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刚站起来。

  鬼车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头顶的夜空中爆发出金色光芒, 十分刺目,柔和的月光也被消融其中,陶缇遮挡了下眼睛,刹那, 金光飞旋, 随着一声巨响, 他脚下的地面也震了三震。

  视线也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倘若刚才没看错, 他应该是被一口巨大的铜钟给罩住了。

  “哈哈哈哈....”鬼车再次仰天大笑, “饕餮,你以为我没点东西真敢找你吗,这是三清钟,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法器。”

  妖怪有妖力, 人类修士没有妖怪的力量强大才需要借助器物,但不是说妖怪就不需要额外的助力,有了法器自然事半功倍。

  鬼车的话语到了铜钟内成了阵阵回响。

  陶缇越发火大, 他最讨厌声音刺耳。

  而鬼车还在继续,狰狞的面孔中满是狠毒之色, 脑海中已经有了陶缇凄惨下场的画面:“三清钟可以清除你的意识、妖力,甚至是溶解你的身体化为一滩发臭的血水,但是你放心, 我不会就让你这么死了, 太便宜你了, 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九道头影挺直了脖子齐鸣。

  怪异叫声冲天而起。

  没一会儿,四周的草丛、裂开的地面缝隙、枯朽的木料之中钻出了蛇虫鼠蚁,可这些只是一小部分, 大批的毒虫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从鬼车脚背上漫过朝铜钟而去。

  从上往下看,密密麻麻, 炸人头皮。

  几只巴掌大小的花斑色甲壳虫最先到了三清钟边缘,它们长相奇特,像甲壳虫又不是真的甲壳虫,最有特点的是身体一般粗壮的两只前脚,刨土奇快,几秒内就挖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蝎子、毒蛇、老鼠全部涌入了洞中。

  陶缇还在钟内,能感受到脚下的地面出现蠕动感,有不少东西正要破土而出,泥土松动的迹象愈发强烈。

  下一秒。

  一条毒蛇嗖得缠住了他的脚脖子。

  “饕餮,你不是喜欢吃吗,从古至今有什么不能入你口,但你肯定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这些低等虫子的食物,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惨,哈哈哈....”

  鬼车还在叫嚣。

  但他不敢大意,掐算着毒虫破土的时间挥起一道妖力敲击在铜钟上。

  嗡——

  铜钟的第一声嗡响会使人头痛欲裂,肺腑受到极大的冲击,他知道一些毒虫毒蛇要杀死饕餮难如登天,但早在周围待命的诸多毒蛇都是他精心培养而成,毒性猛烈到将上古天神咬一口对方也要损耗不少妖力。

  因此,只要陶缇在铜钟内有片刻分神,再被毒蛇咬上一口。

  那么今天,必死无疑。

  咚咚咚,铜钟内响起打斗,从内而外发出的声音沉闷无比,没一会儿,声音弱了下去。

  鬼车的心情无比舒畅。

  在陶缇破坏婆罗国事件开始,他就已经对陶缇怀恨在心,邀请加入只是权宜之计,饕餮若真的入了伙,他也会想办法在某一天杀人无无形。

  为确保陶缇能够分神被袭,他再次敲击铜钟。

  嗡——

  这一声比之前还重,似乎连空气都因为响动在隐隐颤抖。

  等了会儿,仔细听去铜钟内只剩下了毒虫蛇蚁爬行的蠕动声,能想象四面八方的毒虫全部钻入铜钟内是什么场景,它们迅捷地爬上人体,穿梭在指缝间,没过脖子、撕扯开口腔,爬入耳道,就连眼窝也不放过。

  空间被毒虫毒蛇挤得只有穿梭蠕动的摩擦间隙。

  而被包围的人无法挣扎,因为被毒蛇咬了之后尽管失去大部分妖力但不会立马致死,只会变得瘫软无力,皮肤的触感更不会被麻痹,可以清楚感受疼痛,体会到血肉和骨头被撕咬的钻心之痛。

  “怎么样饕餮,这就是你和我作对的下场。”

  鬼车得意,为了以防陶缇会突然蹦出来,他在铜钟外又加了一层禁制,附雷电之能,万一出的来也会被雷电击中。

  “我知道你尚有一口气在,能听见我说话,饕餮之凶悍就是被毒虫啃得剩下副骨架子估计也还能聊上一两句,不如你开口求我,兴许我一高兴可以续你几天命,如何?”

  多留几天命就多折磨几天。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响。

  可铜钟内没有回应。

  “饕餮?”鬼车试着喊了声,约莫等了一刻钟,还是无人应答。

  难道已经死了?

  他腹诽着靠近铜钟,耳朵附在铜钟上,听到内里传来咔嗤咔嗤的啃咬声,兴许是毒虫们先咬掉了饕餮的脑子导致他不能说话,心里这么想着,又一下敲在三清钟上。

  这第三声蕴含了当初炼制法器的修士的部分修为,好比大妖的威压,不同的是它有实质的碾压力,外面只是敲打,内里却犹如狂风过境席卷肉身,再形象点,强横的力量就是接通了电源的绞肉机,绝对会把躯体搅成稀巴烂。

  这下应该真的死透了。

  鬼车心下大安,没看到饕餮死去的表情有点遗憾,但好歹除去了一个大隐患。

  他解除了三清钟外的禁制。

  谨慎起见,又等了片刻嘴里才念出收回法器的口诀,三清钟的大小缩了一圈,慢慢从地面升起。

  刚掀开一点儿,里面便冒出浓重的白烟,带着一股股焦香味。

  “这是.....”

  鬼车倒退两步,凝神戒备,怕陶缇没死透从里面冲出来,可是白烟散去后哪有人的影子,只有一堆细长的竹签,再仔细看会发现那些并不是竹签,而是拿木材劈成的极细的一根根木条,和竹签很相似。

  但功能都是一样的,拿来串肉串。

  所以,饕餮还没死。

  不仅没死,还在里面做了一顿烧烤。

  鬼车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这怎么可能呢?!

  “你在找我吗?”声音如鬼魅般出现在背后。

  陶缇抬起脚踹在鬼车背部,咔嚓一声,对方的脊椎也在巨力下断裂,摇晃的身体往前栽去,鬼车不敢回头耽误时间,再次祭出三清钟,随后一声响。

  接着再看,身后没有人影,是不是重新把陶缇困在了钟内也未可知。

  他左右观察了番,不见任何动静,但也不得不防,青羽翅膀展开一下蹿至空中,哪想头顶猛得撞上硬物,颅骨都在这一刻有变形的迹象,脑子嗡嗡震荡眼前发黑,身形是怎么快速飞上天的就是怎么被更快砸下来的。

  嘭!大地一声闷响。

  鬼车半个身体凹陷进了地面。

  陶缇现身,他的隐身术是见识了鲛人变色术法后找出了压箱底的法修藏本从中学的,掌握了一两成,但是够用了,手里举着一块倒塌的厂房中的水泥石板,石板附着了妖力,坚硬无比。

  嘭!又是一下!

  对手全部没入了泥土中,原本地上还有大大小小皲裂的地砖,此时也都卡进了地里,唯有鬼车的一只脚露在外面。

  陶缇的心情还是很不爽,虽然吃了一顿烧烤,但味道着实不怎么样。

  他现在挑食得很。

  再加上三清钟的那三下敲击,这点能力没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也刺得耳膜作痛,眼底火气更旺了,手里的石板掂了下,觉得不够重又换了块更大的。

  对方敲钟三次,他砸这妖鸟三次很公平。

  妖力蓄满,石板高高举起。

  然,还没落下,地上的泥巴转眼炸裂,陶缇一退,耳边啸叫响起,身边刮过一阵劲风后鬼车现出了原形,原身比起人形又暴涨了数十倍,九个鸟头抻长了脖子在夜幕下舞动尖叫,大肆开骂。

  “饕餮,我要你死!”

  “你一次次坏我好事,一定要杀了你!”

  “报仇、报仇!”

  “先啄烂你的脑袋,再吃了你的五脏六腑!”

  九个足有篮球大的鸟头说话不一,但意思和目标是同一个,它们一边叽叽喳喳一边煽动翅膀,造成的飓风刮起飞沙走石。

  而这点风,陶缇完全不放在眼里。

  略一思忖,他扔掉了手里的石板,目光瞥向了一根足有三米长的木材,大约手腕粗细,一扬手,木材已经握在了掌中。

  鬼车原形比化人形时厉害得多,飓风中夹杂了爆射的翎羽利刃,齐齐扎向陶缇,陶缇将木材横亘在胸前,左手抵上右手手背,一掌击出,木材腾空往前耸去同时如扇形般飞速转动,只听无数笃笃笃声传来。

  所有爆射的翎羽全打中了木材。

  此时,九个妖鸟头颅一起大张了鸟嘴,口中吐出烈焰,九道烈焰缠成一条,刹那火光漫天,光是热浪席卷过的地方无一不成为焦土。

  对于控火术陶缇有不小的造诣,当下劈开来袭的烈焰,化整为一的烈焰立马被分成两股从他身侧穿过。

  气流鼓动,衣衫翻飞。

  单薄的影子屹立在火光的包围圈内,他每走一步,火焰便缓缓分开,像死物有了灵性,哪怕只是一团火也知道当下看似纤瘦的男生不好惹。

  焰中的光芒镀在已被映照得火红的脸上,却越发衬得分明的轮廓淡漠、冷静。

  陶缇开口道:“火,对我没有用。”

  小时候他咬了传说中的睚眦一口,被睚眦赶入无妄火海烧了整整三千多年,玩火玩得比谁都溜。

  鬼车吃惊,两道翅膀剧烈扇动,火焰在飓风中暴涨遮挡住了陶缇视线,趁此再将所有妖力集中于一击。

  击没击中他不管,借着稍稍绊了饕餮脚步,他转身便逃。

  之前打斗中就已受了内伤,身体损耗不小,他现在根本不是饕餮的对手,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可惜,那一击完全没有绊住陶缇。

  火光中,一道人影冲出迎头接了鬼车一击,身形丝毫不停顿,那根不知何时被扎成了狼牙棒的木材又握在了手中,妖力一震,翎羽成灰,木材又成了光滑的木材,同时也跃上了妖鸟脊背。

  手中一用力,响起了一连串的嗤嗤嗤声。

  大地上的烈焰顷刻熄灭,被早已拨云见光的满月华辉笼罩,勾勒出霜白之中呈现的像糖葫芦串的形状,但每颗“糖葫芦”下还连着一条“粗线”。

  八个鸟头被串成了串。

  鬼车摔向地面。

  陶缇落在他背上,不紧不慢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扁形的塑料小瓶,单手打开了瓶盖。

  剩下的一个鸟头大惊,想到自己放毒蛇咬饕餮,饕餮肯定是要以牙还牙,怒道:“这是什么毒药?!!”

  “孜然。”

  “.......”内心有一万句M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