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蹦蹦跳跳下楼。

  女生的背包掉在了地上, 眼神涣散没有焦距,亦步亦趋跟着小姑娘。到了楼梯外,小姑娘拉住了她手,外人看起来就是大人牵着小孩儿, 小孩儿很开心, 没人会怀疑其实她们非亲非故。

  蹦了几步, 小女孩儿往后一个倒栽葱差点没跌坐在地上。

  辫子被人扯住了。

  小孩子啊得一声, 愤愤道:“你谁啊!”

  陶缇从黑暗中显现:“你大爷。”

  看清楚是公交车遇到过的人, 小姑娘一脸惶恐,叩窗那两下震得她发抖,她最怕的就是遇到有本事的人了:“松开我松开我,你才不是我大爷!”

  “我替你大爷好好教育教育你, 你是想被超度还是要魂飞魄散?”

  “都不要!”小姑娘扭着身体大叫。

  陶缇干脆拎着她的辫子提了起来,如果有人看见也只是见他高举着手而已:“说,为什么要带她走, 想去哪儿?”

  “没想去哪儿,我就是想和姐姐玩玩。”

  “难道不是想害人?”

  “没有, 我没有害人,放我下来!”

  小姑娘嘴倔得很,一时半会儿问不出东西, 陶缇掏出一张定身咒贴她身上, 再拿出另一张折了几下后进了楼道, 捡起女生的包包将符放在了包包隔层里。

  不一会儿,女生第三次清醒过来。

  脑子里想起刚才的一幕,又被晚风一吹全身凉飕飕的。

  她犹豫了下, 还是上了楼,幸好, 这次没见到滴血的鞋子也没有奇怪的小孩儿,松了口气,开门进屋。

  也许最近太累,出现了幻觉。

  *

  天狗跟着卷发女人一路回了家,对方除了在公交车内行为有点奇怪外,其他都很正常,身上也没有沾染鬼气。

  为了方便,他在半路化出了原形摸进了公寓楼,确定女人住几楼几号后,从楼房外跃上了空调外机,一层一层往上。

  在窗口观望了一番,卷发女人的住处很简单,房子里也没奇奇怪怪的东西。

  人家不开窗他也不好破窗而入。

  观察了会儿,天狗打道回府。

  一进门面对的就是齐大老总沉郁的脸色和质问:“不是说好一个小时就回来,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天狗想答,想起自己是原身,心道好险,差点头口而出。

  但齐镇的确是对他说话,修长的指间转着一支水笔,跟玩刀一样灵活利索,仿佛随时能飞出去,阴沉道:“装什么装,我早知道你是那个小胖子,你家老板呢?”

  店里有胖子的时候没狗,有狗的时候没小胖子,他早猜到了。

  天狗跃上柜台,被戳破了再装也没意思,道:“老板跟人.....”

  话没说完齐镇就急吼吼道:“跟着人跑了?”

  天狗差点被口水噎死,这是神仙般的思维散发,解释道:“齐总,你好歹听我把话说完啊,不是跟着人跑了,是跟踪人去了,我们在回来的公交上遇到了小鬼,觉得奇怪所以分头行动....”简单几句把来龙去脉说了。

  齐镇停下转笔,再次拨打陶缇电话。

  无人接听。

  天狗瞧着齐镇脸色,又看看收拾干净的茶桌上摆开的饭菜,馋得厉害,他早肚子饿了,就是不知道老大没回来前他能不能先开吃,于是找出自己手机帮着拨打老大电话。

  一拨就通。

  陶缇道:“我到了。”

  话落,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左手提着帝江,右手提着一个扎着两只麻花辫子的小姑娘。

  然,人虽回来了,齐镇的脸色却比刚才更黑了一层。

  他打多少电话陶缇都不接,狗子一打就接是什么意思,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咻得一下,手里的笔对着陶缇飞出去,见陶缇不闪开不躲,虚空一扫,笔又落了地。

  陶缇不明白他乱发什么脾气。

  他把小姑娘丢地上,帝江第一时间寻找自己的平板,将平板怼到小孩儿眼前:“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别啊了!我听不懂!”小女孩儿不能动,瞪着眼。

  “她就是公交车上的小鬼,”天狗对齐镇说。

  齐镇不关心这个,他的重点是:“我的水果呢?”

  陶缇答应了给他带水果。

  这一问,天狗想到了那俩超市购物袋:“老大!我买的零食呢?!”

  “都在公交车上,”回答得毫不愧疚。

  天狗垮脸。

  齐镇心里平衡了。

  “啊——”女孩儿发出大声尖叫,打断了所有人的对话,嚷嚷着要松开,“你们抓我来干什么!我要走,放开我!”

  “你和最近的女生失踪案有关系吗?”陶缇开始问话。

  “没有!”

  “嘴硬?”陶缇又拿出几张符。

  小姑娘害怕,定身符贴在她身上都有痛感,别说其他符了,讨饶道:“放开我我就说。”

  陶缇把符揭走,小孩儿蹦起来就要跑,帝江急于知道小夏去哪儿了,飞身一扑把小孩儿压在了地上,小孩儿吃了口灰推开帝江,又眼见白首黑身的“猫”变成了人,微微诧异,这里的人都不简单,她跑不了。

  “再跑我把你腿打断,做鬼也做个残缺鬼,”齐镇把她提溜起来拎到餐桌边,招呼陶缇:“边吃边问。”

  “嗯,”陶缇拉开椅子坐下。

  天狗麻溜儿地把冷掉的饭菜拿出厨房里加热,微波炉一转就成。

  “说,”陶缇命令。

  小姑娘绞着手指,低头,光洁的额头上皲裂出疤痕,疤痕里缓缓流出血液,接着是眼睛、耳朵、嘴巴,血腥气在空气里流淌....

  齐镇抱胸,目光里迸发出凶悍,语气却颇淡:“你再流一滴血影响我食欲试试?”

  小孩儿抖了抖,恢复成可爱模样:“好嘛好嘛,我不吓你们了。”

  “那你赶紧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天狗把最后一个热完的菜端上来,分发好筷子,捧起饭开开吃,免得像昨晚一样好吃的全落老大嘴里了。

  小女孩儿道:“我是带走了几个小姐姐,但我也是被迫的。”

  陶缇道:“谁?”

  “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他从妈妈那里偷了我们的骨灰,我们受制于人不能不听他的。”

  “我们?”齐镇捕捉到一个词儿,“你还有同伙?”

  “有哥哥,”小姑娘噘了下嘴,不流血做怪的话还是挺可爱的,她掰着指头数,“除了哥哥和我,还有去年出车祸的张叔叔、得癌症去世的白胡子爷爷、跳楼自杀的云阿姨.....我们都是被他控制的。”

  陶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一直在背后捣鬼的秦玉成:“他要你们抓人做什么?”

  “不知道,我问了他不说,他可高冷了。”

  天狗问道:“他长什么样?”

  小女孩儿根据看到的描述:“高高瘦瘦的,戴帽子戴眼镜,要不我把人都给你们画下来?”

  陶缇:“行。”

  天狗放下饭碗和筷子,找出一打白纸和帝江喜欢的水彩笔,一回头女孩儿和帝江纠缠上了,戳着帝江软乎乎的身体问它是什么动物,帝江啊啊叫着躲开,天狗把东西递过去,小姑娘这才停手,拿了笔纸垫着脚趴在柜台上开始画起来。

  她还是个自然熟:“我叫小凤,哥哥叫小俊,我和哥哥是出车祸死的,我们没有害过别人,顶多就是吓唬吓唬,今晚就和哥哥一起吓了哥哥。”

  本来还不明白什么叫“和哥哥吓了哥哥”,直到陶缇接到一通电话。

  工作室的小哥打来的。

  小哥到家后越想越瘆得慌,于是拉了朋友重新回工作室找名片,在电话里说了车库遇到的灵异事件。

  陶缇看了眼还在画画的罪魁祸首,道:“已经抓到了。”

  “什么?”小哥诧异。

  “哥哥?哥哥是我呀....咯咯咯.....”小凤一心二用,画着画还不忘听一耳朵电话,咯咯笑着高喊。

  电话那头倒吸一口凉气,嘟得一声挂得飞快。

  小凤乐道:“我和哥哥就在他车里坐了坐而已,我们以前都没坐过小轿车呢。”

  陶缇不管小姑娘说什么,只要她手里的笔没停没耽误事儿就行,齐镇往他饭碗里夹了两只香酥鸡腿,饱满的米饭被压得凹陷下去。

  天狗赶紧把最后一个鸡腿捞进自己碗里,问了问公交车上的事。

  “当时在车里你躲哪儿了?”

  “影子里呀,”小凤不避讳,“那个人教我们的,只要躲在活人的影子里,活人的人气就可以压住我们的鬼气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怪不得,”天狗了然,“那有个头发卷卷的阿姨呢?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她是我妈妈。”

  小姑娘只有七八岁,而卷发的女人少说也有五十,这么一算,小凤应该去世很多年了。

  天狗有些同情,这么小的年纪就离开人世对活着的人来说最痛苦,随口一问道:“你哥哥几岁了?”

  “哥哥八岁,我也八岁,我们是双胞胎。”

  “哎,”天狗叹口气。

  想到什么,陶缇道:“你们双胞胎之间会有感应吗?”

  “会啊,可是距离太远的的话就感应不到哦,”小凤说完举起了手里的画,高兴道,“全部画完了。”

  天狗拿过一看嘴角抽搐:“这跟随手涂鸦有什么区别?完全没有线索方向啊,老大你看看。”

  陶缇一张一张翻看。

  齐镇先开口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