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本就是为了真相才到了这里,自然不会拒绝,只会催促贝尔摩德不要卖关子。

  “第一种可能性,他觉得你只会以组织利益为重,不会相信他,告诉你也没有意义,所以干脆放弃。”

  “第二种可能性,他知道你对他也有感情,不愿意让你为难,所以执意要隐瞒。”

  琴酒本以为这就是全部,没有想到贝尔摩德顿了一顿,继续开口: “还有第三种可能的话,大概就是白石晃司也不想打开猫箱吧。”

  眉头紧锁的银发杀手语气不善: “什么叫做他不想打开猫箱?”

  魔女轻佻地笑了: “大概就是,他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吧。事情到了那种地步,真相很重要吗?预设打开猫箱会面对的结果都是坏的,那就干脆不要知道好了,或许这样在幻想中,能有好结局也说不定。”

  “说到底,”贝尔摩德无趣地起身,无视琴酒的枪口, “爱上你这种人,就是只会导致不幸而已,我本来以为他18岁的时候就该明白这个道理,没有想到被你拒绝了,这个傻孩子还是一直不肯回头。”

  琴酒在对方的话里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你也见过那封情书?你还做了什么?”

  贝尔摩德无辜地摊开双手: “拜托,我只是看见过那封情书而已,什么都没做, OK?

  还是说琴酒你现在是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企图找出来一个可以发泄怒火的人呢?”

  琴酒没有开口反驳。信是他自己丢下的,那些伤人的话也是他自己说出口的,这方面上,他怨不了任何人。

  可如果不是朗姆,不是那次任务受伤,白石晃司未必会……

  琴酒的思路被贝尔摩德打断了,她显然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人,被琴酒发现最开始的心虚过后,立刻就开始以言语反攻。

  “说到底,你本来就会在他和组织里选择组织,不是吗?他想要的爱得不到回应,会怨恨组织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他舍不得恨你呢”贝尔摩德拿出了她故意阴阳人的语调。

  “就算没有误会,你一样会拒绝他;就算没有朗姆,你们不也吵架冷战吗;就算没有赤井秀一,他还不是不肯回到你的行动组。”不老的魔女意有所指, “就算找遍所有的平行世界,恐怕也找不到他和你达成HE的可能,这一切,到底要怨恨谁呢?”

  贝尔摩德冷眼看着琴酒摔门离去。

  说到底,感受不到的爱算什么爱呢?琴酒在以他的方式对白石晃司好,可他一切的好前提都出发自组织的利益。

  就比如在发现白石晃司的恻隐之心之后强求磨灭它,他只看得到白石晃司距离变成能完美地和他一起长久待在组织的人,已经就差一点点,却不想在之前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打磨塑造中,白石晃司已经筋疲力尽遍体鳞伤了。

  ……

  琴酒此刻正放任自己漫无目的地在街头乱走,美国的街头混乱无序,可只要长眼睛的都不会去招惹琴酒,所以他得以不被打扰地继续下去。

  天空逐渐飘下了雪花,可琴酒仿若未觉。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白石晃司的时候。十岁的白石晃司模样已然与后来差不多,一样美得令人窒息,可琴酒先看到的是那双眼睛。

  那样鲜活,那样明亮的眼睛。所以他最后罕见地没有动手,而是把那个孩子带回了组织。

  第二次相遇说是偶然,但其实是琴酒在空闲的间隙鬼使神差般地走近了训练的地方。

  宣称要追随Top Killer的人有太多太多了,仰慕他的,想攀附他的,别有用心的,琴酒不需要搭档,他自己就是最强,伏特加于他而言只是个听话忠诚的工具人,可面对白石晃司的请求,他偏偏又点了头。

  那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呢?大概是觉得白石晃司很有趣,想要亲手培养一个完全符合自己喜好和习惯的下属吧。

  他最后的确做到了。

  在这样天地静谧,无人打扰的时候,黑泽阵终于敢面对自白石晃司离开后就在发疯的自己。

  是他自欺欺人,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栽在了自己养大的孩子身上,看见白石晃司和赤井秀一接吻的时候,他心中翻涌的怒火是因为嫉妒,而不是什么可笑的被背叛。

  如果是伏特加恋爱他根本就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他对白石晃司根本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那双永远追随着他的眼睛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光亮的呢?白石晃司最后究竟是爱他,还是恨他呢?

  真相已经无法得知,即使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秋濑昭想要让他知道这一切,正是为了让他一直痛苦下去,他大概早就看出了什么,但出于私心也好,出于其他原因也好,只是选择了无视,又在白石晃司死后毫不犹豫地捅破一切。

  他可以丢下一切,毫不犹豫地随白石晃司而去,只留下琴酒在永无办法打开的猫箱外痛苦下去,一辈子在寻找真相中日渐绝望。

  琴酒是不会为人殉情的,黑泽阵也不会,可他一样会为了某个人而痛苦,为了未能明晰的真相和感情而折磨。

  他无端地想起那次白石晃司说的话。

  “白石晃司爱一个人从不后悔。”

  那话是为了谁而说呢?只有白石晃司知道答案,可在他死去的现在,那已经成了又一个猫箱,在琴酒的脑袋里一次次被评析可能性,一次次给出打开的可能结果。

  他想要挽回的人挽回不了,想要得到的真相得不到。

  怀中作响了一路的手机终于在琴酒思绪的间隙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七只乌鸦的歌已经在嘶鸣中有些瘆人的意味。

  琴酒不紧不慢地打开了手机。朗姆居然那么命大,赤井秀一那枪居然没干掉他,只是伤势严重,还不知道多久能好,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时候, boss对唯一放心的人也忍不住放缓了语气,不仅没问琴酒深夜未经允许出国是做什么,反而还好言安慰,最后才说出了要求。

  让琴酒和贝尔摩德一起暂时接手朗姆的工作,视对方恢复情况再决定之后的安排。

  琴酒忍不住露出了个阴冷的笑容。啊,差点忘了朗姆了。既然没死,那就生不如死地活着好了。

  反正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好人。如果早知道一切,朗姆只会更早地迎来狙击枪的子弹。

  总要有人承受懊悔之人迟来的怒火与不甘。

  ……

  FBI基地。

  整个基地上下自从行动失败就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氛围,所有人都噤声屏息地小心工作。

  因为他们的上司赤井秀一已经连续工作了不知道多少天,每天休息的时间少的可怜,而暴露的最终原因却查到是卡迈尔一时疏忽,被朗姆假扮的老人识破,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自然只敢小心工作,生怕引发上司们的怒火。

  毕竟这次赤井秀一策划的行动本来应该成功的,最后不仅失败还失去了恋人,怎么想都该小心夹着尾巴做人。

  但也有不怕这些的人。

  茱蒂怀揣着对赤井秀一的担心敲开了对方的办公室门。

  “是茱蒂啊,有什么事情吗。”赤井秀一抬眼看了看来人,就继续低头完成手上的工作。

  “秀,你不能再这样了,这样工作下去身体会受不的。”茱第握紧了双手。

  赤井秀一温和地笑了笑: “我自己会注意的,谢谢你,茱蒂。”

  茱蒂看得出来,赤井秀一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那些酸涩的情绪梗在喉头,最后还是担忧占了上风: “秀,就算是为了死去的白石晃司好了,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赤井秀一的动作因为那个名字停住了。从那天之后,大概是不想刺激他,所有人都尽量避免提到那个名字。

  白石晃司。

  赤井秀一低声笑了: “或许他更希望我下地狱陪他也说不定。”就像他对山口正人所说的一样。

  “秀!”茱蒂紧张地喊出声。

  赤井秀一摆了摆手。他当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论如何,白石晃司至少是希望他活着逃出去的,那不过是无能之人的自嘲罢了。

  他不自觉地看向了放在旁边的东西。

  那是白石晃司送他的烟花,从那个生活了三年的家里唯一带走的东西。因为要瞒住白石晃司,所以赤井秀一只提前带走了这个,毕竟如果计划成功,他们随时可以创造出新的家,一起挑选新的家具,新的生活用品,新的一切。

  但现如今,他也只能以这一点东西怀念过去。

  “我会注意休息的,也麻烦茱蒂你告诉其他人这段时间辛苦了。”赤井秀一收起了情绪起身。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接连工作的时间太久,起身时的眩晕让他不小心碰倒了放在手边的烟花,回过神来立刻蹲下身捡起东西的赤井秀一,却发现了什么。

  刚才的碰撞让外壳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边的东西。赤井秀一颤抖的手捡起了烟花。

  里边是一个硬盘。

  有什么预感涌上了心头,赤井秀一慌乱地打开电脑读取信息。里边是庞大到看不见尽头的组织资料,基地信息,成员资料,秘密研究的档案。

  在所有的目录里,第一个文件不正常地跳跃着,仿佛在催促人打开它。赤井秀一艰难地按了两下鼠标。

  那是个很小很小的文档,里边只有两句话:

  我爱你。

  对不起。

  那些压抑已久的感情终于决堤,止不住的眼泪从赤井秀一捂住脸的双手指间涌出。

  白石晃司是个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笨蛋。

  赤井秀一是个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混蛋。

  该说对不起的从来就不是白石晃司。

  ……

  那之后的一年,情况毫无疑问的混乱,纵使东京市民早已身经百战,也还是对频繁响起的枪声产生了PTSD。

  而就在一年之后,一双棕色的眼睛,在山野间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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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猜晃司的新身份,虽然如果有小天使看过第一版文案会被剧透就是了。

  白石晃司是清楚自己身体活不到那个时候的,他大概想的是,我死之前还是放不下琴酒,但闭眼之后洪水滔天也不关他的事了。