏闲不好意思的时候更多。魏闲也乐得护他,詹休身上有一种很奇妙的引着他的感觉。亲切到好似上辈子他们就该认识了。
当然这种矫情的想法魏闲是不会为外人道的。
詹休也继续画画,魏闲没什么事就陪着,发现詹休画的东西大部分还是魏闲,亦或是魏闲视角的风景。这点怪异,魏闲没细究。他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珍惜这段巧合来的缘分。
图衡除了没眼看也就剩下没眼看了。心下给魏闲狠狠记上一笔,打算等大师姐他们回来好好告一通状。
意外是,他们遇见了旁的东西。
剑气挥出的瞬间,魏闲就被同等力道的剑气所伤。面前的黑雾就像镜子,你发出什么,就反弹什么。
魏闲和图衡被困在这个莫名的届里。
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届,图衡没防备受了伤。魏闲尽管小心也不免被这乱七八糟的鬼干扰。
这届的场力并不强,要魏闲忍住疼一剑破了也可行。只是他更想抓住这届背后的主人,免得其他修道者不防备着了道。
没想,随着他们在这届待的时间越长,好像场力也更复杂起来,隐隐有要将他二人吞噬的征兆。
魏闲将图衡扶到一旁,提了提自己的剑。现如今除了拼血条这一个土办法之外,貌似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定了定脚步,魏闲默念道语。风声阵阵呼啸,黑雾被卷着更加混乱。
一剑。
两剑。
三剑!
黑雾破除,尽头只剩一个蜷缩在地上的小孩。哭泣声猝然响起,哭声里含着几个字眼。却是震的魏闲险些拿不住剑。
“......哥”
阿峥,是阿峥。
只差最后一剑,这届承不住魏闲一剑了。
“唔...哥......我好冷啊”
是阿峥吗?
多少个日夜,魏闲不记得了。从闵庄走到这儿,需要多少个日夜。
十年了。
他的弟弟。
剑被放下,魏闲不可置信的朝着小孩的方向走。脚下的黑雾再一次聚齐,已然将他围着。
“咯咯”的笑声传来,带着回音。渗着骨头。
小孩融进黑雾,化成一道鬼气朝魏闲疾驰而来,只冲命门。
变化出现的太快,魏闲想,被骗了。
剑气挥出的前一刻,那道鬼气被另一道来自他身后的寒风摧毁。
接着,黑雾猛然炸起,变成细碎而急躁的哭声。他们在害怕。最后,届内全部声音停息。
“冒名顶替?”
声音冷的叫魏闲都要抖腿了。
“你们也配!”
嘭地一声,风浪涌开,黑潮尽数消失,甚至连尖叫都来不及。
空间内,只剩魏闲和他。
詹休。
“或者可以叫你,鬼王?”魏闲不甚在意的蹭了一把嘴边的血,视线挂在詹休身上。
詹休显然对他的话并不满意,又无法反驳,只得说一句,“哥哥.....”
魏闲只看着他,没说话。
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意外吗?好像也不,詹休并不是毫无破绽,可能也不屑于多努力去隐藏自己的身份。疑惑吗?那确实,鬼王再厉害那也是鬼,怎么能大辣辣像个人似的跟着他们一路从元三里走到渠镇,跟着他又什么目的?总不能就为了叫他几句哥哥。
只是脑子里崩炮仗似的来回炸,嘴里又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哥哥”
詹休又叫了一声。
“嗯”魏闲脑子抽的也应了。可能他真缺别人叫他一声哥哥。
詹休显然高兴起来,想到什么又落寞起来,“我得走了”
妈的。魏闲心里骂一声。
这小兔崽子憋半天就给他来这么一句。
“昂”魏闲不是好脾气的回了。
回头要拉着图衡出界,被詹休拦住。
“我很快回来”詹休说。
魏闲刚想骂一句,你他妈回不回来关我屁事,就听见詹休说,“到时候我全都告诉你,你信我一回”
魏闲挺后悔当时没多看他一眼的。
谁能想到这又是最后一面呢。鬼王哪有那么脆的?魂飞魄散,轮回都入不得。
时间线回到闵庄那年的雨。
雷声轰壑,阿强缩在墙角,地板上还留着魏闲走时的水印。雨水在轰闪中剔透,透着冷意。
门开了。
阿强瞌着的眼抖了下,脚步声后面拖着个东西,被拽进来砸到水渍的地板上。
“这次换这个”周童说。
阿强肩膀控制不住的抖,眼睛却不得不去看她带进来的‘东西’。
编织袋还往外渗着血,血腥味融进潮湿的空气,又在下一瞬被屋里的苦味掩盖。
周童甚至没去看已经抖成筛子的阿强,解开了袋子的口,露出一个孩子沾血的脑袋。
死了。
阿强已经不记得是第几个了,周童抓来的小孩,给他续命的小孩。
闪电劈下来,白茫的光打上周童没有一丝表情的脸。
装着尸体的袋子被周童拖进里屋,好像那袋子里只是一只死掉的鸡,没什么不同。
“进来”周童今晚的第二句话。
几乎是条件反射,阿强缩着身体跳起来,随着一声雷,踏进了那间黑的不见任何光的房间。
周氏姐妹是侗族传下来的巫女血脉,很多正统侗族早就失传的巫蛊之术,在这个被历史遗落的闵庄后族,反而被很好的保存延续下来,甚至被周氏发扬的更加残忍。
也许是邪术伤身,周童的儿子从出生就带了不可治愈的胎疾。本该在出生几个月就夭折的孩子,被这对姐妹硬是靠着各种换血之术留命到现在。
刚开始阿强还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身旁总是躺着一个不会呼吸的小哥哥,且每一年都不一样,跟着他年岁的长大,身旁的小哥哥也越来越大。
在后来明白了,好像连害怕都没来得及,他快要习惯了。周童没那么多慈爱的时间给他,连杀人解剖这种事都不会避开他。他见过很多人的心脏,淋着血的好像刚割出来的时候还会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