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兰纳的一生从来都没感觉到这么困惑。
周围一群天使围着他表情严肃冷酷地说着什么, 但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目前的情况是他和德雷迦被一堆天使包围了，天使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和扇动翅膀的风声很嘈杂，吵得他连德雷迦的声音都听不清。
这些天使都拿着武器穿着利于战斗的盔甲, 看上去锋芒毕露的, 和他印象里的在天空城里飞来飞去, 眯着眼晒太阳的闲适悠闲的天使们完全不一样。
他现在站在云层上被自己轰出来的大洞边，这个大洞乎乎的漏风, 脚边蹲着一只半人高的大灰狼。
大灰狼凶猛的吐着半截舌头, 锐利的暗金色眼睛瞪视着天上穿戴着盔甲手拿着长剑的天使们。
天使们看起来很愤怒, 脸侧的耳羽都愤怒地膨胀了起来。很多天使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莫兰纳和大灰狼包围了, 还要更多的天使正在从云层上破掉的大洞里飞过来。
一只从天使群中飞了出来的, 体型比较大，穿戴比较华丽的天使严肃的站到莫兰纳的面前与他对峙着。半晌开口道：“{&*￥#%……”
莫兰纳：“你说什么？”
这只天使愣住了，试探开口道：“#@&*？”
莫兰纳沉默了, 迟疑的说道：“也许……你会说大陆通用语吗？”
这只天使也沉默了。大概是从来没遇到这种状况，他有些无措, 重新飞回天使群后就消失了踪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上层天使报告去了。
莫兰纳算是看出来了, 他们语言不同。但是他身为一个善于使用多种族魔法的大魔导师，几乎可以熟练使用所有种族的语言，古语言也略有涉及。
在这种情况下他和这里的天使都语言不通。
所以他要么是来到了一个语言体系不同的平行世界, 要么是来到了连古语言都没有形成完整体系的时代。
变成大狼的德雷迦错失了变回人的最佳良机, 只好歪着头继续装狼, 顺便发出低沉的呼噜声警告这些越靠越近的天使们。
而这些穿着铠甲看起来很骁勇善战的天使们似乎完全不害怕体型庞大的德雷迦，甚至还有天使对着德雷迦厚实结实的皮毛蠢蠢欲动着。
德雷迦忍无可忍, 往前扑上去就是一口。
顿时, 围在这里的天使哗啦啦散开了一大片，让莫兰纳不合时宜的联想起了一种叫做麻雀的异世界小鸟。
莫兰纳头痛地拉住了德雷迦的两只前肢, 把两只大狗爪子勉强转移到一只手里，剩下的一只手捏住德雷迦的狼嘴。
“你先别攻击，我想想有没有和他们交流的办法。”莫兰纳低声说道。
大灰狼的喉咙里传来一声温顺的呼噜声，表示自己听懂了。
德雷迦的兽型体型比较大，莫兰纳单手并不能握住他的两只前爪，于是德雷迦几乎是用后腿站立着保持平衡，勉强把两只前爪递在莫兰纳的手上。
天使群里骚动了一下，从他们的语气判断他们似乎是在赞叹什么。
莫兰纳思索了一阵，用古天使语说了句你好。
前面的几只天使面面相觑，试探地落在了莫兰纳面前的云层上，重复了莫兰纳刚才的话。
然后不甚熟练地用古天使语问：“你是什么？魔法者？为什么袭击我们的新家园？”
居然能听懂，那就好办了！
莫兰纳眼睛一亮，回答道：“我是一个魔法师，被不小心卷入这里来的，为了引你们过来才在这里开了个洞。也许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线吗？”
话一下子说太多，天使的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他下意识理了理脸侧的耳羽，神情有些迷茫。好半晌才慢吞吞地说：“你是人族，人族有魔法者？时间……现在是潮汐日的第八十六又九十五天。”
潮汐日……八十六又九十五……
莫兰纳默默在心里换算着。
不，等等，好像也没有什么算的必要了，听见潮汐日他就该反应过来，他们绝对是被送到远古时代了。莫兰纳抽了一口冷气。
潮汐日是一些古老种族以前用于计算年份的方式。每个新的潮汐日都宣告着整个世界经过了一次新的魔力循环。
八十六又九十五天的意思是现在是第八十六魔力循环后的第六十五天。
那种计算方式在莫兰纳的时代早就弃用了。这种计算方式莫兰纳甚至只在古籍里看到过。
天使抖了抖自己刚刚理好的耳羽，表情冷静地慢吞吞组织语言，询问道：“你和他怎么来这里的？这里是，天上。”
“那是一个意外……”莫兰纳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飞走的天使又回来了，他拉着天使族里掌握语言最多的智者，急匆匆的推开了层层叠叠的天使们来到莫兰纳的面前。
然后就迷茫地发现这个语言不通的人类已经和几只年纪比较小的天使交流起来了。还有天使充当翻译两头跑传达这个奇怪人类的话。
仔细一听，他们用来交流的语言还是大天使长前不久才发布的规范天使语。
因为天使族之前使用的语言很混乱，矮人语、精灵语、妖精语都混杂在一起。
而他们最近和精灵族的关系很僵，大天使长也想剔除天使语中的精灵语这一部分，就顺便带领着长老和学者编写了一套完整属于天使的规范语言。
但是这套语言才发行，他们天使族都没几个熟练掌握的，这个人类又为什么这么熟练呢？
“两位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从经过的风儿哪里知晓了。我们天使族欢迎有缘的客人，寻找回家的路的这几天你们可以居住在天空树里。这应该算是一场有趣的历程。”
智者天使用流畅的古天使语说道。他美丽的脸上挂着笑眯眯的表情，看上去很和善，但半眯着的眼睛中透出的视线却很凌冽，不动声色地打量评估着一人一狼。
一看就是个心眼子奇多无比的家伙。莫兰纳最烦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不过确实是他先破坏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这里，会引起别人的警惕也无可厚非。
不过他也没想到天使族还有这种性格的天使。在他印象里的天使无一例外都很单纯，那些会追着他送耳羽的普通天使不用说，就连会长和薇薇娅这样的大天使也很……天真烂漫？
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他认识的天使都长期生活在与世隔绝的高空，久而久之就养成这样的性格了
莫兰纳一边思索着一边松开握着德雷迦狼嘴的手，指着那仿佛连接着天空和地面的巨大树木，发问道：“这棵树叫天空树？你们平时住树上吗？我看见有天使从那软蓬蓬的枝叶里面飞出来了。”
天使智者眼睛一亮，脸上的热情也真切了几分，用无比骄傲的语气说：“瞧我，真是疏忽了。难得的客人过来我怎么可以忘记介绍这么重要的造物呢。”
“您面前看见的美丽巨树叫做天空树，她作为创世之树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天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造物。她是我们天使族的圣物，瑰丽的身躯承载着无数天使。她迎接天使的新生，又远送天使们离去……”
天使智者一提到天空树就狂热地说个没完，说到激动处还切换回以前使用的语言来了几句。
周围的天使们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还有天使对着天空树合起翅膀，闭上眼睛，一副虔诚祷告的模样。
莫兰纳若有所思地听了个大概，后面的语速太快了，就算他精通古天使语也很难听清。
“总之天空树既是你们的圣物也是你们的家园，你们天使族世代繁衍生息都在天空树上。”莫兰纳总结了一下。
“但是在我的时代完全没有听过天空树这种存在，按道理来说不会啊？连我相熟的天使朋友都没有提到过。”他感到很奇怪，扭头问德雷迦：“你有什么头绪……咦？你后腿怎么在抖？”
听见莫兰纳说后世完全不知道天空树，天使智者停下了自己滔滔不绝的夸赞，连笑容都淡了几分。
他指着莫兰纳手里的两个狼爪子，提醒道：“我想您把这位巨狼的前肢放下就可以了。”
莫兰纳看了一眼德雷迦的狼爪子，又看了看这颗离自己很近的灰色大狼脑袋，如梦初醒般的松开了手，干咳一声说道：“抱歉，意思忘记了。”
德雷迦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在莫兰纳看不见的角度瞪了天使智者一眼。
多管闲事，他就喜欢把爪子搭莫兰纳手上。
天使智者仿佛看不见德雷迦的不满，笑眯眯的夸赞道：“真是令天使赞叹的后肢力量，我们不善于奔跑的天使要像您学习才是。”
德雷迦喉咙里呼噜了两声。这算是遇到对手了。
“我们脚下踩的这片是什么地方？你们为什么要在天上搭建这一片地方？这里应该不是自然形成的吧？”莫兰纳有些好奇地问。
“事实上。”天使智者深呼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逼迫自己面对什么。
“事实上。”他又重复了一遍，脸上带着些许苦涩：“这也许可以回答您之前不明白为什么后世的记载中没有天空树的原因。”
“我们天使族正面临着一个抉择。我们伟大的存在、不朽的天空树就要枯萎了。你所看见的这些柔软温暖的云朵其实是天空树的枝叶，这大片云层都是我们天使一点点用天空树的枝叶铺就的。”
“这么大片的都是？！”莫兰纳有些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