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你要和我交朋友吗>第65章 好梦还是噩梦

  闵庄虽说明令不许外出,孩子们无法出去上学。但村长是识字的,且文墨不浅,自洪初小时候就从没放松过他的学习,所以洪初识理,识字。

  这也是洪初在发现地下室时,能明确读懂上面的撰文的原因。假若发现地下室的是另一些目不识丁的孩子,估计也只能发现地下室有一尊巨大的石像,仅此而已了。

  在这一点上,尽管村长后来一直阻挠洪初试图解开诅咒的行为。但洪初依旧为村长教他识字看书这件事存疑。或许身为村长,他肩有责任,身为父亲,他又有诸多不舍。两相矛盾。

  洪初最开始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暗自偷偷观察。他知道有些事一旦开始就绝对没有停下的选择。

  直到在侗楼遇见了管宋。那个清瘦的阴郁少年。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洪初说。

  “你就该来吗”管宋问。

  在闵庄没有被彻底封锁的时候,洪初和管宋是一起上学的,再加上一个邱端,算是两小无猜。只是自从管宋的父亲死在那场尸症之后,管宋不爱说话了,不像以前那样活泼阳光。连带着洪初和邱端这两个儿时伙伴,也一同被隔绝了。

  哪怕是在同一个村子,有意躲避,见面的时候也少的可怜。洪初记得上一次见面都得归宿到三两年前的匆匆一撇。

  洪初不知道管宋调查这件事有多长时间了,可能才开始,可能从那时开始的有意躲避旁人就是为了方便调查些什么。

  洪初只最开始碰见管宋有一瞬间被人发现的错愕,随即便坦然开来。本来,就没有人应该被困在这里。

  只是他们都被关太久了,稍微向外探点头,都害怕被阳光暴晒而死。

  “让我猜猜你都查到了什么”洪初说,明明也是个十六少年,气势却不容置否。

  管宋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震惊里出来,只是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个与他同岁的少年。

  “你来侗楼,自然是为尸症一事。不需多和我狡辩。”洪初话说的缓,带着游刃有余的态度,“这里的一应用具,想必也是你偷拿到外面去检验的。检查结果呢?应该是没什么收获,不然你不会大半夜再来侗楼。你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好似传染病的尸症却查不出一点线索,所以把目光转向了金灯花”

  洪初将话巧妙的停到了这,只观察管宋的反应。

  似乎长期营养不良的管宋单薄的身体在黑夜里更加萧瑟,“......你怎么知道?”

  “邱端在金灯花地朝北方向发现了一条及其隐蔽的小路,上面花和草还茂盛的开着,只低下有个圆洞似的通道,像是有人蹲着或者爬着走的,而且非长期是踩不出来这种痕迹的。”洪初轻笑一声,面露温柔,“还得感谢我勤劳的阿端”

  “本来我并没有怀疑是有人从那通过,也可以说我没想过是闵庄里的人有偷跑出去的想法,毕竟我觉得尸症的警示已经足够大了。我也以为想调查这件事的,只有我一个人。但......”洪初看向管宋,意有所指,“看来不是”

  管宋盯着洪初,想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破绽。

  洪初也在等,等管宋的回答。他直觉,管宋手里有他不知道的更加冷漠的真相。

  过了片刻静默,管宋才终于开口:“我不相信所谓的惩罚,从来没信过。世界上绝对不存在那种东西......你的猜测都对,我不知道你炸我说出这些话是做什么,把我拉到集会那公开处死或者...”

  闵庄的空气很湿,尤其到了夜里。

  “洪初”管宋叫了他一声,被洗的松懈的衣服快要粘到身上,浑身都冷,“我们生活在一场巨大的谎言里。就算不被闵庄的教条处死、凌迟或者献祭,我也快死了,快被没有真相的世界溺死了。”

  好像安静了许久,没人能分辨时间了。

  管宋被水挤的咕嘟咕嘟的耳朵,终于听见声响。

  洪初说:“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玩的游戏吗,从山头跑到另一个山头,那里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树,谁先跑到那树下,就可以摘下树上结的大红花,那是胜利者的标志”

  管宋不明白洪初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却也顺着那些话一起追溯回了那个祥和的时光。

  “记得”管宋的声音轻了很多,又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像化开来,“那么一大群小不点,谁都跑不过邱端。但邱端那傻子摘了红花又都送给你,你就像个小姑娘似的别到耳后,跟我们耀武扬威的显摆”

  “我可没显摆”洪初也被带出来笑,惆怅道:“那树很久不开花了”

  管宋闻言落寞下来。

  “我们就像小时候那样吧,把花找出来”洪初说,“我们,一起。”

  洪初组了一个秘密行动小组,管宋和邱端,还有两个也是一起长大的玩伴。为了他们的安全,洪初并没有告诉他们全部的真相,只是给每个人分配任务,而他们单从那些看似简单的任务里根本看不出故事的全貌。

  和洪初交换信息的管宋,和洪初一样得以窥见真相的影子。

  鬼市的绿灯红瓦街正安静着,人来人往,只有饭馆里围坐茶桌的人,正循循说着。仿佛那是世界唯一的声音。

  “闵庄的人被封闭太久了,以为金灯花也就是曼陀沙华,是非常名贵且稀有的药材,会源源不断的带给我们财富。我本来也是那样想的”洪初深深的叹了口气。

  管宋到最附近的小象山打听了金灯花的买卖信息,发现根本没有人进行金灯花这种药材的买卖。甚至谈之色变。

  “金灯?哦曼陀沙华,诶呦...那可是毒花啊,谁买那玩意?”

  洪初从她父亲那找到了闵庄从最原始记录的曼陀沙华的买卖记录,调查发现记载的买家早就在十几年前倒闭了。

  那现在买花的是谁?

  洪初几人用了土办法,一路跟着铁轨,看这火车最后到底通向哪里。可疑惑的是,无论他们如何做标记,最后都会被绕回原地。

  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挡着不让他们探寻答案。

  “自从知道有诅咒这么一回事的时候,我就隐隐了解这世界存在着一些......”洪初的眼神从郁雾几人身上一一略过,“拥有法术的人,我知道这样说肯定不准确,你们一定有你们自己的叫法。但我们只是一群普通人,普通到不知道这世界是有真正下雨的地方”

  郁雾握茶的手猛地一缩,真正下雨的地方......某些被他忽略的线索,被一下子串联起来。

  居然,是这样。

  管宋花高价买回来一盒标记粉,偷偷挂到火车外箱上。等到夜里再跟着铁轨上洒下的标记粉,就能找到火车的去向。

  跟着大概不过几里地,正处一个山坡上,标记戛然而止。四周黑秃秃一片,脚下依然是那条铁轨。

  有了猜测,但也没声张,只是在火车来的前一晚,蹲守在这里,一直等到准时准点的六点半。

  火车凭空出现。

  管宋忘了他那天是怎么回的家,又是怎么睡的觉。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怕。

  洪初在知道这件事后,出乎意料的淡定。

  只是说:“我们的结局不会很好”

  视线定到院子里邱端,默默出神。

  “不”林宇突然说,“不对啊,负责闵庄花草的一直是我爸公司。甚至我还单独查过珠光集团和闵庄的账目往来,没有异常。”

  洪初听林宇说的话,只是冷哼道,“珠光集团,那个刘光了”

  刘光来过闵庄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或者说知道的人都死了。

  “我不知道刘光和我阿爸到底做了什么交易,我阿爸总照着他的指令做事,邱长老也知道这件事,并不阻止。”说到这,洪初表现的很烦恼的样子。

  “我发现的太晚了。封锁闵庄可能就是刘光的主意,还有苦井,还有金灯花的交易时间...也许还有更多”

  郁雾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洪初明显正陷入回忆。就算洪初现在在他们面前表现的与正常人类没有差别,但本质,他依然是鬼。一个被陷入届的执念而已。

  在这份执念里,他的记忆剩下多少?又是否准确?

  郁雾不免怀疑,又不免正相信着。

  “你们应该已经见到了地下室吧?”洪初想到什么,问道。

  郁雾想到了被关在那受尽折磨的邱端,又想到了这条专为婚礼弥漫的红街,斟酌一下,点了头,“见到了”

  “我被关在那”洪初说。

  几人皆是一怔。

  不想被洪初察觉异常,郁雾快速接道:“为什么?”

  洪初摇头,“离我最近的记忆总是琐碎的,我...有些糊涂了”

  郁雾大概明白了。

  洪初和邱端一样,死在了那个地下室。

  “可以说说管宋的事吗?他......”郁雾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他后来发生了什么?”

  郁雾想问管宋的死因。

  管宋妹妹的说法,管宋是为了逃出闵庄才坐上了那趟火车。而照洪初现在的说法,管宋一直在调查闵庄的秘密,且一直通过金灯花地的草洞偷偷出入闵庄。又怎么会多此一举的专门坐火车,只为了能走出闵庄。这就自相矛盾了。

  “他一直在调查火车的事,刘光来我家会带一些保镖,那些保镖和火车上卖东西的人是一样的”

  陈木双疑惑道:“你怎么确定?”

  洪初嘴角挂上了笑,“我们只是不会那些神鬼的术法而已,又不是真的不长脑子,仔细琢磨就知道了。为什么每次都记不住的脸。”

  “您知道管宋在哪吗?我上次只在侗楼发现了他的一缕残魂,不能问话”郁雾说。

  洪初:“我不知道他被困在哪了,但只在闵庄就对了,我们的魂会永远被困在这,无论尸首在哪个土岸。”

  经他一说,郁雾才明白为什么周珍为什么会出现在闵庄的届里。原来受困于闵庄,不止是肉体要经受惩罚,就连灵魂也走不出闵庄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庄。

  原以为,闵庄的届错综复杂,可能是某些心怀叵测人的精心算计。没成想,竟然还是惩罚。那场诅咒延展出来的后果可能远比诅咒本身更让人苦寒。

  那些曾和他擦身而过的没皮怪,是不是有一个曾是他的父亲。

  郁雾无法形容这一瞬间的情绪,前方还有更严峻的难关,他不能停下脚步去感怀什么。剩下的只有无尽苦涩的无奈。

  洪初告诉他们,他们入界不是巧合,他们已经被发现了。可被谁发现了,他没说。他能做的,只是帮他们从鬼市里出去。其余的,看造化了。

  临走时,郁雾又问了洪初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会进入鬼市吗”洪初喃喃着又重复了一遍郁雾的问题,眼神似有若无的从郁雾怀兜略过,怅然道:“有个关于鬼市的传说,假若死前有什么是绝对绝对放不下的,灵魂可以和鬼王做交易,就会被永远关在鬼市,通过鬼市制造的幻象得到永恒”

  他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可怜人的梦而已。

  只是他甘愿。

  “你和鬼王做了交易?”

  “你猜”

  洪初身后的红街应声轰塌,造起的风乱了他的衣襟,他也没回头,只是看着郁雾的方向。等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

  郁雾听到洪初的最后一句话。

  “我想起,是村长将我关起来的”

  郁雾没看到,在他们走后,那条红街有没有再次重建。

  呆愣一会儿,郁雾从兜里拿出了一张符纸。

  “他那些话是对你说的”郁雾对着符纸说,话却很轻。

  符纸纷飞起来,像一只枯叶蝶,在半空盘桓,最后消散成了一个个画面。

  谷垚就站在郁雾身后,看着符纸幻化的画面,怔怔然。

  洪初死于地下室的酷刑。

  而邱端就在一旁看着,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的呼吸渐渐平息,虚无。感受着他生命体征的消失,冷掉。

  无论如何嘶吼呜咽也无法阻止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