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睁开眼时, 还是在水底。

  只是比之前在湖中的光线昏暗得多,有一直长毛的漂浮的脚飘着擦过陶缇的肩膀,是已经昏迷的大毛。

  陶缇一把拉住他脚腕,侧目再瞧齐镇, 暗淡的光线中也能辨出他脸色比之前苍白不少, 用力扯开齐镇勒着他的手臂后反抓住对方手腕再拖着大毛往岸上游。

  哗啦一声, 平静的水面冒出一个脑袋。

  接着是齐镇。

  眼前的景象已全然变换, 不再是郊区的自然湖泊, 头顶是湿漉漉的岩石壁,周围有有下脚的地方却不大。

  风从洞穴外灌进来,染着一丝咸味。

  “看来是处海蚀洞,”齐镇先上了岸, 坐在岸边将手递给陶缇。

  陶缇先把大毛推上来后握住他手,被力道一拉也坐了上去。

  之后是施尧和晏湖,晏湖是被施尧背上来的, 一靠岸,身体一骨碌从施尧背上摔了下来, 撑着地面边喘气边咳嗽:“幸亏、幸亏不是直接卷进海底,不然我他妈命都得交代了,快, ”他指向昏迷的大毛, “快看看大毛怎么样了?”

  “肯定是体力消耗太大加上溺水才晕了, ”施尧先按压大毛的肚子。

  这一按大毛喷出一口水醒了,开口就问:“我死了吗?”

  “放心没呢,你还有一口气在。”

  “那就成, ”大毛抹了把脸。

  施尧一屁股坐地上,放松下来, 尽管他水性非常好但妖力也消耗了大半,难免也狼狈,他看向陶缇:“你们怎么样?”

  陶缇感觉有些头重脚轻,但休息几分钟就能换过来,道:“我没事。”

  才说完,身边人陡然吐出一口血,鲜血顺着齐镇的嘴角滴落在他面前的衣襟上,随着满身的水渍晕染开大片。

  陶缇微微愣了愣。

  晏湖诧异也吃了一惊:“你不会现在就要死了吧?”要不是刚才有陶缇和齐镇的加入,他们怕是要被传送阵吸干了妖力,再被浪头一冲绝壁全部晕死在海里。

  “借我休息会儿,”齐镇将下巴靠在陶缇肩头,指尖抹去血迹,开启传送阵需要的妖力比他想象得多,之前攒的那点功德算是功亏一篑了。

  “你也是修士?”陶缇问。

  也字用得巧妙,即表明了自己刚才为什么能助力也询问了齐镇。

  “是,”谎话张嘴就来。

  晏湖和施尧抽了抽嘴角,这慌撒得可真是自然,而大毛没什么反应,监察局里知道齐镇身份的只有寥寥几个。

  “既然是修士,怎么还会得癌症?”陶缇又问。

  修士体能异于常人,如果不是能力耗尽枯竭而亡,最低等的修士也能比普通人多活几十年。

  “功法问题,身体出了状毛病就来了,”齐镇随口瞎编。

  陶缇略一沉思,人类想要突破命定的界限确实需要下一番工夫,或正派或邪门的修炼功法之多,且是逆天而上,会有反噬导致身体受不在各种患病不在少数。

  两人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晏湖忍不住扭头翻了个白眼。

  说着,齐镇咳了几声,喉咙间又涌上些许腥甜。

  “你再休息一会儿吧,”陶缇站起来扶他到墙边坐下。

  齐镇确实损耗了不少,不过还没弱到要人搀扶的地步,但偶尔装弱也不错,起码小白斩鸡对他的脸色不再是毫无波澜的冷冰冰。

  “喂,”他曲起一条腿,小臂搭上膝盖,叫住准备和晏湖他们查看情况的陶缇,问道,“要是刚才为了救你而死,你会不会感动到报答我,比如还我钱什么的?”

  “还钱你就别惦记了,”陶缇想了想说,“我会记得给你扫墓。”

  “什么?!”齐大妖还虚弱个屁,顿时声如洪钟,“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陶缇道:“我不是讽刺你。”

  噗——

  不用再按压,大毛又喷出一口水,这可比讽刺杀伤力强多了。

  “什么感动不感动的,要是就这么死了还是你齐镇吗,别再那儿聊一堆废话了,这个海蚀洞好像能延伸到深处,我们直接往里面进还是等等?”晏湖询问大家意见。

  他们每个都损耗了不少,贸贸然不一定能讨到好。

  “你们先在这儿休息,我先进去看看,”陶缇说。

  “要去就一起去,”齐镇拉住他手腕,稍稍用力便站了起来,对外看了眼,“现在是退潮的时候,晚了等潮水涨上来想进都进不了,不如快去快回,先找到孩子带出来。”

  “对,”施尧赞同,大毛也没意见。

  “那就一起吧,陶老板,如果你觉得身体可以,麻烦你先打个头?”晏湖开口,这一时半会儿的,他们恢复起来没这么快。

  “好。”陶缇一口应允。

  他们之中现在属他精力最好,齐镇、大毛、施尧中间,晏湖垫后,洞穴很深,越往里走视线越是昏暗,直至一点看不见光点。

  “这下糟了,视线再好也遭不住伸手不见五指啊。”施尧说完,齐镇掌心燃起火球,照亮了周围景色。

  陶缇回头看了一眼。

  “这点能力还有,”火光映着齐镇明灭的轮廓。

  陶缇应了声,继续往前。

  施尧闲不住话,踩着碎石走得晃晃悠悠:“你们注意到没有,越是往里走地上的碎石头越多,还特别硌脚。”

  “骨头也多,鱼骨、人骨都有,是不是鲛人吃的?我们应该是找对地方了吧?”大毛的注意力大多在横七竖八的骨头上。

  “八九不离十,”陶缇也有观察,“我们出来的地方不管是墙壁还是下脚的地方石头都比较光滑,是长年累月被海水腐蚀打磨而成,可是里面的碎石尖锐,是被凿出来的,最有可能的就是鲛人。”

  晏湖也道:“据说鲛人住在极域北海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没人能找得到,但凡要找鲛人住处的都是九死一生,如果这里是,那耗费我们这么多能力也算值得了。”

  大毛挠挠头:“传送阵传得越远是不是消耗能力越大?”

  齐镇:“这不是废话嘛?”

  施尧:“那就对了!”

  “到底了,”陶缇停下脚步,面前是一堵光滑平整的石墙,将前面的道路整个封住,但门边有个突兀的长柄把手。

  “这个一看就是开门的,但有机关做得这么明显的吗?不怕人随随便便就进去了?”施尧走到把手处,监察局办过不少案子,但凡有疑点的都不能轻易碰,所以他只是看看。

  “大家都谨慎点,”晏湖提醒,“我总觉得我们来得也有点顺利,为什么会连个分叉口都没有?”

  大毛猜测:“也许懒得凿了?毕竟很费力啊。”

  施尧摸着下巴:“可是鲛人强壮,用得着省下这点力气吗?”

  大毛:“那可能手柄兴就是强大暗器,谁碰谁死。”

  晏湖道:“都有可能,但到了这步也不能轻易返回,怎么样都要硬着头皮闯一闯,你们说呢?”

  施尧和大毛都听队长的,来都来了,还怕个鸟,他们监察局也从来不是缩头乌龟!

  陶缇听他们说着,自己弯下了腰,脚下踩到了某样柔软的东西。

  “怎么了?”齐镇帮他打光。

  陶缇拨开几块石子,捡起一包软乎乎的东西,这东西一面因吸满了水而异常饱胀,另一面印着花纹和牌子LOGO :“是孩子的纸尿裤。”

  “纸尿裤?”晏湖也蹲下来看了眼,“还真是,那方向绝对是没错了。”

  “晏队长,我也觉得太顺利了一点,”陶缇思索着说,“鲛人白天就敢抢孩子,可以说出其不意,但也太莽撞,对方又一路逃往郊区湖泊,搜查仔细就能发现传送阵,可能是等不及要拿孩子做什么事,也可能是故意引我们来,入了这道门就是有去无回。”

  开门机关太过明显,纸尿裤丢的地方又特别巧妙,不得不让人怀疑。

  晏湖沉声说:“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既等不及要孩子,也等不及要我们去死了,不过来之前我已经发了位置给小刘小元也告诉了老张,我们很快会有后援。”

  “不管是哪种,都得进了才知道,”齐镇淡淡地落下话,眼底凝聚起丝丝邪佞,嗜血的因子又在蠢蠢欲动,“就是里面没路,老子也能杀出条路来。”

  晏湖看了眼齐镇,睚眦是个疯子。

  有疯子在,鲛人能讨到好吗?

  “那就进!”

  陶缇点了点头:“我来开门。”

  施尧和大毛退开几步。

  陶缇设起结界,将所有人保护在其中,然后从地上捡起来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朝着开门的手柄砸去。

  他不是乱扔,悬空的石头在门手柄上方停了,慢慢下落后压着长柄往下,咔哒一声,接着隆隆声响,光滑的石门随之向上开启。

  里面黑漆漆一片,没有暗器射来也没有任何动静。

  大毛伸长了脖子:“什么也没有啊?”

  晏湖一个爆栗子敲他脑袋上:“难道你希望一开门就来暗器直接把我们射死?走了! ”

  陶缇收起结界。

  齐镇长臂一拦,把陶缇挡在身后:“你们都跟着我,现在我来打头,毕竟我是快死的人了,早死晚死都一样,有什么机关老子先给你们挡了。”

  陶缇觉得非常有道理:“好。”

  齐镇:“.......”

  莫名有点心梗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