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

  这晚, 夜黑风高,某小区的窗户开着,夜里依旧能灌进高温烧灼了一天后还未消散的暑气。室内同时开了空调,但对捂在被子里闷得大汗淋漓却还瑟瑟发抖的人来说没什么用。

  “别....求你别来找我了, 我没有杀你啊, 我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回事....”

  被子里的男生不断求饶。

  房间的角落里有团黑影, 他缓缓显现, 阴森森、血淋淋:“就是你杀的我, 我要你偿命,我要你偿命.....”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男生在被子里磕头,“求你放过我, 你要什么,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鬼魂提出要求:“我要钱....”

  “啊?”男生愣了愣,马上答应, “好好好,我烧给你, 我所有存款,还有我爸这个月给的零花我都烧给你!”

  鬼魂道:“你拿现金装袋,不用烧。”

  “死都死了, 不烧给你怎么用?”

  房间里又出现一人。

  男生稍稍松口气不再说话, 最近被鬼魂缠身, 他实在没办法,听人介绍后在一家当铺里找了个小师父来。

  “鬼魂”一见陶缇,溜得飞快, 嗖一下从开着的窗户口跑了。

  陶缇一撑窗台跳了下去。

  男生掀开被子冲到窗台。

  他们家在五楼,跳下去不死也得残, 他不想一个鬼魂没甩掉,到时候再来一个,但路灯下两道影子飞掠而去,学校短跑冠军都拍马不及。

  陶缇追到小区的绿化带就已经把的“鬼魂”逮住了。

  一只黄鼠狼,惯犯,偷过狸猫女士家的鸡,当过公交车扒手,在监察局的案底不少,现在出来搞碰瓷诈骗了。

  陶缇了解过事件经过。

  一个星期前,男生在自家小区的篮球场打球,一不小心篮球砸到了一个人,那人当场倒地死亡,也就是眼前的黄鼠狼。

  男生打了电话报警叫了救护车,但转眼“尸体”不见了,那天有确凿出警记录,可是男生被断定为报假警,他有嘴也说不清。

  黄鼠狼跪地求饶:“饕餮大人,您行行好放过我吧,我没想敲诈几百万,就骗点孩子零花钱,万把块就够了,我打听过了,那孩子家里开公司的,他爸特有钱,他每个月零花钱好几万呢,我稍微骗点影响不了他生活。”

  “然后呢?”陶缇面无表情。

  黄鼠狼转了转眼珠子:“要不这样,我们联手,多骗点,咱们一妖一半,我不说你不说,没人知道。”

  他的话陶缇听完了,直截了当:“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显然没说动。

  黄鼠狼发抖:“哪个可以伤得轻一点?”

  陶缇道:“你说呢?”

  黄鼠狼搬起一块石头,嘭,砸晕了自己。

  陶缇联系了附近的巡查队,施尧赶来把黄鼠狼带走了。

  这单生意是今天傍晚接的,从他埋伏在男生房间到捉到黄鼠狼不超半个小时,轻轻松松。

  处理完,陶缇搭了监察局顺风车回别墅,路上告知男生处理完毕,男生转了账并表示一番感谢。

  别墅大门口,齐镇嘴里叼着一个桃子,单手插在兜里,正等陶缇回家。

  陶缇下车,齐镇牵起他手进屋。

  以前空荡荡的大冰箱现在塞满了零食,晚上定时还有夜宵。今晚也一样,齐镇亲自下厨准备了老鸭煲、大虾、螃蟹,要一直抓住他家陶陶的心就要牢牢抓住胃。

  武尤又从厨房里端出一盘香酥鸡:“这也是齐先生为您做的。”

  色香味俱无。

  陶缇抽了抽嘴角,每次齐镇做饭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想离婚?

  “你今晚干什么去了?为什么又不叫上我?打你电话还不接你是不是故意的?”齐镇一连三问,手里盛着汤,用汤勺投喂。

  陶缇喝了口,简直难吃得一批,说:“处理碰瓷案,没叫你是因为不想大材小用,电话没有故意不接,开了静音没注意。”

  齐镇皱眉:“傍晚来的那个人?”

  “嗯,”陶缇夹了一块香酥鸡,咸得要死。

  “没喊上陶小天?”

  “他和张队有约。”

  “所以你和那个男人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了???”

  “他才17岁,算不上男人。”

  “按照我回来的时间算,老子也才二十岁,你还不是和我这样那样!”齐镇的脑回路就是和别人不同,而且心眼比以前还小,醋是一缸一缸的吃,眼睛死死盯着陶缇。

  陶缇又慢条斯理喝了口鸭汤,不想吞,想喷他。

  忽然,齐镇身体僵硬,瞳孔地震,表情冷冽阴森。

  这是睚眦要发脾气的征兆。

  武尤退到客厅,隔着玻璃门站定,只见齐镇化出原形,威风凛凛的庞大身躯在豪华餐厅里一阵疯狂乱窜,凳子翻了墙壁裂了,名贵挂画撕得粉碎,只有陶缇和陶缇面前的餐桌,包括餐桌上的食物都完好无损。

  陶缇提醒:“桌子还没掀。”

  齐镇尚有理智:“老子再怎么发脾气都不会把你吃的打翻!”

  陶缇唇齿间的食物怪味还没散去:“我真是谢谢你。”

  一阵狂风席卷,齐镇冲出餐厅从武尤身边刮过,客厅也变得一片狼藉,睚眦身形直奔楼上,很快楼上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

  武尤扫了眼客厅,拿出计算机加加减减,损毁的茶几椅子要重新购买,明天还要再请修理工来,费用上又是一笔支出。

  计算机拿给陶缇。

  现在陶先生是这个家里的一家之主,掌管财政大权。

  陶缇叹气:“怪我,小时候没给他打狂犬疫苗。”

  不多时楼上传来咆哮:“我受伤了!”

  “受伤”这个借口是真的非常拙劣。陶缇上了楼。他在卧室门口驻足了一会儿,直觉有诈,一旦踏进去必定会落入某个幼稚鬼的陷阱。

  一团黑雾从房门底下溢出,见了陶缇后又迅速钻回门内,是进去报告了。

  齐镇在里头忽悠:“陶陶,你进来,我有好东西给你。”

  “有没有好东西我不知道,”陶缇说,“但我怕你不是个东西。”

  “......”

  话虽这么说,陶缇还是进去了,他从不怀疑哥哥会伤害他。

  而一踏入房间,为他而设的阵法在瞬间启动。

  齐镇猩红着眼睛打造了最强结界,以上百道防护加固,融入禁制,为的就是不让他家陶陶有机会逃出去,他手指掠过陶缇颈侧的痕迹,几欲发疯,问道:“你脖子上的草莓印哪儿来的?”

  他刚才突然发脾气就是因为看见了这个。

  陶缇脑子疼:“是蚊子包。”

  “我不信!”

  “不信你拿瓶花露水给我抹一下,你看明天消不消肿。”

  齐镇顿了下,说不出话来。

  陶缇如今还有了杀手锏,该用的时候就用,从不别扭:“哥哥,你再这样我要哭了。”

  一点没有要哭的样子。

  但是一物降一物。

  齐镇立马抱住他,满目心疼,左亲一口说“陶陶,我错了”,右亲一口哄着“老婆乖”,哪还有什么大妖龙子唯我独尊的气势,一对比刚结婚时说的话,简直啪啪打脸,肿成猪头的那种。

  当然,在别的妖怪面前,睚眦还是睚眦。

  亲着亲着,齐镇把陶缇摁到了床上。

  ......

  后半夜,陶缇睡着了。

  齐镇抱着他,一会儿亲亲他肩膀,一会儿亲亲嘴巴、额头,偶尔还要埋进对方柔软的发丝里,他总要黏糊一阵子再睡。

  分开了那么多年,小桃子又回来了,抱不够。

  越是喜欢,越是兴奋到睡不着。

  他松开陶缇。

  这一松手,陶缇反而醒了。

  月光透过窗玻璃投射出墙壁上的巨大的兽形影子。

  齐镇在他身后,吞咽着干涩的喉咙,带倒刺的大舌头从陶缇腰侧舔到有印记的肩胛骨,求欢道:“老婆,我还想要贴贴,我保证下不为例。”

  呵呵。

  陶缇皮笑肉不笑,哥哥是很好,但越来越狗了。

  ......

  翌日,陶缇照常去当铺。

  齐泗路过来喝口茶,进门就见他二哥躺在躺椅上打瞌睡,粘二嫂粘得紧,一天都不带落的。他边喝茶边唠这几天的奇葩案子,身旁“啪”得一声,还在学飞行的帝江从上头掉下来,一股屁砸在齐镇脸上。

  齐镇提起来,凶狠威胁:“下次再掉我脸上,我拿你回去炖汤。”

  “啊!!!”帝江受到惊吓,扭着肥硕的身体摆脱魔抓逃出门。

  刚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奶瓶的天狗见状傻眼,这一看又是在齐老板那儿受了惊吓。帝江只爱听音乐,不爱修行,以至于现在的状态还是个奶娃子,冲出去会造成混乱,天狗不得不跟着追出去。

  武尤刚到门口,唰唰两道影子从身旁掠过。

  当铺时常闹腾,他见怪不怪。

  他带来了一道最新研制的美食,才放下,门外来了人。

  齐邱和星河的儿子在谭城上学,刚高中毕业,叫做齐小星。齐小星今天领了一位女同学来。

  陶缇看向女生,齐泗也挑了下眉,这张脸他们见过,二十多年前在销毁母虫时的幻境中。

  武尤的妻子。

  女生笑了笑,自我介绍:“我叫徐白,今年刚高三毕业,暑假想找点兼职,小星说当铺要招人,不知道我能不能来试试。”

  “可以,”齐镇懒洋洋开口,“试用期三个月。”

  齐泗汗颜,心说不愧是他二哥,特么人家暑假才两个月,这不纯纯压榨吗。

  齐小星向陶缇求救:“这....好歹是我同学啊。”

  “陶先生,”武尤也开口,难得没有表情的脸上表现出强烈情绪,能见到曾经的妻子,说明缘分未断。

  “你们不用听他的,没有试用期,”陶缇一个眼神让黑心睚眦住了嘴,道,“欢迎来到发财当铺。”

  齐镇绕进柜台,不说话可以,但是不能没有行动,他往陶缇脸上亲了口表明了自己在当铺的地位。

  陶缇笑了,说:“我是老板,他是老板娘。”

  齐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